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你要跟我在一起嗎
單位到了,季薄言下了車跟戴局告別,看了一眼手機群裏很安靜,大概都回去休息了。
距離翻牌的日子還有6天。
跟戴局說的時候似乎自信滿滿,但是他自己清楚心裏實在沒有多少底氣。
他跟他親爹一樣,在感情上從來沒有想過主動出擊這種事,巴不得把自己關起來躲在小角落,将自己的盔甲擦亮,做出防禦的姿态。
季薄言不免想起來跟親爹的對話,每一次都是伴随着腥風血雨。親爹季清明那種嫌棄全世界的态度被他繼承下來了,被親爹怼完後再去怼別人簡直易如反掌。
季薄言大四時候,季清明抽出一個上午跟他坐在茶樓裏,兩個人面面相觑。
季清明癱在太師椅上:你也畢業了,有什麽打算。
季薄言:我去考了教師編制,不出意外能過,預想當初中英語老師。
季清明:可以的,你自己随便規劃餓不死就行。結婚方面有打算了嗎?
季薄言:沒有結婚對象。
季清明搖搖頭:不是沒有的問題,你自己不想找。
季薄言:差不多吧,不是你說我們爺倆這輩子命硬,活該孤獨終老嗎?
季清明:我也是這麽想的,別結婚多好,要不是你媽……
他的話停住了,季薄言給他加了水:要不是我媽,你現在大概能坦然去死了。
季清明拿着杯子轉了一圈:産生依賴以後再分開,是很可悲的下場。
季薄言給自己也加了水:不如一開始別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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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樣相似的爺倆在翻騰的霧氣裏,有些恍惚。
季清明:你一直覺得我不喜歡你。
季薄言:這不是很正常嗎?看着自己縮影站對面,誰都不會喜歡。
季清明笑笑:你想多了,我只是覺得要給你收屍很麻煩而已,只要你別讓我收拾,我還是不會很讨厭你的。
季薄言:你就這麽會覺得我走在你前面?
季清明:沒辦法,現在年輕人猝死太多了。
季薄言:你就這麽盼着我走?
季清明攤手:也不是,我認識賣骨灰盒的,說可以買一送一。
這話題就進行不下去了,親爹貪圖便宜總想着怎麽給兒子送行。
季薄言有些無奈:我們就不能像普通的父子嗎?
季清明:我覺得很普通了,你看你地理考12我都沒打你。
季薄言有些氣悶:那是你出題!你拿大學的題給初中生考像話嗎!
季清明:你看,你還不是個垃圾。
季薄言:也沒人會把答案專門設計成AAAAABBBBB的吧!
季清明:那就是你缺少對真理的探求,怎麽就不能五個答案一樣呢,根本沒自信。
季薄言:這對話談不下去了,服務員買單,刷卡。
季清明:給我再買個壺,我上次那個摔了,要好一點紫砂的。
季薄言把大門門鎖挂了,自己往宿舍走去,經過204的時候下意識鑽進去看看,果然陳一抱着一只抱枕睡得很乖巧,就是腦袋可能在掉下去的邊緣徘徊。
他進去拍了拍陳一背,陳一一臉迷糊:怎麽了季哥?
季薄言:要睡回宿舍,這裏睡要落枕。
陳一抱着自己的抱枕嘟囔着往宿舍走,季薄言去把所有門都關上,免得有人進來偷東西。
陳一逛進宿舍,直接平趴在床上,季薄言回來就看到他跟躺屍一樣直挺挺趴着,沒忍住把他又弄起來,讓他睡邊上。陳一全程迷糊,随他折騰,被擰了兩下臉都沒喊疼,只是說自己困。
季薄言良心大發,大手一揮:那你睡,下午也不用起了。
陳一跟被大赦了一樣,踢掉鞋子往角落裏鑽,抱着他的大抱枕腦袋埋了進去。
季薄言看着他穿着兔子圖案的襪子,心情十分複雜。
是時候應該跟他說一聲工作時間段注意下着裝問題,雖然沒人會撩他褲腳看襪子,但也太過分了吧。
他把自己的外套解掉,挂在架子上。宿舍的床是高低床,季薄言小心爬上去,免得把陳一弄醒。
下午還有一堆方案要寫,他現在已經打算把社區書記們都搞死在考試裏,要是自己結局比較圓滿,就稍微放水;如果badend,那就拉他們下地獄,讓他們這個年過得不安生。
睡前季薄言對自己調整了下情緒,不能因為要攤牌了就影響工作,該怼還得怼。
下午,陳一睡醒一看3點多了沒人喊他,季薄言也不在宿舍了,十分惶恐。
季哥稿子也沒跟我說哪些要寫!怎麽辦怎麽辦!會不會被季哥怼到天上!
