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醉雲灣坐落在近八十公裏外的小鎮附近，球會占地面積約二十一平方公裏。依山傍水風景秀麗，裏面更是配置了各項娛樂休閑設施以及數個高檔餐廳，有來自各國的廚師精心制作具有異國特色的餐點，美容健身中心及度假別墅群都已建成，除了是高爾夫球會會所外，還成為了著名的度假村。
陸錦把車停在了酒店門口，她側頭朝副駕上的人看去。只見烏黑的頭發散落在臉側，被遮掩的眸子緊閉着，睫毛輕顫就跟羽毛一樣。
門童彎腰站在車門外，禮貌地敲了敲車窗，在見到玻璃降下之後，他剛要開口，忽然看見陸錦将食指抵在了唇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門童會意，靜靜站開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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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路上時，陸錦說了陸岐豐是球會會員的事後，喬蔓就睜開了眼，她把頭發撇到了耳後，雙眸因陽光太過刺眼而微微眯着，她說道：“我們可以回去。”
高速路上的裏程牌顯示離醉雲灣還有三十公裏，已經駛過了大半路程。
陸錦說道：“難不成我怕他了？”
喬蔓側頭看她，那握在方向盤上的手尺骨微微隆起，白皙的手背上血管清晰可見。
“說起來自從上次一別，我也很久沒有見到他了，也得親眼看到他過得不好，我才能放心。”陸錦緩緩說道，她微微将方向盤打向一邊，在變道後很快超過了一旁的車。
喬蔓調整着坐姿，微微坐直了一些。她将臉側向了陸錦那面，雙手因空調溫度太低而緊緊攥在一起，半個手藏進了袖子裏。但光仍是晃得雙眼難以睜開，于是擡頭放下了頭頂前方的遮陽板。
陸錦放低了車速，然後空出一只手将溫度調高了一些，而後低笑着像是在自嘲般說道：“我這樣睚眦必報的，是不是有點可怕。”
或許是太過困倦了，喬蔓一聲不吭的，只是搖了搖頭，她微微側頭直視着陸錦，模樣乖巧可愛，全然沒有意識完全清醒時的冷漠矜貴。
陸錦正全神貫注開着車，只朝她瞥了一眼，登時像是誤食了蜂蜜，甜至心脾。
“是他欠你的。”喬蔓沉默了許久後忽然說道。
陸錦笑了一聲，“是他欠沈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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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蔓這才意識到，她對于陸錦的家庭并不了解，甚至于對沈碧的印象，也只有這麽一個名字以及一個模棱兩可的故事。這種陌生感在逐漸擴大，擴大至似乎連陸錦都要變得陌生起來，随之而來的，是莫名的沮喪失意。
“我還……”喬蔓頓時覺得喉嚨有些幹澀，她說道：“我還沒怎麽聽你說起過沈姨。”
陸錦頓時陷入了回憶之中，但只一瞬她便回過了神。前方是一個過路服務區，她打了轉向燈，然後轉進了服務區裏面。
離這裏最近的只有一個小縣城，平時在這一段路過的人并不多，連服務區也簡陋得可憐。除開加油站外，就只有公共廁所以及一個小商店。
陸錦把車停在商店門口的車位，在解開安全帶的時候，說道：“如果你想聽，我可以把她講給你聽。”她打開車門，見喬蔓也正要下車，便說道：“我去看看店裏看看有什麽吃的，你要是困了就睡一會，坐累了就下車走走。”
喬蔓點頭，看着陸錦笑着把車門關上，頓時越野型的寬大車廂內只剩下她一個人，她擡頭看見陸錦在往商店裏走的時候，還頗不放心地回頭看了一眼，頓時覺得自己像個寶寶。
她臉一熱，幹脆解開了安全帶，開門便跨了出去。
透過透明的玻璃門，她看見陸錦在貨架間來回走着，左右看了好一會也沒有拿起一樣東西。
喬蔓走進了店裏，見陸錦正站在餅幹面包間糾結着，于是問道：“餓了？”
“怕把你餓着了。”陸錦面不改色地說道。
喬蔓順手拿起了兩瓶礦泉水，說道：“我們才吃了午飯不久，就算是……”她話音忽然停頓嗎，沒有再接着往下說。
陸錦疑惑地回頭，十分好奇她憋回去的後半句話究竟是什麽。
