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南欽窒住了,這麽大的霧,他派人跟蹤她麽?雖然她行得端坐得正,但是被人像特務一樣盯着,也是對她莫大的污辱。她寒着臉靠在椅背上,對他的不滿空前的大,但是仍舊不想讓他誤會,耐着性子告訴他:“我們沒說什麽,他和南葭離婚,我關心一下也是人之常情。”
良宴盯着她,目光陰冷,“霧天都能遇上,你拿我當傻子麽?你們是約好的,是不是?白寅初剛恢複自由之身就蠢蠢欲動,非要逼我對付他,那我就不客氣了。”
對她說這樣尖銳的話實非他所願,因為在乎,他草木皆兵。還有一些他無法言說的擔憂,他不知道白寅初有沒有對她坦白,這才是最讓他懼怕的。南葭這人既荒唐又殘忍,她臨走給他挂的那通電話,把她一直隐瞞的事情告訴他。當初之所以送南欽出國,發現南欽偷偷喜歡白寅初還是其次,真正讓她驚慌失措的是寅初。他平時很忙,可是不知什麽時候起開始留連在家。他替南欽添置衣物,帶她出去吃飯看電影,最致命的是他一直上鎖的抽屜某天忘了關,裏面居然藏着南欽的照片。
鮮花一樣的女孩惹人憐愛,如果放任不管就會出事。所幸南葭的行動夠及時,她把南欽送出去,對寅初隐瞞她的行蹤,可是不能改變他們曾經兩情相悅的事實。也許只剩最後一層窗戶紙沒有捅破,就差那麽一點點更讓人牽腸挂肚不是嗎?良宴不知道南欽究竟愛不愛他,他用婚姻捆綁住她,也害怕萬一他們舊情複燃,她就會棄他于不顧。所以知道他們私下見面,他醋海翻騰不能自已。不管他在楘州怎樣呼風喚雨,終究控制不住她的心。她一直有些怕他,他們之間的關系從來不平等。現在寅初離婚了,他隐約覺得自己的婚姻也受到了威脅。白寅初不過是個小小的商會會長,他動動手指就能讓他永遠消失。真要到了這一步,他也不介意用這麽極端的方法來解決問題。
南欽聽他一番話,只覺得他不可理喻。這車子就像座孤島,她想避讓都無處可躲。她讨厭他拿權壓人,尤其是這樣莫名其妙的遷怒。她低着頭不說話,看見腕子上的手镯,心裏的悲涼和氣憤交織在一起,沖得她眼睛泛酸。她努力把委屈憋回去,自己去解手镯的搭扣,一面道:“你瞧誰不順眼要對付誰,那是你的權利。可是我希望你不要動寅初,他是個好人,也沒有做過傷害你的事。我們之間鬧到今天這步,不是別人造成的。到底是為什麽,你自己知道。”
奇怪那機簧一直打不開,足金的東西确實軟,手镯幾乎被她捏得變形,卻怎麽都取不下來。
良宴冷眼旁觀,半晌才道:“你的意思,錯都在我?”
“難道不是嗎?”南欽煩躁透頂,不想同他廢話,咬牙切齒地扯那镯子,費盡力氣也沒能成功。她突然失了耐心,又急又恨,嗚咽着在車門上砸,“為什麽取不下來!為什麽!為什麽!”
她這樣癫狂他是第一次看到,慌忙去抓她的手,才發現她臉色白得吓人。她還在掙,他倒被她唬住了,用力控制住她,自己心裏也不受用,厲聲質問她:“戴着我送的東西就這麽難以忍受?非要毀了它你才痛快?”
南欽卻自動忽略他的話,把手遞到他面前,帶着卑微的姿态央求他,“良宴,你幫我把它打開,我不想看見它。”
他心裏恍惚升起一簇快樂的火苗,他當然留意到卿妃的手腕,是不是南欽誤會了,所以才會這麽鬧?他把她的手捧住,兩眼灼灼看着她,“南欽,你聽我說,這镯子我早就預定下了,一直沒找機會去取。卿妃那個我也看到過,當時這款設計出來,我在幾個同款中間挑選,最後選定它,和卿妃那個沒有一點關系。你是不是因為這個生氣?”他小心地觀察她的臉色,“是不是因為這個吃醋?”
