第3章 賀禮 先前鬧着要進屋便是為了一瞧她今……
今日的國公府門庭若市,來往之人不是沾親帶故就是高門權貴。
陳沅知刻意避開熱熱鬧鬧地正門,擇了一條小道,匆匆地由後門入了。
屋內,梳洗的東西已經準備妥當,她前腳剛邁入屋內,晚橘立馬掩了門。
“姑娘,快些吧。前廳到了不少人呢。”晚橘端來一盆水,言語間盡是催促之意。
她家姑娘是國公府的嫡小姐,平日裏不愛出頭也就罷了,太夫人的七十大壽,總不能不露面的。可這一露面得有多少雙眼睛盯着,若遲了宴席,明面上道着不礙事,到頭來難免落人口舌。
她心急也并非沒有道理的。
“你家姑娘都不急,你還替她擔心上了。”
陳沅知才淨了手,就聽見簾後傳來一陣輕快地調侃。
聽這語調,不需猜便知隐在簾後的是何人。
她一邊帶上耳飾,一邊望着映在銅鏡上嬌豔的人兒:“來得倒是早。也不知會我一聲,險些被你吓着。”
“我若來得同你一樣遲,怎麽替你對付那難纏的小人。”定安公主從簾後走出,端得一副嬌俏大方的模樣,不愧是當今皇上最寵愛的公主,說起話來意氣洋洋的。
她接過銀荔手裏的發釵,只看一眼便搖了搖頭。國公府雖不比前些年煊赫,但憑着層層關系,想要攀國公府門楣的仍不在少數。
太夫人的大壽,席間不是大富大貴的名門便是指日可待的後進之士,旁的夫人姑娘無一不是精心打扮,盛裝出席,都想着如何在席間大放異彩。她可倒好,偏就挑了支淡雅的發釵。
陳沅知生來就好看,不施粉黛就已姿色天然。稍稍打扮一番,更是瓊姿花貌,般般入畫。
“你方才說難纏的小人?”
定安冷哼了一聲,眉宇間盡是不悅。一想起那人趾高氣昂的模樣,就憤憤地挑了支色澤豔麗發釵給陳沅知換上,又着銀荔替她挽了精致的發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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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不是你那二妹妹。吵着鬧着非要進屋裏來瞧瞧。”
“她要進屋做什麽?”
她那二妹妹陳容知素來不是安分的人,此番她和銀荔不在府內,受不到她的氣,定安貴為公主,也非她所能得罪,只怕陳容知又同晚橘置氣了。
“說是惦記着姑娘,問姑娘傷寒可有好些了。”晚橘也不抱怨,一五一十地将事情又講了一遍。
陳容知哪有這般好心,她若真惦記着自己,也不會隔三差五地尋她麻煩了。
定安公主在一些宴席上見過陳容知幾面,也知道一些陳芝麻爛谷子的破事,她可沒有陳沅知這等氣度,眼裏最是容不得沙子,今兒瞧見她在陳沅知屋內咄咄逼人,直直地将人趕了出去。
“你也真是。分明是國公府嫡女,怎能忍她到這種地步?”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換上一身輕粉的羅裙,外披一層薄透的銀紗,腰肢盈盈一握,眼波流轉間,好似潺潺清水,靈動極了。
定安還想再勸,陳沅知卻拉着她的手道:“但她若真欺到我頭上來,我定是不會心軟的。”
仔細想來,陳沅知還真未吃過虧。平日裏溫溫軟軟,真有事鬧到她跟前,哪次不是盡數地還回去,教對方栽了跟頭。她只是懶,後宅的破事同賺銀兩相比,壓根不值一提。
待她倆行至前廳,太夫人的周圍已經簇擁着不少人了。
“長姐來了。”說話的是陳容知,她這一聲,惹得廳內所有人都看向了款步走來的陳沅知。
外邊都道陳沅知身份尊貴,又生得花容月貌,想攀國公府這門親事的人不在少數。只是陳沅知似乎極少在人前出現,饒是出現,也總以面紗遮掩。
今夜也是如此。
陳容知上前拉着她的手,似為關切地問道:“長姐的風寒可有好些了?”