他緊張兮兮摸回自己204,妙妙一臉莫名其妙:小雛菊,你身後有東西跟着嗎?怎麽跟見鬼了一樣。
陳一擦擦汗:我懷疑自己稿子沒寫又睡過頭,等會季哥想起來會怼我。
妙妙的表情更加詭異了:他幹嘛怼你啊,沒跟你說你就去好好休息嘛,你最近是不是上課上太累了精神恍惚了吧。
陳一:我總覺得自己什麽事情沒做……
妙妙:那你去隔壁問問嘛,季哥應該在辦公室的。
陳一:……我不太敢問。
妙妙拍拍他頭:他最近心情還可以的吶,不會扒你皮的,快去吧。
陳一剛一出去扒着203的門,妙妙轉頭就在八卦群裏發了。
妙妙:@季哥 你最近是不是又恐吓小雛菊了!
季薄言很是奇怪:沒有。
阿雅:他們倆之間粉紅泡泡不要太多,你怎麽會感覺季哥恐吓他呢。
妙妙:他今天睡醒說自己完了,稿子沒寫,不知道季哥會不會罵他。
季薄言:……誰說我會罵他的。
妙妙:我也說嘛你又沒讓他寫,他現在應該趴在你辦公室門口很忐忑。
季薄言起身走到門口推門,就看着陳一特別無助。
陳一:我是不是又忘記些什麽了?
季薄言:你是不是最近課上太多了腦子上糊塗了?
陳一:啊?不用寫嗎
季薄言:今天有活動嗎?
陳一:沒有……
季薄言将語氣放緩:那不就好了,趕緊回去睡覺,肯定睡少了糊塗了。
陳一不死心:真的沒要寫的嗎?
季薄言把他往宿舍推:真沒有,你看你都累出幻覺了。
陳一一臉不甘心的表情回了宿舍,趴在床上繼續抱着抱枕,慢慢進入夢鄉。
這邊季薄言沒忍住在八卦群裏問她們。
季薄言:有沒有哪裏适合吃飯的,2個人,安靜點,錢不是問題。
主任:狗男男,浸豬籠吧!
妙妙:季哥你所謂的安靜點是指什麽?
季薄言:就是不會有熟人經過的那種。
阿雅:郊區吧,荒山野嶺,你帶個燒烤架子,怎麽樣!
笑笑:醒醒,早上一把火,下午派出所,季哥總不想告白完兩個人一起蹲派出所吧,找個貴一點的地方!
季薄言:比如?
笑笑:吃法國餐啊!逼格賊高,據說要提前四五天預約,不預約都進不去,季哥你考慮一下
季薄言:會不會不夠吃啊,我很懷疑到時候我們倆還得出去找個大排檔。
笑笑:不會不會,據說前菜主菜甜點能有十幾道,每種啃啃差不多的。
妙妙:再不行……你自己帶點鴨脖鴨鎖骨進去?
阿雅:……人家會不會查你包啊。
心動不如行動,季薄言馬上屏蔽了陳一裴久柳遇安,問朋友圈哪家店适合,最後經過投票,選定了離單位非常遠的一家法國菜,以精致出名,得提前很久預約,通過走後門的關系季薄言弄到了17號的晚餐號。
17號當天,除了陳一,所有人都很激動,尤其阿雅跟妙妙。
阿雅:一想到我爸爸要脫單……太難得了。
妙妙:小媽成功了會不會再給我談點錢啊……
阿雅:要不我們別工作了去月老廟拜一拜?
妙妙:阿雅姐你是不是糊塗了!月老管狗男女的!我們應該去拜兔兒爺!