南欽是抱定了不哭的宗旨的,可是他戳到她的痛處,她就有些忍不住了。真的是她誤會了嗎?怎麽有那麽巧的事?他們是老相識,買的東西都這麽有默契麽?她別過臉去,“不是,你不要瞎猜。”
他卻笑了,從初見到現在,她的那些小習慣他都記在心上。被猜中了心事從不承認,然而臉上遮掩不住,不管哭與笑,都有她獨特的味道。他把她的手捧在唇邊,正色告訴她:“你不要總是困在家裏,出去走走,看看外面的世界。龍鳳每有動作,滿大街鋪天蓋地全是廣告畫。摩登小姐們最關心的就是這些東西,一上新款沒有幾個是不知道的。這趟出來一套六款,別人買了去,難道都是我送的麽?我還不至于這麽傻,讓那些女人打扮得和我太太一樣。”
他這樣解釋似乎也說得通,南欽覺得自己有點小肚雞腸了,一時悻悻的,低聲道:“開車吧,停在半道上算怎麽回事呢!”
他仔細留意她的神情,心裏雖然還在計較寅初和她的談話內容,不過看樣子他們應該沒有談得那麽深入。他松了口氣,自己嘲弄自己,真是報應,他也有這樣惶惶不安的一天。先前酒喝得有點多,頭也發暈,這會兒靜下來,放佛又可以正常的思考了。他一手去點火,車子啓動了依舊停着,只聽見發動機運轉發出隆隆的聲響。
南欽等了一陣轉過臉看他,他垂着眼,從側面看過去睫毛長而密。似乎有話又有些難以開口,皺着眉頭想了很久,最後還是作罷了。宴會散席了,後面陸續有車趕超上來,他這才提了提精神挂擋,車又重新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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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由嘆息,他們結婚一年來都是各歸各,沒有開誠布公的說過心裏話。也許根本就不應該結婚,兩個人在一起,除了無休止的争吵,很少有溫情的時候,真是非常糟糕的一段婚姻。她從反光鏡裏看他,他一手擋住了口鼻,那手指骨節分明,掩蓋住他所有的表情。
車子駛出寘臺,駛上街頭。經過老大昌的時候停下來,他問她,“餓不餓?我去給你買點蛋糕做宵夜?”
他是強勢的人,能夠替她挑首飾已經很讓人驚訝了,說要給她買點心,想起他一身戎裝提着蛋糕盒子的模樣,總覺得有點古怪。南欽頓了下搖頭,“不用了。”
“你晚上沒有好好吃東西,回頭半夜裏要餓的。”光顧蛋糕房不算什麽,他站在街頭買栗子都有過,只是她不知道罷了。他開門下車,略一猶豫,彎腰探進來,“你要不要一起去?裏面口味多,你可以挑自己愛吃的。”南欽還沒點頭,他很快繞過來替她開門,向她伸出手道:“橫洲路上開了一家天津小吃館,聽繞良說廚子做得很地道。我過兩天有一趟閱兵,等忙過了帶你去吃。“他想了想,”鴨舌蘿蔔湯,你以前愛吃的。”
剛才的那些争執像沒有發生過一樣,南欽還是個容易感動的人,只需他的一點退讓,自己就主動妥協了。也許他是鐵血,也許他不善表達,但至少還記得她喜歡吃什麽。她把手交到他手心裏,他的手很溫暖,包裹着她,把她帶出車廂。
霧氣涼涼的,她的珠羔披肩擋不嚴實,還是有寒意鑽進四肢百骸。他把外套脫下來給她披上,一顆顆飛行扣在燈光下粲然生彩。她想起不久前寅初也曾經這樣做,那時候自己極不自在,可是良宴的不同,他的味道她熟悉,攏在其中覺得安全。她把披肩摘下來扔進車裏,兩條光溜溜的臂膀伸進袖管,像小時候穿了大人的衣裳站在院子裏唱老旦,有種童年的趣致。
他的肩膀寬,軍裝肩頭有肩墊,騰空也撐得很挺括。他看着她的傻樣發笑:“像鐘馗呵!”
