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陸錦頭暈目眩地躺在後座上,把糊了滿臉的頭發輕輕吹起,聲音不敢太大,唯恐穿過車上柔和的音樂傳到喬蔓的耳裏。她嗅見了自己滿身難聞的酒氣,險些藏不住想捶胸頓足起來。
天知道自己剛剛都說了什麽胡話,不但手腳不幹淨地在喬蔓身上亂摸一痛,把豆腐都要占盡了,連嘴巴也沒閑下來,“馬子”又是什麽,肯定是前些日子電視看多了。
她保持着姿勢別扭地躺着,雙眼直盯着車頂,車輪不知道從什麽東西上壓了過去,車身一震,把她糊在臉上的頭發給震散開了,她連忙擡手又将頭發撇回去遮住了臉。
她心說,真的沒臉面對喬蔓了。
她難過到近乎絕望,雙眼一翻就給了遠在家中的秦洛一個白眼。好不容易博了點好感,又被自己給敗光了,都怪秦洛!
秦洛在家裏一邊哼歌一邊洗了個熱水澡,猛地打了個噴嚏,震得雙耳嗡嗡作響,腦子都快不清醒了。
他吸了一下鼻子,心想,誰在罵我。
***
喬蔓開車講究的是一個穩當,絕不會超過路标限速,不像陸錦,油門說踩就踩,車說超就超,把車上載着的人能吓出一身冷汗來。
所以這也許是陸錦經過的最長的一條路,她滿心悲嗆地躺着,手折在胸前,脖子別扭地伸出座椅外,腦子懸在半空,就跟氣血不順暢一樣頭暈腦脹的。
她瞪着窗外緩緩倒退的光景,燈光斑斓,星星點點的車燈彙成長流,車流如炫彩的錦緞一般順着回旋曲折的道路無限延伸。
陸錦這姿勢躺得實在是不舒服,她便裝模作樣地哼哼了兩聲,調整到一個舒服的位置。
……
到了地方之後,喬蔓停好了車,打開後車門便看見後座上那仰面朝天躺着的人,頓時覺得無無力得很,不知道該從何下手。
陸錦雙腿微微蜷起,整個人看起來就像一個團子。卷曲的發披散在臉上,遮住了已經近乎恢複正常的臉色。
喬蔓彎腰将上半身探進了車門,右手支在座位上,左手撥開了陸錦散了滿臉的發,将手背輕柔地覆在她的額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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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錦将計就計,伸手就抓住了那相較之自己的體溫略顯冰涼的手。她把喬蔓的手扯到了自己臉側,膽大包天地轉頭就啵了一下。
寂靜的夜裏,那聲音清晰又響亮。
陸錦扯開嘴角嘿嘿笑了兩聲,演得十足像個醉鬼,她攬上喬蔓的手臂,就跟抱着救命稻草一樣,死抱着不肯撒手,嘴裏還念念有詞:“秦洛,來,喝!”即便是演戲也不忘記提一提秦洛,使得整出戲生動又完整起來了。
喬蔓一聽到秦洛的名字就頭疼,手背上被陸錦的唇蹭過的地方莫名發燙。熱源不在皮膚表面,而是在血管裏頭,就像是被點燃了引子,花火順着血液滋滋地一竄而過,渾身被炸開的炮紙彈得火辣,從臉蛋到雙腿都被火光照得通紅。
“下次別約這麽晚了,早點喊我出去,”陸錦打了個響亮的酒嗝,臉在喬蔓的手背上摩挲着,接着又說道:“你一個男的自己一個人大半夜在大街上走,怪不安全的,你姐姐會擔心你的。”
喬蔓被陸錦抓着手,不知所措地站着,整張臉一會紅一會白,紅是羞的,白則是被秦洛給氣的。
秦洛一天到晚做不出什麽正經事,這都快兩點了,還把陸錦喊出去喝酒,把人灌酒了,他自己反倒跑了,真的是憑本事單身。
喬蔓在心底數落着秦洛,狠下心把被緊抓着的手扯了出來,她雙手從陸錦的手臂內側穿過,半抱着把人從車裏拖了出來。
陸錦的頭靠在她的鎖骨上,上下唇無意中在上邊摩挲着,她呼吸間,帶着酒味的氣息熱乎乎地吐在喬蔓的鎖骨下。
那片潔白的皮膚漸漸泛紅,不知是唇摩挲出來的,還是被酒氣給熏的。
喬蔓猛地停下了動作,畫面驟然停止,就像時間的指針被摁住了一樣,沒有再往前走上一格。她久久才擡起半攬到陸錦背後的手,一下一下地落在陸錦的背上,渾身僵硬地說道:“醒醒。”
陸錦一步一晃地把雙腿依次跨出車門,她出門時為了方便只穿了一雙沒有跟的拖鞋,這一邁,一只半挂在腳上的鞋落在了車上。
陸錦的動作遲滞了兩秒,但為了不暴露自己酒醒的事實,索性把另一只給踢了。
喬蔓看着她利索的動作,神情有些微妙,她低頭看着陸錦的發旋,對這半挂在自己身上的人有些無可奈何。
陸錦腦子清醒了大半,但雙腳就跟踩在雲上一樣,走路就跟飄着一樣。她攀着喬蔓的肩膀,貪婪地嗅着她頸上已經快要消散的香水味,鬧也沒鬧,跟着喬蔓就進了屋。
随着燈按鍵啪一聲打下,燈光驟然亮起。
喬蔓半拖半抱地把陸錦安頓在沙發上,然後往樓上走去,到浴室裏給浴缸放水。
在她進了浴室之後,陸錦登時睜開了雙眼,她心想快要瞞不住了,還不如多喝兩口,至少酒意上頭的時候,臉色看起來還是紅的,于是她在喬蔓的酒架上挑了最貴的那一瓶。
喬蔓鮮少喝酒,架子上的酒瓶子大多跟擺設沒有什麽區別。
陸錦三兩下就扯出了瓶塞,連杯子都省了,仰起頭咕咕地就喝了好幾口。
在滿足地打了兩個酒嗝之後,她又醉了。
喬蔓下樓的時候,陸錦正坐在桌子上扯着嗓子在幹嚎,聲音震耳欲聾,這醉意比在酒吧時還要厲害幾分。
一瓶幾十萬的酒,半喝半倒的只剩下一個空瓶子,陸錦正把瓶底對着自己的嘴,撕心裂肺地唱着跑調的悲情歌。
她雙眼濕漉漉的,在看見喬蔓後便松開了手,那就算喝空了也值不少錢的酒瓶子嘭一聲落在地上,頓時炸開了花。她雙臂一張,說道:“大寶貝,抱!”
