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這說的都是哪兒跟哪兒啊。
萬晰皺皺眉,關了屏幕,臉上是顯而易見的煩躁。
“怎麽了?”
他好像無論什麽時候說話都是輕聲輕氣的,溫和地像從不會發脾氣。他的聲音稍稍撫慰了萬晰。
她不情不願地把今晚飯桌上的事大致講了一遍,又說:“還為了他得罪別人,他可真拿自己當回事,真的是應了那句,他那麽普通,還那麽自信。”
沈奚铎垂着眸不知道在想什麽,半晌對她說:“不喜歡就不用理。”
他這句話沒讓她想起王青研,卻讓她想起了高中時代的他,從來沒有理過自己的他。
她曾經那樣猛烈真誠地向他示好,他卻全部置之不理,正應了他的這句話。
時隔幾年,兩人又站在一起,他卻完全不似以前了。當年的少年意氣似乎還在他身上,又好像已經被他淡漠于世态的成熟所代替。
好像是這一刻起,萬晰才真正把他,和當年的他分開來看。
人都是會成長的,也都是會變的。
可他卻變得越來越優秀,越來越能吸引到她了。
萬晰的心裏是一種與當年不同的感覺。年輕的時候,她喜歡他的臉,他的成績,他的氣度不凡。可現在更打動她的卻是他的周到細心,和他待人的态度。
清冷而又溫和,淡漠而又體貼,細膩而又疏遠。
她點點頭:“好。”又說:“可我的本意其實是給你買點東西的,你就帶了這麽小的行李箱,又吃不慣辣。”
“這你不用操心,”他看出她的難為情,于是說:“前幾天在家裏,你幫了我,這就當是我給你的回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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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只是回報而已啊...
萬晰的心向下墜落了一下,可她及時接住了。時隔這麽多年,兩人才見了沒幾次,她不能要求一步到位的。
起碼他現在在她身邊,這樣靜谧美好的環境裏只有他們兩人,這就足夠了,慢慢來。
他住的酒店離萬晰他們住的地方有些遠。他來是為工作,住的要離中央商務區近,而他們來是團建來的,自然要住離景區近的地方。
兩人都在異地他鄉,萬晰也不方便讓他做點什麽,送她回酒店更是不可能了,她搜了搜這裏的公交,最後一班可以回去的是九點二十,時間還早,可沈奚铎帶着行李,坐公交似乎也不太方便,她偷偷給他叫了輛出租車。
她擡頭說:“你快回去收拾東西吧,早點睡一覺,我剛剛搜過了,你要去CBD的話要去廣場那邊坐車,可能要走一段...”
等他真的要去公交站等車,她就一把拉住他,告訴他其實自己已經給他打好車了,給他一個驚喜,讓他體驗旅途中的大起大落。
沈奚铎卻問:“你住在哪兒?”
她一怔:“我啊,我住清涼山莊那邊的凱盛,從機場可以直接坐公交過去的。”
他點點頭,萬晰正等着他轉身去等公交,卻沒想到他站在那裏拿起了手機,一手撐在行李箱的拉杆上,腰背挺直着,發絲間在微風吹過時,高挺的鼻梁也若隐若現。
他好像壓根沒有要走的意思。
她看了看訂單,離出租師傅過來還有兩分鐘,他要是再不走,她可就得等到出租車來了直接給他驚喜了。
她幻想了一下畫面,其實也差不多。驚喜嘛,都是千遍一律的,只要出其不意就行了。
兩人又沉默了十幾秒,她忍不住了,開口就想告訴他,其實她為他打了車,卻沒想到被他搶先一步。
他說:“給你打的車到了,前面那輛3973。”
萬晰:?
她一愣,險些沒反應過來,沒想到兩人會在這事兒上這麽心有靈犀。
原來他問她地址是為了這個。
她跟着他走到車旁,看着他的背影,心裏泛上了絲甜,忍不住勾唇,把自己的秘密也坦露給他。
“其實我剛才也給你打車了,快要到了。”
他頭也不回地輕笑:“我看到了。”
“?”