她眼波流轉,斜斜地瞥他一眼,亦嗔亦怨。良宴有些晃神了,眼下的情景太難得,身邊有行人走過,隔着霧,遠在天邊,他面前只有她而已。他定定地注視她,說不出心頭的感受。拇指在她手背上一遍遍的撫,她溫順的樣子有種沉着的美。如一捧水,掬起來,兜頭沖他撲過來,撲進他心裏。如果一直這樣站着也不無不可,他有點幼稚地想,最後還是下了狠心,轉過臉看霓虹下的玻璃門,“進去吧,這個點不知道還剩下些什麽。”
蛋糕房是這樣的,每個時段都有新鮮烘焙的糕點出爐,但是六點以後基本就不做了,要保證當天産的當天銷完,蛋糕是不好隔夜的。他們進去的時候好多屜子都空了,南欽俯身看櫥窗裏,只有寥寥幾個盒子還有剩餘,盒子的邊框上夾了夾子,夾子上豎着帶花邊的紙片,上面依次寫着桃酥、朗姆蛋糕、半島曲奇、拿破侖……
南欽無限悵惘,糕點的世界裏滿是甜膩的芳香,可惜來晚了,只能在為數不多的品種裏挑選。這家店的裝潢很不錯,頂上是用無數小鏡子吊的天花,所以三盞柔軟的景燈就照得一室輝煌。她趴在玻璃櫃臺上計較,有兩種酥皮蛋糕,一種夾花生醬,一種夾果醬,琢磨很久,買哪種拿不定主意。
良宴終于湊過來,“喜歡哪個?”
她唔了聲:“你愛吃花生醬的。”她纖細的手指點住其中一個盒子,“就要這個吧!”
兩個人躬着身并肩看,麗影雙雙,倒映在櫥窗上。良宴一個錯眼,蛋糕倒不研究了,只管看玻璃上影影綽綽的她的笑容。忽然覺得很多東西從指間流逝,以前竟沒有抓住。
櫃臺後的店員取包裝盒來,不鏽鋼夾子拿在手裏,操着滬腔笑道:“晚上歇業前都是打折頭的,買得多更戈算(劃算)。我們這裏的山核桃糕銷路很好的,還有掼奶油的小方和覆盆子芝士蛋糕,餅底酥脆,味道也嗲,先生小姐要不要各來一份?”
南欽抿嘴笑,轉過頭來問良宴:“你說呢?”
良宴看着那笑臉有些呆呆的,茫然應道:“都要。”
她聽了為難地嘀咕:“太多了吃不完,擺在那裏會壞掉的。”
他說不怕,“家裏人多,吃不完賞給傭人就是了。”
他看她的眼神叫她不好意思,實在躲不開,只得微側過頭,慢慢紅了臉頰。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茶茶、潇湘過客、閉月菊、xuhan6688、veronically、Emychen(宮略)的地雷!
感謝我的高跟鞋、959027(宮略)的手榴彈!
鞠躬!
☆、9章(捉蟲)
夫妻倆對視會心慌意亂,說出去沒有幾個人能相信。可是真的是這樣,就像當初還未論及婚嫁時,遮遮掩掩地一瞥,滿含着緊張和忐忑。他們戀愛的時間确切來說不長,總有情未到濃時戛然而止的感覺。今天倒像是中途續上了,說不出來的刺激甜蜜,因為婚後還是獨立的兩個人,依然充滿了吸引力。
店員把糕點打好包,恭恭敬敬地雙手托送過來,臉上帶着虔誠的微笑:“先生您要的東西都準備好了,正好一個大頭。”
良宴的表情突然變得奇怪了,他下意識摸了摸口袋,空空如也。臨要付賬了才想起來,他的口袋裏永遠不裝錢,沒讓俞繞良跟着,他現在是一文不名。
他尴尬地看看南欽,沒等他開口她就知道了,“沒帶錢麽?”她參加晚宴,手袋裏也只有粉盒和口紅。真是生平第一次,兩個人為錢發起了愁。大眼瞪小眼地望着對方,甚覺坍臺。
還好馮良宴的大名擺出來比現大洋值錢,他把他的證件出示給店員看,明明很別扭,還要裝得大方得體,打掃一下嗓子從容道:“蛋糕我今天就拿走,明天再派人把錢送過來。”
