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幹柴烈火
果不其然,在景竹帶領下,大家又重回了寺廟。
撥開擋在眼前的枯枝時,麥子的驕傲幾乎溢于言表,一邊手舞足蹈地嚷嚷着爹爹真棒,一邊搶先跑進了廟裏面。嘎吱一聲推開破舊的木門,将懷裏抱着的粗樹枝往地上一扔,拉起之前那個稻草團丢到佛臺前,借着燭火繼續烤起來手來。
相比之下,豆子倒是憂心忡忡,抱着一堆樹枝縮在景竹身後低着頭不出聲,進了門後就一屁股坐在門口的稻草堆上,一副沮喪地樣子。
嘎吱一聲,景竹随手将門關小了些,只留了一條縫,可以窺見門外的風雪。
一進門,景竹就一把扯下身上的大氅,毫不吝啬地裹在了明玄钰身上,盡管明玄钰說着不冷,景竹還是細心地将他裹得嚴嚴實實的,不容拒絕。
看着裹得如同粽子一般的王爺,分明就凍得手指冰涼還硬撐着,一張漂亮的神仙臉蛋被凍得兩頰微紅。景竹不禁噗嗤一笑,雖然他也不知道究竟有什麽好笑的。
拉着明玄钰走到佛臺另一邊,景竹又從角落裏翻出些沒有受潮的稻草,先是自己試了試坐起來勉強還行,這才讓明玄钰坐了下去,好生休息。
兩個孩子抱來了不少柴火,景竹開始了分揀工作。先是撿出了最粗的一些放在到底層,又将一些幹草和細小枯枝疊加之上。用手撥了撥,維持中心位置的懸空,把牆角受潮發黴的大石頭圍在柴火四周。
接下來就是生火了。
寺廟裏的是長明燭,這幾日都有上山燒香祈福之人,所以燭光不斷。雖然景竹不信神佛,但是佛門聖地,要動用佛臺前的香燭去生火,總還是要跟佛祖打聲招呼的。
于是景竹有模有樣地對着佛像叩首跪拜,念叨了些話,便端走燭臺去生火了。
先是幹草被點着,接着火光蔓延,枯枝也被點了起來,火被圍邊的大石頭隔絕在內,燒得噼啪作響。景竹突然莫名地想到了一個詞,幹柴烈火。
火堆附近暖和得令人分外舒服,與順着門縫吹進來夾着細雪的冷風,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景竹取來所有能用的稻草鋪成席,叫來了衆人圍坐在火堆旁取暖,又很不要臉地笑嘻嘻貼坐在明玄钰身旁,美其名曰這樣可以更暖和一些。
看不到外面的天空,但折騰了這麽久,明顯是夜深了。豆子昏昏欲睡,幾次打瞌睡差點一下倒在麥子身上,被麥子嫌棄地推開,推了幾次之後也懶得再推了,便任由豆子靠在自己的肩上睡着。
起先,麥子還無聊地玩弄着撥浪鼓,景竹為了活躍氣氛,講起了不知道從哪裏聽來的鬼怪傳聞。直到麥子被吓得眼淚汪汪吱哇亂叫,豆子也因此差點晃醒,才被明玄钰喊了停。
景竹很聽話地閉了嘴,還對着一臉冰山樣的明玄钰嘟了嘟嘴,假裝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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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靜又溫暖的環境,只有柴火噼啪的聲音。很快的,麥子也昏昏沉沉躺在地上呼呼睡去,手裏還攥着撥浪鼓。豆子枕在他胳膊上安靜睡着,拘謹地抓着一點點麥子的衣襟。
“困了?你睡吧,我守着。”
景竹瞥了一眼身旁巍然不動的人,用專門留下的一根粗樹枝挑了挑火。
“無妨。”
明玄钰把頭低了下去,聲音有些虛弱。
想來也是。就算明玄钰再有身手,好歹也是金枝玉葉的王爺,該是沒受過這樣的苦,有些不适很正常,明天一定要好生謝罪,給他熬些參湯。景竹便沒多想,繼續看着他眼前所謂的幹柴烈火,沒有注意到明玄钰此時臉色發白。
砰的一聲,本就不結實的老舊破門被呼嘯的寒風砸得搖搖欲墜。景竹起身,将門口一些有重量的雜物推去抵門。
突然,景竹感到背後有人撲過來。猛一回頭,竟然是明玄钰正低着頭,搖搖晃晃地栽過來,如同喝醉一般。
