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VIP]
第38章 [VIP]
畢竟是寄人籬下,她勉強給他點面子,依依不舍地把視線從電視上挪開,從毯子上撐着坐起來,跑到沙發邊上,往後一倒。
“怎麽啦?”
看她這次乖乖過來了,沈奚铎心裏稍微順暢了一點,他歪頭看向她,“下周六有空嗎?”
她把這句話在口中過了一遍,“應該是沒有的。”
“季斂的女朋友在找素人拍封面,想請你幫個忙,”他頓了頓,“想去嗎?”
萬晰一怔,“拍照?我不行吧...我上次拍藝術照都是幼兒園的時候了,看到閃光燈就慫。”
她說這話的時候,臉上閃過幾分羞赧,沈奚铎看出,她并不是不想去,而是怕自己幫不了她的忙。
他又重複了一遍,“想去嗎?”
他說,“你只要告訴我,你想不想去,其他的都不用多想,那是季斂的女朋友,你可以當作自己人。”
自己人...他說得輕巧。他和季斂是多年的好兄弟,可她跟季斂之間就尴尬了。
她當年送沈奚铎的早飯,奶茶,信件,全是季斂給扔的。這樣一個角色,萬晰着實是沒法把他當自己人看。
她扯扯嘴角,“這...跟我想不想關系不大吧,是你想讓我去的吧?”
沈奚铎先是一怔,随後卻發覺好像确實如她所說。他一開始是不想強求她的,覺得她要是不想去就算了,他總不能逼她,至于見面的事兒,他到時候也會有別的辦法。
可後來他卻覺得不是這麽回事兒。兩個人相處了這段時間,他自以為能讀懂她的情緒,她那不是不想去,分明是覺得自己拍不好。
他反而更想讓她去了,他想讓她知道自己是可以做到的,即使她自己認為自己不可以。
Advertisement
于是他順着她的話點了點頭,“是,想讓你去。”他又說,“這算是個驚喜,你去了就知道了。”
驚喜呀...
拍個照能有什麽驚喜的?
可她剛要這麽說,擡起頭,卻沖上了他一雙攝人心魄的眼睛,黑眸看似清冷淡漠,眼底卻藏着幾分期待。
話到了嘴邊拐了個彎,“拍個照能...有驚喜?這麽厲害?”
她恨自己這張不争氣的嘴,可看到他勾唇輕笑,她又鬼上身了似的加了句,“我去!”
沈奚铎笑卻并不是因為她答應,而是因為她說這話時,臉上洋溢着好奇和探索,眸子瞪大了歪着腦袋看他,眼睛亮亮的圓圓的,像只小鹿。
他慵懶地躺回沙發裏,随手拿起遙控器關掉了電視,喧鬧的綜藝背景音一霎那停止,空氣似乎都突然凝結了,萬晰看着他放下遙控器轉頭看向自己,不自覺地挺直了腰背。
萬晰:?
客廳的燈被萬晰調到了昏黃的色調,有些暗,加上沈奚铎公寓裏本來就布置的是黑白的簡潔風,沒什麽亮色的物件,更顯得房間裏充滿着暧昧。
而更暧昧的,是沈奚铎微仰着頭,居高臨下睨着她,微含笑意的眼神。
萬晰忽然有些不知所措,氣氛的轉變似乎是從電視被關掉開始的。
她試探地問,“不看電視了?”
沈奚铎站起來走到她的面前,卻沒了下一步的動作,只說,“你不問問我,為什麽這麽晚回來麽?”
萬晰沉默了會,“啊...難道不是去找季斂了?”
他問,“我有說我是去找季斂了嗎?”
“沒有啊,可是你一回來就提幫他女朋友忙的事,我順嘴一猜呗,”她探了探頭,“難道不是麽?我猜錯了麽?”
沈奚铎的面色和房間的昏暗已經渾然一體,渾身上下散發着一股十分社會的氣息,半晌他才擠出了句,“沒猜錯,睡覺。”
拍攝當天,地點在阿慈的工作室,離市中心沈奚铎的公寓并不遠,兩人是上午十點左右到的。
上次萬晰和阿慈見面是在桓城的電玩城裏,裏面燈光暗,又有五顏六色的光打在臉上,看不清萬晰的模樣,這次阿慈仔細看了看她的五官,點點頭表示非常滿意。
她回過頭去跟季斂說,“你好歹幹了回人事。”
随後她扔下罵罵咧咧的季斂不管,帶萬晰去化妝換衣服。
由于阿慈給她準備的衣服是件吊帶裙,場內空調開的溫度很高,穿着完全感覺不到涼。
四十分鐘後,阿慈再次拿着散粉在她臉上刷了兩下,在她耳邊開口,“好了,你看看滿意嗎?”
