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人若夢,夢中人
“喂!娘娘!你在做毛線?!”周期被驚吓過後,一陣火大。
“喊你啊~”魏博良拿着竹竿,在對面窗口處站着,眯着眼睛笑。
“腦子有病……”周期咒罵了一句。
他們兩個人是鄰居不說,并且兩個人的公寓樓的窗戶相對,只隔着一個晾衣杆稍過的距離。七歲的時候,他們也經常會在夜空下,隔着一條小巷,窗戶對窗戶的聊天。
“你今天晚上沒有吃飯?”魏博良托着腮,眯着一雙狹長的眼睛。此刻他已經換下了紅色球衣,換上了一件黑色的T恤。
“嗯……”周期含糊的點了一下頭,不知道怎麽回答他。
“喏,熱包子。”魏博良像變魔術一樣,拿出了一個紙袋子,然後将它挑放在竹竿的前端,伸到了周期的窗戶前。
“張記的包子!”周期興奮的驚呼了一聲。然後從竹竿上将它拿下來,往嘴巴裏面塞。
這是七歲的時候,周期所住的街道的一家包子,是他最喜歡的味道。從七歲後不久,父母去世之後。
年僅十七歲周浩天就帶着周期不斷的搬家了。
咬下去的,松軟的包子皮和肉.香,還是這熟悉的味道,這麽多年都沒有改變。
周期狼吞虎咽,想要遮掩自己想要哭的表情。
“唔啊唔啊唔唔嗚嗚……【你哪裏裏來的包子啊?】”周期含糊不清的問。
“放學回家的時候順道買的,猜到了你今天晚上可能吃不下飯。”魏博良輕筆淡描的回答,完全不知道他是怎麽聽懂周期說得話。
“嗚嗚啊啊啊?【放學回家?】”咬着包子的周期傻愣的望着魏博良。
“你忘了嗎?我還以為你早就知道了。我們……已經回來啦。”魏博良笑容溫潤如玉。
“嗚啊啊?【回來了?】”周期的腦袋一時轉不過彎。
“你不覺得這兩幢房子的布局很熟悉嗎?”
是的,非常非常的熟悉。七歲的時候,周期半夜經常會翻窗戶到魏博良的房間。
也是這麽遠的距離……不,對于小時候的自己而言,所看到的距離應該更遠一點。
站在窗戶口的周期傻愣住了。
日轉星移,距離爸爸媽媽去世的第十五年,距離他離開這幢房子的第十年……他又會來了?
他嘴巴裏還有包子,就啪啪啪的穿着拖鞋直接下樓。
房子裏的布局已經全部改掉了……被之後買下這幢房子的主人。但是雖然樣式已經改變了,整個空間的格局還是一樣。還是周期記憶中的需要轉兩個彎,才是廚房。
喜悅感和懷念感從胸口湧.出。往昔的一切都仿佛回來了。咬着包子的周期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啪啪啪的落地。
“這個地方,是姐姐選得。”魏博良的聲音傳過來,他正在周期的身後。
“她說,這個地方對于你們而言是很重要的地方。她希望你們能夠再次回來。”
“是啊……回來了……”周期快速的咀嚼着,“回家了回家了……我們已經回家了……”
他喜極而泣,重重地拍了一下魏博良的肩膀:“話說我老哥他應該早就發現了吧?遙姐姐這樣做,只會讓我哥他更加不死心的賴着了好吧!連我都開始誤會遙姐姐是不是已經被打動了……哈哈。”
“就算打動了,又能怎麽樣。”魏博良笑得溫潤,“即使被打動了,她也沒有辦法放下現在的一切了。”
“是啊,我哥哥他沒房沒車的的确是太糟糕了。遙姐姐才不會放棄她的青春美貌嫁給這麽糟糕的男人呢……”
“我們的金字塔倒塌了……”黑暗中的教室,只有一個MP3閃爍着藍色的屏光。
有一只手,慢慢的将一個又一個的黃色小罐子疊加起來。罐子的高度越來越高,難度越來越高。手的主人卻絲毫沒有因此亂了節奏,輕.盈的疊加一只又一只罐子。
“不用擔心,很快又會變得很高的。我們的金字塔,永遠都不會倒塌的。”教室內空無一人,男人卻像在對一個孩子說話那樣,語調溫柔。
他的手掌很大,手指纖長,指甲被剪短磨勻,泛着漂亮的光澤,如果握緊他手的話,會是一雙非常溫暖的手吧?
好想握緊這麽寬大,這麽溫暖的手掌……好想,好想。
今天的周期沒讓魏博良載他上學,而是拿出了塵封已久的滑板車,追着魏博良的自行車跑。
滑稽的模樣讓魏博良憋着笑卻不敢笑,因為周期板着一張臉,滿臉寫着:“你敢笑你就死定了!”