阿雅:有道理啊!
兩個人去弄了個月餅,打開電腦搜出兔兒爺照片,虔誠地拜了拜,希望今晚季薄言滿載而歸。
主任跟笑笑十分鄙夷:封建迷信!你也不看看我們這是什麽地方!
阿雅:難道你不希望季哥成功嗎!他成功了的話小雛菊就能留下來繼續發光發熱啊!
主任一拍桌子:現在去買蠟燭還來得及嗎?兔兒爺要什麽貢品來着?
陳一早上去送報表了,回來就看着一群人盯着他,面露詭異。
陳一:……你們在幹嘛
主任:沒幹嘛!收拾一下準備去吃飯。
陳一:……我好像看到你們在拜什麽。
阿雅直接把他嘴捂住了:我們在拜關公!關二爺!不要讓季哥知道!他會罵我們的!
陳一:……黨群拜關二爺?是不是有問題啊。
妙妙:你難道不希望我們財源廣進嗎!
陳一:關二爺不是講義氣的嗎怎麽又成財源廣進了。
笑笑:人民群衆需要的時候,什麽神都能財源廣進。
陳一:……說得對,吃飯嗎?
主任:拿上卡,不等季薄言這個比了,說自己回來,回到天上去啊!
阿雅:……他可能被人摁在那吃飯了吧。
大家吵吵鬧鬧走了,陳一感覺有些奇怪,但是說不出來,也跟着吃飯去了。
下午季薄言回來,他中午就去交錢了,跟人對了一下上什麽菜。
他微信上敲了一下陳一:晚上跟你家裏說一聲,有飯局。
陳一以為又是什麽重要場合:我今天穿的一般,要不我回趟家換衣服啊。
季薄言:不用,不是什麽很重要的。
晚上到了,季薄言有些緊張,陳一問他到哪,他說了個地方。
陳一搜了一下,手機app上說是一家非常小衆的西餐廳,他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以為季薄言可能去相親,拖着他做陪襯。
兩個人入座,服務員給他們倒上香槟,季薄言說不能喝酒,讓人換了杯紅茶。
陳一下車前還有些緊張,手甚至一度在顫抖,但是坐在這了突然就冷靜下來了。
陳一看了看環境,勉強扯了個笑容:季哥還有誰啊?感覺這個桌子有點小诶。
季薄言深呼吸了幾下:沒有別人了。
陳一:……那有點奢侈啊,感覺這裏不适合我們。
季薄言:我也覺得,不過這裏不會被熟人看到。
陳一也深呼吸了:你直說吧,我扛得住的。
季薄言猶豫了一下:今天是我生日。
陳一一愣,下意識起來往外走。
季薄言:你……
他還沒說什麽,就看着陳一往外跑了。
外面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他就看着陳一像個傻子一樣沖出去了,大概等下淋雨會成落湯**。
手機微信群裏刷着屏,要他直播。
季薄言:他跑了。
主任:……
妙妙:……
阿雅:你說什麽了?我很好奇啊!!!!
季薄言:我說今天是我生日沒了,他就起來往外跑了。
笑笑:……這發展不對啊!按理來說不是應該抓着你的手深情唱生日歌的嗎!
主任:他們兩個人不能用常理來理解。
這時候服務員上來問季薄言,要不要上前菜,季薄言看着門口:等等吧,他沒回來。
服務員:那您是打算等到什麽時候呢,菜品還是要趁時間的。
季薄言笑笑:沒關系,你覺得拖不了就先上吧。
陳一出去以後腦子裏只有一句話,卧槽季哥生日我沒準備東西啊啊啊啊啊啊!
他看到路邊有出租車,馬上上去把人門開了:師傅!這附近有蛋糕店嗎!
出租車司機抽煙差點抽嗆到:你說啥?
陳一:趕緊啊!!!幫我送到最近的蛋糕店!
出租車司機:好的好的好的!
陳一手一直在抖,打開外賣搜蛋糕店,馬上給店家打電話:我現在要一個6寸的蛋糕能馬上做嗎!
店家摸不着頭腦:可能來不及……
陳一:那有現成的嗎!多少錢都不是問題!
