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68章
宮中來人離開後, 姜韻捧着聖旨,似手足無措,傻愣愣地跪在原地。
半晌, 她仰起頭, 看向付煜, 堪堪道:
“奴婢不知……”
話音未盡,付煜忽然動了, 他彎下腰,親自扶她起來, 眉眼未擡,語氣如往常般平靜:
“該改口了。”
姜韻的話頓時堵在喉間, 她攥着聖旨的指尖因用力而有些泛白。
倏地,王妃臉色一變,她擡頭看向付煜。
剎那間,她心髒一頓鑽疼。
她從未見過付煜和姜韻的相處模式,王妃原只當不過和後院女子般尋常,可适才付煜眉眼一閃而過的心疼太明顯。
明顯得讓王妃根本沒辦法去裝傻。
她想不通, 姜韻剛被皇上親賜聖旨, 從宮女一躍為良娣,莫大的榮譽, 殿下有甚好心疼她的?
只憑着姜韻皺了下眉尖?
姜韻不知王妃情緒,她呆呆地看向付煜,半晌,她才回過神, 當着衆人的面, 她似有些不好意思, 一抹熱色直燒到耳垂, 她堪堪垂下眼眸。
她忽然退後了些,盈盈彎下腰,她初有孕,腰身未顯,依舊纖細得堪堪一握:
“妾身給殿下請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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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甚輕甚細,小小地,似染着些許羞澀和期盼。
付煜垂眸看她,倏然頓住。
這良娣位,她本早就該得到,如今推遲了近乎大半年的時間,可女子沒有一絲怨怼,甚至還因這位份不是他親自給的,而有些不安。
付煜眸色些暗,他扶起她:“你如今有身子,日後不必行禮。”
王妃冷着臉,輕扯了扯唇角,一言不發。
殿下當着衆人面說這話,用意何為,王妃還不至于聽不出來。
連對着他,都不用行禮。
日後誰還敢讓姜韻彎下腰?
姜韻被付煜拎走,徒餘滿院子的人面面相觑,衆人中,陳良娣先有了動作,她上前,朝王妃服了服身子:
“娘娘,妾身院子中還有些事,先回去了。”
她一退,頓時好些人跟着請辭。
待後院的人皆退得一幹二淨,秀琦才不安地看向王妃,咬唇遲疑道:
“娘娘,姜韻被封為了良娣,如今可該怎麽辦?”
王妃冷着臉:“離她生産,還有數月時間,你急什麽?”
秀琦下意識地朝王妃腹部掃了眼,反應過來自己在做什麽,她臉色泛白地收回視線,噤聲不語。
正院外,後院花園的涼亭中。
貴妾餘氏和劉氏坐在一起,親眼見着陳良娣的背影消失後,兩人對視一眼,餘氏憋不住話,小聲嘀咕:
“你可覺得,陳良娣和往日有些不同?”
劉氏眸色微閃,笑呵呵地将話推回去:“陳良娣不是和往日一樣安安靜靜的,哪裏不同了?”
餘氏啞聲。
她瞧着劉氏仿若什麽都不知的模樣,輕撇了撇嘴。
她不愛和這些人相處,就是因如此,什麽事都藏在心裏,問什麽都只說表面,一點心思都不露。
餘氏朝秋籬院的方向看了眼。
一樣安靜?
可不見得。
若往日,只要李良娣不在,即使在正院中坐一日,陳良娣都不會說一句話。
可近段時間,每每第一個站出來,要離開的都是陳良娣。
餘氏絞了絞帕子,也不知該怎麽形容陳良娣的轉變。
她只是好像在陳良娣身上隐隐約約看見了往日李側妃和許良娣的影子。
*********
姜韻搬進淬錦苑那日,風和日麗,連日色皆不高。
她穿着一身淺色的百花雲織錦緞裙,暖陽照在她臉頰上,芙蓉面上自然印着一點紅,說不出的溫柔韻味,她婷婷站在株欄游廊上,和剛走出書房的付煜對視。
付煜停下來。
他平靜地看着姜韻,忽地,女子拎着裙擺,一路朝他小跑過來。
莫名的,付煜地就想起往日在宮中,躲着無人時,她也總這般朝他跑來。
偷偷摸摸的,似背着世俗,卻盡藏着歡喜。
付煜不自覺上前了一步,剛接住女子,就擰眉輕斥:
“跑什麽?摔倒怎麽辦?”