周期一邊用兩只腿張開、收緊,滑板車不斷的向前游弋,他挑着眉毛,強裝驕傲,無視路人怪異的目光。
他一邊往嘴巴裏面塞面包,一邊發着牢騷:“都是你的錯,要不是你的話,我就有時間吃早飯了。”
“是你自己賴床不想起來。”魏博良回答道,“我每次都是吃完早飯,才到你的房間去的哦。”
“你……真欠扁……”周期嘀咕道,他的眼睛随意的往兩邊跑。就是不想看魏博良這張笑得猖狂的臉。
突然間,從便利店中,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周期停住了自己滑稽的滑板車,愣怔在便利店的門口。
那個身影正是于原,他的旁邊有一個可愛的長發的女孩子在和他交談着,兩個人的手中都拿着已經加熱的魚丸煮,互相給對方喂食。
“不暗戀有婦之夫。看來這次的暗戀對象,第三天就解決了啊,真快。”魏博良也停下了車閘,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周期低着腦袋,半身趴在滑板車的車龍頭上,用着一副羨慕嫉妒恨的表情,死死盯着兩個人離去的身影。
“啊,一種類似于失戀的心情,又再次回蕩在我的胸口——”
“你這種類似的心情,已經回蕩了十六次了,也該習慣了吧?”魏博良的笑容閃閃發光。他嘲諷的非常愉快,此刻他的心情也非常愉快。
他伸手去揉周期的頭發,揉着揉着,突然間變成瘋狂抓撓着。
“喂喂!魏博良你住手啊!”
“哈哈,還是這樣的雞窩頭更加适合你!”
周期一手護着自己的頭發,猛然踩動腳踏板,一股腦的什麽都不想的,雙.腿瘋狂閉合收緊,滑板車往前沖。連沖過了于原和他的女朋友,都沒有使他分心。
魏博良的手伏在車龍頭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啊,痊愈了呢。”
他仰頭望着天空,微笑的低語:“很快就要填完整了。只剩下了一雙眼睛,也許現在會有一點難過。但是請別傷心,我會一直陪着你。很快你就可以從這樣的詛咒中解救出來了……”
“呼、呼、呼——”周期瘋狂的左右移動滑板車,全開馬力的像前沖去。
啊啊,魏博良這個家夥,實在是太讨厭了。有事沒事的就惹自己生氣。
他一邊轉彎,一邊用手給自己順毛。急轉彎處,有一個佝偻的身影出現。這裏還是下坡。
那是白色長胡子的校長……
周期因為一只手還在順毛,根本來不及剎車,只見得往校長身上撞了過去。
“啊啊啊啊啊——完蛋了——”周期吓得大聲狂叫,“校長快點讓開啊——讓開啊!!!!”
校長沒有反應過來,呆呆的看着周期沖過來的方向。眼看就要撞到了老人家,周期吓得都不敢睜開眼睛。
“咔”滑板車的車輪卻猛然的停下來了。似乎什麽都沒有撞到。
周期睜開眼睛,看到漫天飛舞的白紙落下中,有一個男人擋在校長的前面,在半途中,他單腿抵住了周期的車輪。
思維被掠奪了,周期什麽都沒有看到,就只看到了他。
他穿着白色的運動服,戴着白色的耳機,他的左耳麥上有一個紅色“π”的标志。他沒什麽表情,除了眉毛有點不悅的上挑以外,沒有說話。連帶着滑板車一起拎起周期。
周期只是死囚住滑板車的龍頭,呆愣的看着他将滑板車從下坡放到了平地,都沒有意識到自己現在的舉動多麽像一只被拎起來的小狗。
他抓着車龍頭的手骨骼分明,手掌寬闊,卻手指纖長,好看的指甲被磨的圓潤,是如此熟悉。
還有他堅.挺的鼻梁、淡薄的嘴唇、纖長的脖頸、優雅的鎖骨……一切都是如此熟悉。
而最讓周期吃驚的是,那個男人的眼睛。
因為怒火而上挑的眉下的眼睛……
按理而言在在這種情況下,眼睛中也會充斥着怒火。但是這個男人并非如此,他的眼睛中,有着月亮一般的光澤,清冷、疏離。
周期看見了,蔚藍色的大海與天空連在一起,他站在海平面上,只留下孤寂的背影。
他看見了,他站在雪原之中,櫻花混着雪落滿他的肩頭,他的睫毛上凝結上一層薄薄的冰晶。
他看見了,他站在垂直的圍牆上,左邊是夕陽,右邊是月亮。他在光明與黑暗之間左右搖擺。
他穿越了時光,穿越了空間,出現在周期的眼前。
他就是周期一筆一畫的勾勒,描繪了十七年的“夢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