這是怎麽了?景竹一聲聲地喚着王爺,卻沒有收到回答,本想接住跌跌撞撞奔來的人,卻被狠狠地推到了一邊。明玄钰像着了魔一般,一把搡開景竹之後便奪門而出,任憑千般呼喚仍不回頭。
風雪簌簌地灌了進來,這冰天雪地,怎能這樣放心讓他不明所以地不知去向,還穿着一件單衣?景竹眉頭緊蹙,火速返回抓起那件被丢在稻草堆的大氅,連忙跑了出來。
不知幸也不幸,景竹關了寺廟的破門追出去沒幾步,沿着雪地裏的腳印遠遠望去,便發現明玄钰就倒在寺門口不遠的菩提樹下。
地上的積雪不多,所以明玄钰倒下的地方,薄雪被身體掃開,雪白的描金絲繡海珠長袍已經滿是污泥。雪玉蓮扇松垮地插在腰間,袖子上沾滿了雪水和污泥,因為以袖掩面,所以連同那張好看的臉頰,如今也被剮蹭得髒兮兮的。
就算這樣也能看出,明玄钰的臉頰紅得仿佛春日的晚霞。他整個人都縮成了一團,又痛苦地蹬腿嗚咽,似是奇癢難耐一般。
顧不得雪地路滑,景竹以最快的速度沖了過去,一把将明玄钰打橫抱起。溫暖的手指,破舊的衣衫,一同被蹭上了污泥。
可景竹哪管得了這些?他不斷地呼喊着這突然異樣的王爺,然而明玄钰不停地在他懷裏掙紮,痛苦得随時都能哭出來一樣,嘴裏帶着哭腔含混不清地嘟囔着聽不懂的話。
從未見過明玄钰這副樣子,景竹有些不知所措。若是發燒,雖然他額頭确實也很燙,但總覺得這不是症狀的根結,畢竟明玄钰的樣子有些過于痛苦了。
總之先抱回寺廟裏再說,總不能一直在外面繼續吹風受凍吧?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景竹可算是把明玄钰抱了回來,小心翼翼地放在柴火堆旁的稻草席上,又返回門口把雜物重新搬回門口堵上門。
這下可真的難壞了景竹。似乎是有些發燒,明玄钰的身上燙燙的,兩頰紅撲撲的。若是在王府,還可以着人打些涼水擦擦,但現在又如何是好?這寺廟裏只有一個破桶,裝的還不是水,是沙土。
突然,景竹急中生智,盯着自己麻布長袍濕漉漉的下擺,來了主意。嘶啦一聲,景竹将自己衣服下擺幹淨的部分撕了一條下來,那裏在剛才蹲下時拂去了上層的雪,被浸濕了一部分。
可是這些似乎不夠,景竹本打算去門外再用臺階上幹淨的雪将布條弄得再濕冷一些,剛起身卻被明玄钰一把扯住,重心不穩跌倒在稻草席上。
這一下摔得不輕,景竹揉着腰直吸冷氣,側過臉發現明玄钰就躺在很近的地方,兩人之間不過一臂的距離。而近距離仔細觀察才發現,明玄钰緊咬牙關,痛苦不堪,發絲淩亂,臉色蒼白,額頭冒着細小的汗珠,一雙修長白皙的手瘋狂地抓撓着衣襟和身下的稻草,狼狽地蜷縮成一團,喉嚨裏發出痛苦的嗚咽。
顧不上多揉揉腰,景竹抓來剛才撕下的布條,還好沒有弄髒。沒想到這些破布衣裳,有一天還能派上用場。
剛把布條折好搭在額頭上,明玄钰突然坐了起來,一把揪住了景竹的衣領,滾燙的氣息在兩人之間傳遞。明玄钰的眼神迷離,臉也更紅了,景竹伸手戳了一下,着實燙得厲害。
“你發燒了,躺好我給你冰敷一下。”
景竹深呼吸一口氣,緩聲道。
“沒……不,沒有發燒……離我,遠一點!不是發燒……離我遠點!”
明玄钰幾乎是在哭了,用盡力氣往後退。
“小心!”
景竹用力拉住了明玄钰的胳膊。
身後就是柴火堆,再推下去必會燒着衣服。景竹瞪大了眼睛,生怕明玄钰有點什麽意外。可是這一拉似乎太用力了,明玄钰重重地壓了過來,整個人撲在了景竹身上,而景竹則結結實實地仰面摔在地上了。
又是這樣,景竹不由得想為自己的肋骨點個蠟,剛好沒幾天又被摔疼,一下子把僅有的一點瞌睡全摔沒了。
檀香盈鼻,清雅味道的在四周萦繞。身旁的佛臺上,香燭映照着的佛像,正注視着摟在一起的兩個人。
更令景竹覺得要命的是,這下明玄钰緊緊地摟着他,用濡濕的舌尖勾了勾他的耳垂,大口地喘着粗氣,用虛弱的聲音在他耳邊呢喃了一句話,如同驚雷炸響。
“和我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