人家得知他的身份,吓都要吓死了。搓着手一疊聲道是,“沒關系的,您只管拿走。不用您派人來,明天讓夥計去府上取也是可以的。”
賒了賬出來,兩個人都有種落迫的快樂。良宴穿着白襯衫,兩手提着蛋糕盒子,樣子像粵菜館裏送餐的服務生。南欽笑起來,上來接手,一人一個提着。騰出來的手無處安放,自然而然就牽到一塊兒去了。
良宴攥着那柔荑,心裏的暖意蒸騰。怎麽握都不好,在被窩裏輕輕的試探也只限于勾住小指,現在這樣,她醒着,柔順地倚在他身旁,他就有種欲望,把她搓圓捏扁,反正都是他的人。
他颠過來倒過去,南欽無奈地笑着,并不去阻止他。終于他找到個方式,不是大人牽孩子的手法,也不是十指交扣。他把她整個包裹住,完整地控制在他能夠監管的範圍,仿佛這樣才讓他覺得安心。
霧氣撲面而來,人陷在裏面變得平靜遲緩。時候快到午夜了,街頭冷清下來,只有偶爾的一串鈴聲劃過去,是黃包車車把上的中式喇叭。他們的車離西餅屋不遠,其實認真走,十來步的距離就到了。可是兩個人一本正經地搓着步子,把一步分成兩步,憑空多出很多時間來。。
良宴偏過頭看南欽,“囡囡……”
南欽原本有乳名,只不過他喜歡這樣叫她。這是蘇白裏特有的一種愛稱,舌尖輕抵門牙,吐出來的字糯而軟。南欽的理解裏,只有孩子才被這樣稱呼。如果把成年人當成孩子,那就是無盡的寵溺了吧!
她嗯了聲,朝他靠攏一些。
良宴有點猶豫,想了又想才斟酌着同她提議,“你以後不要見寅初了好不好?我沒有別的意思,畢竟南葭和他離婚了,他也不再是你的姐夫,走得過近會惹人閑話。”
南欽心裏坦蕩,見不見都不重要。如果以前對寅初有好感,也是因為太年輕不懂事。這麽多年過去了,除了偶爾的一點惆悵,現在已經沒有其他想法了。所以他這麽說,她很快就點頭答應了,“我不常出門,大約也沒有機會和他見面。”說完又低聲補了句,“你不高興,我不見他就是了。”
夫妻相處,只要有個人服軟,總沒有過不去的坎兒。南欽的脾氣有時候很犟,但是大多時候是溫柔可人的。她生在官宦之家,父親又是讀書人,對女兒的教養也特別嚴苛。雖在外受了兩年西式教育,也沒能改變什麽,她骨子裏到底還是傳統的東方女人,這點和她姐姐南葭大不相同。
良宴一塊石頭落了地,前途一下子光明起來。握着她的手更攥緊些,萎頓了一年的精神仿佛一下子振奮,那種意氣風發從每個毛孔裏散發出來,歡喜得有點飄飄然了。
可惜太晚,如果天色再早些,他就把車開到海邊去。今天的婚宴吵吵嚷嚷讓她不安生,他知道她累,只得把那點浪漫的臆想克制住了。讓她好好休息,等歇夠了,挑一個風和日麗的早晨帶她去看海上日出,也不失為讨好的手段吧!
南欽把蛋糕盒子放在膝頭上,就這樣小心翼翼保護着,回到陏園已經将近淩晨。
家裏的傭人卻搞不懂了,習慣了看他們争執對壘,今天并肩進門來,眉梢眼角都含着三分笑意。先生殷勤地布置餐具,和平時呼呼喝喝的作派大相徑庭。衆人掖手站着,彼此帶着不确定的笑,心裏猜測着也許雨過天晴,從此可以平安順利地生活了。
良宴把人都打發走,從盒子裏搬出一塊蛋糕來擱在她面前。難怪女人大多喜歡甜食,有時不單是喜歡口感,更多的是喜歡蛋糕表面無窮的想象。用奶油堆砌的一簇一簇的花紋像翻卷的雲和浪,即便中間只點綴一顆藍莓、一顆櫻桃,都讓人覺得無比的玲珑可愛。他看着她挖掉蛋糕的一角,然後勺子橫掃過去,把那些掼奶油刮了個幹淨。剩下的蛋糕擺在碟子中央,光禿禿的有點寒酸,中間夾了果醬也挽救不了被丢棄的命運。
他托腮看她,視線調轉過去,眉毛挑起了半邊,“不吃了麽?”