萬晰擡眸看着鏡子裏的自己,一瞬間滿腦子都是難以置信。
阿慈給她做的發型和妝面可以說是跟她之前自己嘗試過的完全不同。她其實并不太會化妝,修容高光只是随便往臉上一擦,別人能不能看得出來完全随緣,她自己塗了都看不出區別。
可阿慈這次給她化的妝,卻恰好地凸顯出了她的尖下巴,臉部的棱角也分明了許多。
阿慈也在鏡子裏跟她對視,給她講解,“給你做了個側分的發型,比之前的發型會适合你,後面吹的是魚尾燙,建議你下次可以燙這個,會好看很多。”
萬晰還沉浸在難以自拔的自我欣賞中,點點頭,聽她繼續說,“這個妝面追求的主題的夢幻,用發網在臉頰上暈染了淺紫色的眼影,眼影帶了細閃。眉尾部分也用同色的眼影勾勒過,怎麽樣,是不是還挺仙的?”
她點點頭,只會說一句,“是哎。”
随後阿慈帶她回了剛進來時的大廳,她出門時在外面等候的攝影師等一衆人都多多少少發出贊嘆的聲音。
萬晰心裏當然是開心的,她抿嘴笑着擡頭看向沈奚铎,卻發現他的臉色并不像她想的那麽美妙。
而是微皺着眉頭,眼神落在她的衣服上。
她自己也順着他的目光垂眸看了眼。
啊,原來是因為這個啊。
她這身吊帶裙确實是比較涼快,從純白到淡金色自然過渡,滾邊的裙擺,胸口處是荷葉花邊樣式,向上托起的花紋,腰身處勾勒地細致高挑,正因為和她的身材貼合,才顯得格外完美。
他不喜歡嗎?她明明覺得這條裙子很好看呢。
攝影師是個腦後梳着辮子,戴着黑框眼鏡的男人,看着就很有文藝氣息,阿慈朝他點了點頭,帶着他和萬晰進了攝影室。
沈奚铎和季斂也跟了進去,而剛到門口時,季斂被沈奚铎一胳膊攔了下來。
季斂朝裏探了探腦袋,扯扯嘴角,“幹什麽?不讓進?”
沈奚铎舌尖劃過後槽牙,面沉如水,跟他說話毫不客氣,“我女朋友拍照,你沒必要進去吧?”
季斂“嘿”了一聲,抱起胳膊,朝裏面擡擡下巴,“我女朋友也拍照,我又不是看你女朋友去的。”
他又嗤笑,“你怎麽不讓那攝影的大哥也出來,你進去拍啊?”
他這聲有點大,攝影室內聽得清清楚楚,阿慈的聲音也清洗地從裏面傳出來。
“好吵啊,你們都出去,把門帶上。”
被門關在外面的兩人對誰一眼,誰也不服誰。
兩秒鐘後,沈奚铎又一次推開門,身影十分迅速地消失在門口,并把門扣了起來。
被獨自一人關在門外的季斂咬咬牙,拳頭硬了。
沈奚铎如入無人之境一樣進了攝影室,一言不發地坐在了角落的凳子上,目光落在提着裙子的萬晰身上。
她這次拍攝的主題叫“Gone with the wind”,是阿慈特意為她挑的,和《飄》同名,也體現了相似的風格——磅礴的時代,揉碎的一生。
萬晰的長相幹淨又沒有攻擊力,面部的留白給了阿慈很大的發揮空間。
她擡眸的時候,和阿慈想象中那種對情感與人生的坦然純粹幾乎一模一樣,眼神中也有着斯佳麗那樣的頑強,垂眸時又有着獨特的凄婉遺憾,和阿慈想體現出的“飄”的主題十分搭配。
起初萬晰還有些被動和無奈,在阿慈和攝影室的鼓勵和幫助下開始學會自己換動作,表情也不像一開始那麽生硬,上午的拍攝只是為了幫她找到感覺,下午才是真正的開始。
攝影師收工,她提起裙子跑到沈奚铎邊上,笑盈盈的,“我覺得還不錯诶,沒有我想的那麽拘束。”