沈奚铎轉身忽然大走到她面前來,帶起的微風從她耳畔劃過,兩人的距離霎時間被縮短,他離得自己很近,近得萬晰可以感受到他呼出的鼻息在自己的發心。
他說:“從我這個角度,一低頭就看到你屏幕上是什麽了。”
萬晰:......原來是降維打擊。
她為了不讓司機師傅多等,先坐進了車裏,麻煩他稍等會,随後又斜擡着頭看向沈奚铎,她臉上有些不滿和忿懑,癟了癟嘴:“你是看到我給你打車,才給我打的呀...”
他笑了聲,微微彎腰看着她的眼睛,目光幽深:“你想聽我怎麽說?”
她當然是想聽他說不是的,是因為他不想讓她去費麻煩擠公交。
可她嘴上說:“都行,就是想知道是不是。”
她神色認真,好像在勸慰他似的:“我不會不開心的。”
可她說完又覺得自己這話實在是多餘,她開不開心,他大概也不在意,他的溫和周到只是他的修養,不是因為別的什麽。
他手扶上車門,眼尾帶着笑意:“這是我該做的。”
随後“啪”的一聲,車門被他關上,萬晰正愣神,被這動靜震得一個哆嗦,再轉過頭去時,車子已經開動了,她只從身後的窗戶看到了沈奚铎漸漸遠去的身影。
這是該做的?
這究竟是什麽意思,是因為什麽而該做的?
他不這樣回答還好,一旦這樣回答了,萬晰就忍不住往兩人現在的關系上想。大概是,她僞裝他的女朋友,他回報她,是該做的吧。
她聽到那個答案時心裏确實感動了一瞬,可聯想到這些,她卻神情暗淡下來。
她想要的,不只是他骨子裏的修養和溫柔,也不是他對她的回報。
她問自己,究竟想要什麽?
或許是他的偏愛,他只留給自己一個人的溫柔,想要他對自己展現出除了這些之外的,更真實,更深層的他。
可他好像不知道,抑或是假裝不知道。
她到酒店的時候是十點多,還沒等她回房間,幾個同事剛好在大廳碰見了她,就叫她一塊去了棋牌室。
她坐進了楠姐的那一桌,她們那一場還沒結束,她就窩在椅子裏刷手機等着。
她是不是應該告訴沈奚铎一聲,她到酒店了?
棋牌室裏的人熙熙攘攘,各色各樣的叫喊聲不絕于耳,可這些似乎都和萬晰分割,她只自己獨自坐着,面前是和沈奚铎的聊天對話框。
她的感官只被圍困在這一方小小的屏幕上,手指上下輕點幾下,發出了一條“我到啦”。
對面遲遲不回複,收不到回信的萬晰焦急得像心裏有螞蟻在爬,怕他不回,又怕他回。
良久,對面回複:“好的,我也到了。”
中規中矩的回答。萬晰撇撇嘴,楠姐那場已經結束,她放下手機準備加入新的一場鬥地主。
幾局下來,他們這桌上的三個人熟絡起來,有一搭沒一搭得聊着天,可桌上越熱鬧,她卻越想知道,沈奚铎現在在做什麽。
于是趁着對面的柳嬌猶豫不定出哪張牌時,她又拿起手機,飛快地給他發了條消息。
“明天開會幾點結束呀?”
直接問在幹嘛太土了,她要直接約他出來,化被動為主動!
她發完之後,又立馬把手機倒扣回桌面上,刻意得不去看他有沒有回複,可心裏卻一直提着。
幾輪下來,她終于按耐不住焦躁的心,翻開手機悄悄探了一眼。
“四點左右。”
好早哦。
他晚上肯定也要和別人去應酬,四點結束的話,怎麽也要八點才能空下來吧?楠姐安排的活動也差不多在八點結束。
她搓搓手,看眼棋牌桌,還沒輪到自己出牌,于是又問:“這裏的夜市好像很出名哦,我問了一圈也沒有同事想去,她們都嫌遠诶...”
瘋狂暗示。
她想,這不是暗示,已經是明示了吧?
他一定可以看出她的意思的,正因如此,萬晰的心跳得更快了,似乎馬上就要從嗓子眼跳出來,緊張得她胳膊都無意識地輕顫,拿牌的手也微微顫抖。
屏幕亮了起來,她不敢看上面的內容,迅速地出完牌後,才側着眼睛小心翼翼地看向屏幕,好像只要她的動作輕一點,他的回答就也會讓她滿意一樣。
他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