她有點不好意思:“其實我不太餓。”
他不聲不響地把她面前的盤子拉過來,慢慢的,一勺一勺地吃完了。
南欽很安然,她知道他不愛吃過甜的東西,她把奶油解決掉,他來吃底座的蛋糕,分工合作,相得益彰。說起來又不是窮人家,用不着這樣子節儉,可似乎唯有這樣才顯出家常的親切。南方管吃剩的叫下巴食,下巴食不是交情好到一定程度不能亂吃,只有最親的人之間才可以。婚前是和父母親,婚後就是和另一半。夫妻間沒有那麽多的避諱,他懶得再拆封蛋糕邊上的油紙,直接吃她的,她并不覺得有什麽不妥。就像一些太太提醒匆忙出門的丈夫褲子拉鏈沒拉好一樣,夫妻可以直面很多隐晦的事,當然是在沒有隔閡的情況下。
不吵架,彼此心平氣和地相處,南欽已經忘記多久沒有這麽放松了。她打着呵欠上樓,他跟在身後,走在過道上她倒難為情了。他們分房十個月,昨晚是她忘了鎖門才讓他闖進來,今天怎麽辦,還要收留他過夜麽?照理說和丈夫同床沒什麽,可是他在外面不清不楚,她想起那些又覺得有點硌硬,一時難以接受,便停在門前拿背抵着門,輕聲道:“忙了一整天,時候不早了,早些休息吧!”
他撐着腰站在她面前,臉上神色難斷。稍頓了下說:“你進去,我看着你。”
南欽推脫不得轉過身開門,剛擰開把手,他突然拉住她的胳膊,把她壓在了門框上。
“今晚我還睡這裏,好不好?”他氣喘籲籲找她的唇,手指順着她的腰線滑下去,把她緊緊勒向自己,“明天讓她們收拾大房間,那間婚房空得太久,上次我母親還在問,被我搪塞過去了。這麽下去總要露餡的,叫她知道我們生分了不好。”
因為當初是極力争取,哪怕現在搖搖欲墜,也要設法讓表面光鮮。南欽有片刻閃神,他糾纏上來,她避開了說不要。他卻不肯放棄,挾制住她兩手,順勢反剪到她背後去。
良宴現在亂成了一團麻,什麽都想不起來。欲望像沉睡的火山,不觸動尚且可以将就,一旦爆發就抵擋不住。他愛的這個女人十個月沒有讓他近身,他像個苦行僧一步一匍匐,現在她在他懷裏,他滿腦子就只剩要她。
南欽掙紮了兩下,最後還是屈服了。她也不想一直和他吵下去,要達成和解,這種事不可避免。他吻她,唇齒間還有糕點的芬芳。她聽他一遞一聲叫她“囡囡”,心裏最柔軟的部分被他占領了。不管他的出身多輝煌,也不管他的軍銜有多高,他在感情方面霸道又幼稚。殘忍的幼稚,很多時候傷人傷己。
她撫他的後脖子,他新剃的頭,頭發茬子短短的,紮人手心。他的唇緩緩移到她的下颚,她擡起頭,脖頸拉伸出一個绮麗的弧度。他把臉埋進她微敞的旗袍領口,一點一點細細的啄,然後将她打橫抱起來,放進蓬松的被褥間。
房間裏沒有點燈,門開着,走廊裏的光照進來,照亮了地毯上細密錦簇的花紋。那麽熱鬧的編織,一路延伸向黑暗裏,到那銅鑄的的床腳下分散開,各奔東西。
床是西式的,床頭有金屬管子扭成的花紋,锃亮的鍍金遇着光,倒映出無數扇小門。南欽不習慣這樣,捂着眼睛朝外指,“總要把門關好吧!”
良宴有些掃興,她一向中規中矩,要她豁出去,大概真的會要了她的命。反正她在他手掌心裏,他也不怕她跑到天上去。擰亮了臺燈把門阖上,屋裏蕩起一層淺黃色的光,她就坐在光暈下,偏着頭拆她鬓邊的珍珠發夾。他靠過去,從她手裏接過夾子遠遠抛向梳妝臺。梳妝臺一角放着他的配槍,金屬片和槍管相撞,叮地一聲脆響,然後彈落到地上,沉寂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潇湘過客和唫銫姩蕐的地雷!
感謝紫氣東來肉丸子的兩個手榴彈!
鞠躬!
明天不更,後天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