喬蔓面無表情地看着她,一口氣差點沒咽下去。
陸錦醉醺醺的,渾身都泛着粉,她卻義正言辭地說道:“大寶貝,你聽我說,我現在掙到錢了,養得起你了,以後就刷我的卡。”她邊說邊艱難地把手探向後邊,把褲子後側口袋裏的手機掏了出來,啪一聲拍在了桌子上。
好厚一張卡,陸錦心想。
喬蔓把她的手機拿起來藏在了桌子底下,拍開了陸錦胡來的手,說道:“洗澡去。”
“不行,你得拿着我的卡,我告訴你,密碼就是你的生日。”陸錦噘起嘴來,在桌子底下着急地摸索着。
醉酒的人不可信,喬蔓也沒放心上,只是把藏在桌底的手機摸了出來,崩潰地說道:“好,這卡我拿着了。”說完還将手機拎到陸錦面前晃了晃,生怕她沒有看到。
陸錦這才配合地跟着喬蔓走上樓。
……
喬蔓拿着睡衣站在門外,怔怔地看着背對着她開始脫衣服的陸錦,登時渾身跟過電一樣,忘了自己一會該幹什麽。
陸錦的動作幹脆利落,邁進浴缸就躺了下來,嘴裏嘟囔着:“小蔓,蔓蔓,我的小心肝,你到哪去了。”她把一條腿擡起跨在了浴缸上,腳背緊繃着呈現出好看的線條,腳尖抵在濕漉漉的地上,指甲蓋被水沾濕,瑩瑩透亮。
喬蔓被水汽熏紅了臉,放下衣服便嘭一聲關上了門。
她背着門站了好一會,就像是中了劇毒,那在缭繞的水霧中纖細有致的身影時時浮現在她的腦海,毒在一寸一寸地侵蝕着她的思維,滲透進她的五髒六腑裏。
浴室裏忽然沒了聲音,喬蔓一慌,連忙推開了門,看見那勾得她心神不寧的人正四仰八叉地躺在浴缸裏,雙眼緊閉着像是睡着了一樣。
喬蔓看見她人滋滋有味地砸吧了一下嘴,驟然安心。
她忽然明白這心跳為什麽越跳越快了,她中了一種叫陸錦的毒,這毒同時也是她不可或缺的解藥。
喬蔓把陸錦扔在地上的衣服撿了起來,她湊近了嗅了一下,全是酒味。
那被陸錦當成卡的手機被她随手放在了床上,好奇心作祟,她拿起試了一下自己的生日日期,在輸入時,六位數字噠噠作響,手機鎖順利的解開了。
鎖屏和手機壁紙是兩張不一樣的圖,鎖屏是鈴铛串似的毛地黃,而解鎖後登時呈現的壁紙,卻是她斜倚在車窗上熟睡的側臉。
***
第二天一早,陸錦醒來便看見喬蔓躺在一旁,她愣了數秒,掐了自己一把以确認有沒有在做夢,把胳膊掐出了數個紅印。
心花瞬間炸放,心髒急叩着胸膛,這場夢她做了數年,卻像是耗盡了半生。
她擡手按住了砰砰直跳的胸口,不知足地盯着喬蔓的側顏看了許久。
陸錦仰躺着看着天花板,數秒後心有餘悸地爬了起來。趁着喬蔓還沒有醒來,她墊着腳輕聲走出了房門,連臉都沒洗便跪在地上擦着地板。
灑了遍地的名酒已經幹涸,她顫抖着手捧起碎裂的酒瓶,朝上邊的标簽看了一眼,是已經絕版的人頭馬。
作者有話要說:
今晚沒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