她臉上帶笑,眼底卻是認真的,“謝謝你呀。”
沈奚铎看着她喉嚨一滞,半晌站起身來,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肩膀上,又老父親似的把外套往胸前扯了扯,遮住她露出的白淨的肌膚。
他仍不滿意,卻沒有辦法,皺了皺眉,幹脆又把外套拿了下來,反着從她身前蓋上。
萬晰的雙手從袖子裏伸出來,他的外套把她胸前遮了個嚴嚴實實。
他的外套上還殘留着他身上淡淡的清香和溫度,聞起來有些像春風夾雜樹木清香。
他倒是滿意了,這才回答她,“沒什麽好謝的,這個忙是你幫的,不是我幫的,要謝,他們都該謝你。”
外面有工作人員買了盒飯回來,隔着門大聲叫她出去吃,沈奚铎又回頭深深看了她一眼,繞到她身後,吐息就撲在她的耳邊。
“走吧,我給你提着裙子。”
她扭頭看着沈奚铎蹲下身去攏着她裙擺,不由得垂眸抿唇輕笑。
他總是喜歡把功勞都放在她身上,就像上次談判一樣。可細數下來,每次都是他給了她機會,她才一步一步越來越好的呀。
這一瞬間,萬晰又有了一種割裂感,把現在的沈奚铎和她曾經喜歡的那個男孩分割開來,看做成了不同的兩個人。
曾經那個沈奚铎恣意生長,高高在上眼高于頂,看誰都是副居高臨下地不屑表情;而幾年沒見再重逢時,他竟然一改以往,講話的時候眼底一片坦然的柔意,會把他認為重要的東西都讓給她,還會俯下身去給她攏起裙擺。
她本以為是他在國外的生活歷練了他,讓他身上多了種圓滑和世故,可她這幾個月觀察下來,卻發現他對別人并不是這樣。
在對待別人時,他仍是那副清冷疏離的态度,頂多算是客氣禮貌,萬晰知道,那是他大面上的敷衍。
所以并不是他變了,而是他們兩人之間變了嗎?
她轉回頭,把目光從他身上挪開,門外的人看她沒出來,又叫了一聲她的名字,她應了聲,邁出了步子。
午飯只是簡單的套餐盒飯,兩素一葷和米飯,但對萬晰來說已經吃不下了,剩了幾口菜在飯盒裏,放下了筷子,“我飽了。”
沈奚铎坐在她的身邊,也陪着她簡簡單單吃了個盒飯,掃了眼她的剩菜,輕笑,“菜剩的不少,肉倒是全吃了。”
她擡眸橫了他一眼,也瞄了眼他的餐盒,“切”了一聲,“你這不也剩下了菜嗎,還好意思說我呢。”
他垂眸輕笑了一會再回答她,“我這本來就只有素菜。”
他話音落下,不知道為什麽,萬晰忽然覺得他像個無私奉獻的老父親。
她猶豫了會,還是顫顫巍巍夾起盒飯裏的一塊肉沫放到他面前的餐盒,“吃塊肉吧,你也不容易。”
沈奚铎:?
他笑,“我吃不起肉,是麽?”
萬晰一怔,她倒也不是這麽想的,只是覺得他為自己付出的确實不少,所以有理有據地聯想到,他可能是自己不吃有肉的盒飯,把有肉的留給了她。
畢竟這才像個老父親嘛。
而且她想,工作人員去買盒飯的時候,應該也是挑着随便買的,不一定是每一份都有肉的。
她壓低了聲音,悄悄對他說,“委屈誰不能委屈自己,你再忍忍,拍完了我請你吃烤肉。”
沈奚铎笑得阖上了眼睛,還混上了胸腔的震動,“萬晰,我不愛吃牛肉。”
萬晰愣愣地點點頭。啊,他不吃牛肉,然後呢?所以呢?