陳沅知瞧了一眼緊握的手,又見陳容知同她一樣穿着粉色的羅裙,不由地發笑。
“多謝二妹妹關心,還未好得利索,約莫還需要些時日呢。”
旁人瞧着只覺二人姐妹情深,一派祥和,實則不過是虛與委蛇的場面話罷了。
“沅兒來啦。”太夫人的聲音從高堂上傳來,愉悅有力,全然不像年至古稀之人。
陳沅知繞過陳容知,饞住太夫人的手,甜甜地喊了一聲“祖母”。
太夫人俞氏最疼陳沅知,一瞧是她來了,臉上的欣喜又濃了幾分。
陳沅知是俞氏帶大的,二人自然親密無間。當初進奏院一職,雖是皇帝下的懿旨,但是阖府上下無人贊成這門差事,只覺得女子抛頭露面有失體統。若不是俞氏鼎力支持,堵住了閑言碎語,陳沅知怕是仍在後院百無聊賴呢。
“這麽晚,祖母的壽辰都忘了?”聽着像是數落,實則毫無責怪之意。
“沅兒怎敢忘祖母的壽辰,自是記得牢牢的。”
若不是書稿的事耽擱了,她也不會捱到這個時辰才露面。只是寫話本子這事斷不能讓旁人知曉,她自知理虧,不好辯駁,便想借着壽禮之事,讨俞氏歡欣。
花勝樓做得一手的好珠釵,凡是高門女眷,誰人不喜掌櫃的玲珑手藝。差銀荔去取的八寶翡翠菊釵雍容華貴,卻不失典雅。
綠瑩瑩清脆脆的翡翠鑲于中央,四周以金絲做線,攢着圓潤的珍珠。褐紅色的瑪瑙刻成一朵朵小小的紅菊,懸在流蘇末端,一步一晃,宛若新花初綻,生意盎然。
她正欲從袖中取出裝着八寶翡翠菊釵的紅木匣子,轉眼間,目光落在了俞氏高挽的發髻上。
話還未說出口,就愣了神。
“怎忽然不說話了?莫不是尋不出搪塞的理由了?”俞氏拍了拍她的手背,滿眼帶笑。
陳沅知緊了緊袖中的紅木匣子,神情一頓,險些接不上話來。
得虧俞氏不是有意要同她計較,只是借着大好的日子說上幾句玩笑話罷了。
眼下她自是不能再說八寶翡翠菊釵的事了,俞氏發髻上戴的不正是她手裏的那支嗎。
她原想着先将此事暫且揭過,再另尋他法,可陳容知像是逮住機會似的,顯然要與她對着來。
“長姐可備禮了?”被她這麽一提,俞氏也回過神來,滿座都瞧着國公府的嫡小姐會拿出怎樣的好禮來。
“姑娘。”在一旁伺候的銀荔還未發覺事情不對勁,只以為她家姑娘忘了這事,好意提醒了一句。直到她瞧見俞氏發髻上一模一樣的八寶翡翠菊釵,方才知曉眼下的難處來。
這支發釵分明就是她家姑娘為着太夫人的壽辰親手所繪,一月前才交予花勝樓精心制作,本該是獨一無二的一支,又怎會生出第二支來?
俞氏滿心期待着陳沅知的壽辰禮,此時若是拿出一模一樣的發釵,定會掃了不少的興致。
“容兒瑾兒可是一早就送來了。你瞧我發髻上的八寶翡翠菊釵,便是容兒送的。”俞氏伸手扶了扶發髻上的釵子,想來是喜歡得緊,否則也不會才收下就戴上了。
陳沅知掂量着這句話,擡眸瞧了一眼陳容知,發釵也好,鬧着要進屋也好,不過都是她争着出頭的計倆。
沖她那一身輕粉的羅裙,便略知一二了。
這兩件羅裙雖顏色相仿,陳容知的那身卻要比她的那件更為精致些,衣襟和袖口無不用銀線繡上了葡萄花的圖式,在燭火的映襯下,泛着點點星光。
先前鬧着要進屋便是為了一瞧她今夜的衣裳,好在宴席上壓她一壓。就在方才二人噓寒之間,陳容知刻意往她那站了站的時候,她便知曉此中深意了。
陳沅知自是不講究這些的,也從未與她暗自較勁。可有些事即便你刻意躲着避着,它仍是要尋上來。就好比眼下,陳容知是鐵了心要她難堪的。
“祖母。賀禮在我屋內呢。一會兒我親自給您送去。眼下宴席就要開始了,我們先過去坐着吧,別教人等急了。”陳沅知攙着俞氏,語調緩緩,不惱也不急。
眼看俞氏就要點頭應下,陳容知哪會輕易作罷,她瞪了一眼立在一旁默不作聲的陳瑾知,教她将位置讓出來,随後自然而然地饞住了俞氏的另一只手:“祖母,定是件稀罕物。”
又故意對着陳沅知說:“好姐姐你便別賣關子了,給我們瞧瞧吧。”
被她這麽一催促,俞氏也止不住好奇:“差銀荔去取吧。”
銀荔不知所措地看向陳沅知,一時拿不準主意。屋裏哪還有什麽賀禮,八寶翡翠菊釵分明就藏在她袖口中呀。
陳沅知料到會是這麽一出,也不慌神,同銀荔附耳說了些話.
銀荔聽後,先是認真回想了一番,最後還笑了笑,連聲應是,照着俞氏的話去将賀禮取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