姜韻被訓得身子一顫,遂頓,她輕輕搖頭:“妾身很小心的。”
在宮中時,即使跪了一日一夜,她站起來行走時也不會露出一絲異樣,如今不過平地,如何能摔?
但付煜的關心,她依舊受用。
所以,姜韻忍不住抿唇笑,她不說話時,甚安靜,溫柔似水,可她淺淺彎眸時,卻說不出的又甜又軟,似膩在人心坎間。
付煜只觑了一眼,就若無其事地移開視線。
付煜不得不承認,最初對她的另眼相看,也不過是因見色起意。
許是要搬走了,女子今日甚是粘人,即使他在書房中辦公時,也步步緊跟着。
付煜掀了掀眼皮子,睨向她:
“你不去看看淬錦苑是何模樣?”
她日後,許是很長時間皆住在那了,竟一點都不好奇?
姜韻伏在軟榻上,捧臉看向他,輕聲細語:
“妾身今日就搬進去,淬錦苑何時都能看見,可這般守在殿下身邊,卻再也不是說有就有的了。”
如在宮中,後宮不得幹政般。
在這王府中,後院女子無事也不可輕易來這前院的。
至少,姜韻進府半年餘,就近乎未見到後院主子來過。
她話說得甚是直白。
似知曉這般時日不多,就想将情話都說給付煜聽一般,付煜稍許不自在,他動了動筆,半晌,愣是一個字都沒寫下去。
付煜有些頭疼地将筆放下。
往日,他怎不知曉這女子如此磨人?
一道聖旨,倒是讓她少了些往日的矜持。
可是……
付煜觑了眼女子滿眼皆是他的模樣,終是不得不承認,對于女子這般,他心中頗是受用的。
這日,直到傍晚,姜韻才從書房離開。
可她離開後,付煜卻是坐在位置,久久未動。
直到張盛進來催促:“殿下該用膳了。”
付煜才擡手捏了捏眉心,他忽地擰眉問向張盛:
“你說,她是不是故意的?”
張盛一臉不解地看向他。
付煜一噎,才想起姜韻說最後的那句話時,書房中只有他一人。
女子在書房中待了半晌,卻在要離開時,臉上的歡喜褪了些,嗡聲嗡氣地細聲說:
“妾身有些舍不得……”
舍不得什麽?
付煜朝她看去,可女子卻未說,只彎眸和他說:
“妾身該走了。”
張盛對他臉上的惱意,有些摸不清頭腦。
難不成,姜主子離開前,惹了殿下不虞?
可這瞧着,也不太像啊?
他小心翼翼地問了句:“殿下,晚膳擺在何處?”
付煜涼涼觑了他眼:
“她剛搬進淬錦苑,你說擺在何處?”
得。
他倒是白問了一句。
張盛心中偷偷嘀咕,早說擺在淬錦苑,姜主子何故在前院耽擱這麽久?
感情您二位這是換着地方膩歪?
消息傳進後院中,玉蘭軒的許良娣擰起眉心,她一身粉裳,溫柔餘多了些嬌俏,她輕聲嗤道:
“既進了後院,合該知曉後院的規矩。”
她柔和着眸色,卻冷涼:“書房可是她一直待的地?”
花顏站在她身後,低着頭不敢吱聲。
不管如何,姜韻能進書房待那麽久,是殿下許可的。
她小聲勸慰:
“她如今進了後院,再不能像從前了,可不得好好趁着今日還有機會,多在殿下面前露臉嘛?”
許良娣對着銅鏡,她聽見了花顏的話,卻抿着唇沒說話。
銅鏡中的女子甚嬌美,許良娣擡手,輕撫了撫臉頰,可眸子中卻閃過一抹落寞。
自她小産後,殿下已經半年未進過她的院子了。
她咬着唇,不知是在和誰說話:
“如今後院安穩,連姜韻也有了名分,殿下總該進後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