店家:現成的只有小蛋糕……4寸不到的這種。
陳一:可以可以可以,幫我包起來我馬上到!
季薄言看了一會手機,服務員等不及了把前菜沙拉送上來了,他一直盯着門口,莫名有一種期待,總覺得陳一不會不告而別。
然而等到主菜都快出爐了,陳一還是沒有到。
餐廳裏遵守着前菜不撤後菜不上的原則,對季薄言虎視眈眈。
季薄言看了看表,已經過去半個小時了,他心底有個聲音逐漸響了起來,你看看你的生日會還是沒有人願意參加的。
他剛想反駁,耳邊傳來咚的一聲,陳一拎着一袋東西到了。
他看起來很忐忑的樣子小跑過來坐在季薄言對面:我能說抱歉嗎?
季薄言腦子裏任何想法都沒有了,沒忍住笑了:你想說什麽抱歉?
陳一:這是你三十歲的生日啊!沒給你準備東西,連個蛋糕也沒有!
季薄言:所以……你現在沖出去買蛋糕了?這個點很難買吧。
陳一:如果你早一點說!我肯定就訂很大的了!只能委屈你吃個小的,還不知道味道怎麽樣。
季薄言:好的。
陳一屏着呼吸從袋子裏弄出一個小蛋糕,然後又摸了根蠟燭怼上去:下次補下次補,這次讓你勉強了。
季薄言拿着小叉子看着面前這個小蛋糕:其實,今天菜單有甜點的。
陳一十分認真:這不一樣!我是一個追求儀式感的人!我不能接受生日沒有蛋糕沒有蠟燭,甚至連碗長壽面都沒有的事實!
季薄言歪着頭弄了一塊嘗了嘗,果然甜得發膩:你先吃前菜吧,服務員等會可能要把我們殺了棄屍荒野。
陳一點頭如搗蒜:那你別浪費啊!雖然我知道味道可能不怎麽樣。
季薄言:好的,我知道了。
他把整個小蛋糕都吃了,連奶油都不剩,看得陳一很匪夷所思:難道味道還可以?
季薄言擦擦嘴:可能這是我一星期的糖分。
陳一很為難:那我下次買個好點的給你補上。
季薄言:你覺得我今天帶你過來幹什麽的。
陳一啃了一口生菜:我以為你相親缺個陪的。
季薄言:我不會相親的,這麽說吧,我考慮好了。
陳一很茫然:啥?考慮啥?
季薄言雙手交叉立在桌上:你忘了?看來最近讓你課上太多了,腦子轉不過來。
陳一拿叉子怼菜的手停住了:是我想的那個考慮嗎?
季薄言:嗯。
陳一:……我能吃完先嗎
季薄言:你可以邊吃邊聽的。
陳一:不行,那樣我沒有胃口。
季薄言就看着陳一視死如歸的表情,把整盤前菜都幹掉了:沒有你想得這麽悲壯。
陳一一聽心情不要太好:是嗎?我值得今天去買彩票嗎?
季薄言:如果彩票店還開着的話。
陳一:我相信我回家還有開的。
季薄言:不扯了,我前後考慮一個來月了。年齡上我比你打了6歲多,經歷的事也一樣比你多,你想過我們在一起以後對你的影響嗎?
陳一:想過,可能別人會覺得……我靠你上位?
季薄言搖搖頭:比你想得還複雜一些。我怕你現在能接受,以後在磨合裏就堅持不住了。而我的工作性質決定了接觸面,好在我們不在體制裏,沒有大方面的影響,我怕的是你會不會熬不住,畢竟。
季薄言停頓了一會盯着陳一的眼睛:人言可畏,你家裏人會不會也受影響,我沒有什麽關系的。
陳一:emmm其實我爸媽覺得我喜歡誰都沒有關系……只要不三別人就行。
季薄言沉默了一會:包括你喜歡我?
陳一:其實……你是最遲知道的。
季薄言:也就是說,你爸媽早有準備了是嗎?
陳一:是的,他們應該會比你想象得容易接受一些。
季薄言喝了一口茶,很認真地問他。
“那我現在考慮好了,你還要跟我在一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