她低下頭看着他飯盒裏那一塊指甲蓋大的肉沫——哦,這是牛肉。
...她還以為他是疼惜她拍照辛苦,特意把有肉的盒飯留給她呢。
她沉默了,随後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收起了飯盒,把袋子系了個扣扔進垃圾桶裏,站起來甩了兩下胳膊,“哎,吃飽了呢,又是元氣滿滿的一下午。”
上午只是小試牛刀,下午的拍攝要嚴格得多,阿慈給她講了許多注意事項,最後告訴她,“你要放松下來,自然的狀态就很不錯,不要緊繃,表情和動作就像平時一樣就好。”
萬晰表示明白了,可真的做起來卻沒有聽着那麽簡單。
面對極其專業的攝影師和坐在角落中的沈奚铎的目光審視,她實在沒辦法做到放松,好在沈奚铎在剛開拍幾分鐘的時候就道了聲抱歉出了攝影室,她才放心下來。
沒了顧慮,她就按着阿慈說的姿勢來擺,攝影師也笑着連連點頭,不停地說“很好”。
下午的拍攝結束,光着胳膊穿裙子的萬晰都累出了一層細汗,她進更衣室換好了衣服,頂着阿慈化的妝披着外套進到大廳時,沈奚铎就坐在大廳左側的椅子上。
不知道他在這裏坐了多久,和周邊忙活了一下午的工作人員相比,他舉手投足間雖然慵懶,深處卻藏着一股不可一世的孤傲感,輕遮着高挺鼻梁的碎發微微一抖,他擡起頭來,沖上萬晰的目光。
“結束了?”
外面的氣溫比裏面低一些,萬晰裹了裹外衣,點點頭,“結束了。”
他見狀走過來,走近了才看清她臉上還帶着厚重的妝,淺紫色的閃片在吊燈的映照下閃閃發光,眼下一刻水滴形狀的貼片瑩瑩潤潤,襯得她楚楚動人。
他問,“怎麽沒卸妝?”
“我覺得這個妝面好好看,一會回去還想好好自拍幾張呢,不能浪費。”
沈奚铎輕笑,“好,回去麽?”
“走!”
兩人出了她的工作室,才發現外面天都黑了。冬天的夜晚來得早,萬晰把大衣領子立了起來捂住脖子,縮着腦袋跟在沈奚铎身後。
阿慈的工作室在一座大樓的最高一層,出來後是一個諾大的天臺,可以俯視岩城繁華街市的車水馬龍,燈光如晝,盡收眼底。
萬晰走到了天臺邊緣趴在欄杆上,不經意地擡頭看了眼天空。
...這也太美了吧!
夜空裏的星星不算很密,卻看得很清楚,在潑墨般的夜裏星星點點地散布着,一閃一閃地灑在眼前。
她在岩城從沒見過這麽美的星空,也或許是因為岩城太繁華了,高樓大廈遮住了夜空,她在陽臺上擡頭時,看到的只有更高的樓和層層條條的天線。
幾乎是下意識的,她收回下巴,看向了走到自己身旁的沈奚铎。
“來的時候就注意到這個天臺,”他輕笑,“當時就在想,不知道這裏能不能看到星星。”
他說完,擡頭看了看夜空,一如既往地噙着笑,眼眸裏也好像淬了星火,“能看到。”
她沒想到他會注意到這一點,跟着他擡起頭看着滿天星辰,“你當時就想陪我看星星呀?”
“不只是星星,”他朝右邊看去,“東邊是大海,沒有高樓擋着,日出也可以看到。”
萬晰恍惚了一下,她不知道他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抑或是在說,他想跟她一起看。
她點點頭,“嗯,好開闊呢。”
擡起頭,卻發現他的目光早已不在星星或星星上,而是在看着她。
她一怔,意識到他是在用這種方式告訴她——那句話,是代表着他想跟她一起看。
夜幕籠罩,天臺上并沒有開很多燈,靠着星月照明,他的表情也昏暗到幾乎不可見,只有眼眸裏映着星辰,又将滿天星辰映進了她的眼裏。
鬼使神差地,她脫口而出,“那下次,要一起看嗎?”
他卻笑,“當然。”
話音好像她問出這個問題才出人意料似的,好像他們本來就應該一起看日出日落。
這簡單的兩個字在她心尖上像羽毛一下落下,撥動着她的思緒。
她慶幸這裏不亮,沈奚铎看不出她慢慢漲紅的臉色。
一時無言。
夜空裏灑滿了星星,一點一點地散發着屬于自己的光亮。
良久,她拉了拉沈奚铎的袖子,卻沒有看他,笑眼彎彎,眼角的閃片在星月之下發出細閃,“我當時在你家天臺上...你看到了吧。”
作者有話說:
啊女兒要坦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