喬蔓被盯了好一會，只覺得如鲠在喉，猶豫了一會後雙耳微微泛紅地說道：“就算是喂豬也不是這樣喂的。”
陸錦頓時笑出了聲，她知道喬蔓向來說不出什麽狠話，連罵人都只會說“可惡”，但沒想到她能在反駁別人的時候，連自己都調侃上了。
喬蔓本想把話咽回去，但被那麽一雙豔麗中又帶着狡猾的眼盯着，不禁就說了出來。她頓時抿緊了唇，把礦泉水置在了櫃臺上，然後在錢包裏拿出了一張紙幣來，紙幣面額不大，收銀員找了她一塊錢。
陸錦本來還想多調侃喬蔓幾句，卻見她轉身就走向了櫃臺。她連忙跟了上去，正要拿錢的時候，喬蔓轉過身來，手裏捏着一樣東西朝她伸了出來。
喬蔓眼看着陸錦又要開口，用收銀員找的一塊錢硬幣以及一瓶礦泉水來堵住了她的嘴。
陸錦頓時哭笑不得。
在加滿油之後，陸錦果真對喬蔓講起了沈碧，她将車開到大道上，然後說道：“在我有記憶以來，沈碧就很少對我笑，只有對着陸岐豐時，她身上才多了點人氣。”
“她的精神狀态很差，有很長一段時間都在服藥，一天三頓藥，每頓六到八顆。”
“她的病反反複複，在陸岐豐把私生子接回來後，她有很長一段時間悶在屋裏沒有出來。”
“在走出房門之後，她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去找陸岐豐，而是代替司機去學校接我。”
“你知道她為什麽接我嗎？”陸錦嘴角一揚，竟然又笑了起來，可表情卻苦澀又無奈。
喬蔓聽見陸錦接着又道：“因為陸岐豐一直想要一個兒子，在聽到那個孩子的聲音之後，她開始懷疑那時候尴尬的地位以及悲哀的處境是不是我帶給她的。”
喬蔓心一緊，蹙眉說道：“那你……”
“在她發病的那段時間，有時候我會在半夜被她卷在被子裏拖出房門，有時候會被鎖在雜物間裏，但她每次清醒過來後，都會把我擁入懷，然後放聲大哭，似乎除了哭再沒有任何能夠發洩的途徑。”
“在她過世之後，我聽沈家的人講起過她的事。在沒有遇上陸岐豐之前，她每年會花大半的時間周游異國，愛好繪畫，享受音樂，甚至在國外舉辦過自己的大提琴音樂會，心無拘束，向往自由。”
“陸岐豐是她第一個愛上的人，也是毀了她的人，她義無反顧地摔進了陸岐豐給她挖的深坑裏，即便是沈家伸出了手，她也不願意攀着往上爬。”陸錦忽然輕嘆了一聲。
“在沒有結果的愛戀裏，她迷失自我了。”在距離醉雲灣還有二十公裏的時候，陸錦說道。
***
在車停下來之後，喬蔓很快就醒了過來，她雙眼半阖着問道：“到了？”
“到了，你睡着了，所以沒叫你。”陸錦說道。她這才側身朝喬蔓靠近，兩人的距離近到呼吸交融，她把手橫在喬蔓身前，往安全帶的扣子摸去。
喬蔓本還迷糊着，她側臉看向陸錦，只見那張明豔張揚的連逐漸靠近，視線裏那張臉放大了數倍，她頓時屏住了呼吸，因為她們的距離實在是太近了，只需要再往前一點，她就能吻上那片朱紅的唇。
陸錦也在看她，在看她的唇。唇形姣好如畫，唇紋很輕，明明雙眼漠然無神，可那唇角卻像是天生帶勾似的，微微的往上提着，故而即便是眼神再疏遠冷漠，也不會讓人覺得高傲可憎。
這樣的人，或許笑一笑就能讓人心甘情願把心給獻出去了，可惜喬蔓極少笑，陸錦心緒一動，想着怎麽也得讓喬蔓笑起來。
兩人心思各異，就在喬蔓心跳如鼓的時候，安全帶忽然松開了。
陸錦坐了回去，她打開車門把鑰匙交給了旁邊站了好一會的門童，在給他拿了小費之後說道：“把車停在一個顯眼的地方，別讓我們找半天找不到。”
喬蔓擡手遮住了臉，她緩緩吐出了一口氣，然後才下了車。
***
開球儀式在上午時已經結束，本預計是從上午持續到下午的，但富豪們偏偏要求要有中場休息時間，中場休息之後還得再加個午休時間。誰有錢誰說了算，于是規則也說改就改，連邀請函也分分鐘印出了新的，趕在比賽開始之前分發到了各家。
獎池裏有海景別墅，有頂級跑車，有各種高定禮服以及奢侈品，但按照多年慣例，這些東西最後還是會被留下，因為獲獎者會選擇折現捐給慈善機構。
球車與球童已經整裝待發，一側的活動看臺上擺滿了香槟與西點。距離開場還有一個小時，看臺上只稀稀落落的坐了幾個人。
喬蔓和陸錦往最後排走去，剛要坐下的時候，忽然看見兩名活動負責人手忙腳亂地站了起來，急匆匆的往球場外走去。
遠處有人疑惑道：“這是怎麽了？”
他的同伴說道：“小道消息，陸岐豐來不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