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就這樣吧,我認命了
岑今其實挺介意光着被霍清池看的那兩眼,只是看都看了,又沒辦法把霍清池眼睛挖出來。
最後,岑今只好自我安慰:老娘身材這麽好,不怕看。
第二天上午,搬家。
霍清池安排了人過來,老程也跟着跑上跑下忙前忙後,倒不用岑今這祖孫倆做什麽。岑今閑不住,連蹦帶跳地在房間裏蹿來蹿去,告訴別人應該搬什麽,又要攔住曾餘香,以免她連副碗筷都想打包。
人多力量大,也就十點多鐘,一行人已經來到了新家。
這下倒是不用着急了,可以留給她們慢慢收拾。
霍清池在這邊安排了照顧曾餘香的人,是個五十歲左右的婦人,名喚陳嫂,看着挺和氣,總是笑呵呵的,沒多久就和曾餘香拉上了家常。
下午,去民政局。
對于結婚,岑今沒什麽憧憬,只是自小被灌輸的觀念裏,總是認為這是一件非比尋常的事,以至于看到工作人員重重地蓋了個戳,遞給霍清池兩個紅本本時,岑今第一個反應是:這就完了啊?
驚訝着上了車,都已經走了好久,岑今忽地忍不住笑。
世人把結婚看得太神聖,認為是人生大事,喜歡說什麽“一輩子一次”,誠然有些人是因為愛情結合,給那兩個紅本本賦予了不一樣的含義,可是也有很多人,不過只是搭夥過日子,結婚證只是讓他們可以名正言順在一起繁衍,共同抵擋風險。
至于她和霍清池,更是連日子都沒打算好好過,至多一年就要分道揚镳,以後各生歡喜,再無瓜葛。
沒勁。
其實細想,真的很沒勁。
哪怕是第一種,結婚時雙方都懷惴着愛意,也沒辦法保證未來漫長的日子,兩人都不會見異思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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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清池并沒有立即送岑今回家,而是帶着她去了一趟兩人婚後的新房。
如岑今之前所要求,這套房子離曾餘香的住處的确不遠,開車大概也就十分鐘路程。房子是複式,面積不小,傭人的房間在下面,樓上是兩人的房間和客房。
“之前你去過的那一套,是老宅,以前我爺爺也住那裏。這裏離你外婆比較近,我平時一般住在公司附近那套房子,不經常回來。”霍清池滑動輪椅,推開一扇門,“你的房間,隔壁是我的,對面那兩間是客房。你外婆如果過來,可以住那兩間。”
房正都不是自己的房子,只要有瓦遮頭,岑今不在乎房間的好壞,也不在乎是否有人陪伴。
霍清池:“你看一下,有什麽缺的,可以告訴我。”
岑今在自己的房間轉了一圈,搖頭。
“已經很好了。就這樣吧,不用再麻煩了。”
可惜那邊是個陽臺,而岑今一直想要的是有個飄窗,以後冬天時可以抱着電腦窩在裏面,一邊敲代碼,一邊喝咖啡或茶。
比如像今天,這麽好的太陽,可惜了。
兩人退出房間,從小電梯下到樓下,來到陽臺邊,隔着玻璃門曬太陽。
岑今靠在門上,偏着頭看外面。
陽光很透,天很藍。冬日裏難得的好天氣。
因為怕擠到腳,她直接穿着棉拖鞋出門,毛茸茸的腳背上,有兩對大大的兔子耳朵,其中一對還随着她的腳一颠一颠的,十分活潑。
“今天太陽真好。”岑今說。
“嗯。”
“希望婚禮時也有這麽好的天氣。”
“嗯。對了,岑今,你那邊有哪些人要參加婚禮,先給我一份名單。”
岑今嘆了口氣:“就我外婆,沒了。”
霍清池微微皺眉:“你爸爸,還有繼母……”
岑今擺了擺手,打斷他:“他們不來的。”
這場婚禮于她,唯一的意義只在安慰外婆,其他所有人,無論是玩得好的朋友,還是有隔閡的岑志森那一家,岑今都并不想讓他們到場。
至于後面會有什麽樣的抱怨,後面再說吧。
霍清池面沉如水,似隐有不快,卻也沒說什麽。
“行,我知道了。你明天,留在家裏,我安排了人拿衣服給你挑選。”
岑今倏地瞪大眼睛,小兔子也不跳了。
“……衣服?不用了,我有衣服穿的。”
“不是給你,是給‘霍太太’的。”
岑今:“……哦。”
行吧,擔着霍太太的名,如果還穿她平時那些常服,的确可能會影響到霍家的聲譽。
“還有,以後你的一言一行,都跟霍家挂鈎,平時要主意自己的言行舉止,謹言慎行,不要給家裏添麻煩。”
岑今的頭不由的耷拉下來。
“……好的。”
真是不明白,她結這個婚,是為了安慰外婆,霍清池圖什麽?
他并不需要在霍家人面前假裝恩愛,也沒有要氣景雲溪的意思,忽然找上她,實在有點莫名其妙。
難道是……他想要二婚的身份?
這樣以後和景雲溪在一起時,阻力會小點?
還真是用心良苦。
想到結婚,就想到那兩個紅本本。當時裏面的工作人員直接遞給了霍清池,岑今到現在還沒有仔細看過。
她倒不是想看,而是想拿給外婆看。
“那個紅本本,能不能給我一本?”
霍清池好像有點意外:“你想要?”
岑今用力點頭,不自覺的笑了起來:“給我外婆看,想讓她高興高興。”
她還真是每件事都是為了外婆。
冬日日頭短,這個時候的太陽,已經是強弩之末。岑今的臉沐浴在陽光裏,剛才那樣笑,竟然很有點天真無邪的意味。
“在車上,你想要,等下拿。”
“好。謝謝霍先生。”
這聲謝有點多餘,霍清池覺得無需給她反饋。
不過岑今好像也沒在意,她抿了下嘴唇,本來在笑的雙眼裏,忽然多了一點點忐忑。
“那個,霍先生,”停頓了一下,她忽然蹲到輪椅前,雙手扶着輪椅扶手,笑容裏帶着一點點讨好,“我能不能和你商量件事啊?”
霍清池神色冷淡:“什麽?”
霍清池強勢斤斤計較還容易翻臉,岑今領教過,不想總是在同一問題上吃虧。
“就是之前我們說好的每個月兩天,能不能……”她邊說邊小心觀察霍清池臉色,“能不能把每天拆分成二十四小時,我們按小時計算?”
霍清池面無表情地看着她,看得岑今心裏發毛,正以為他要變臉,霍清池忽地笑了。
“岑今,你算盤打得挺精啊。按小時計算?你怎麽不直接精确到分秒?”
岑今臉上的笑有點僵,仍想據理力争。
“可是這樣才更合理啊。總不能見面幾個小時,也要算一天吧?”
霍清池一只手在腿上輕點着,微微一笑:“如果你真要這樣斤斤計較,是不是應該先把每天的睡眠的八小時扣掉?”
竟然說她斤斤計較?
岑今氣瘋了,真想一把掀翻輪椅走人。
霍清池冷着臉:“每天扣除睡眠八小時,還剩十六小時,按兩個半天算,沒到八個小時算半天,超過就是一天,我最多只能讓步到這裏。”
岑今:……
他上輩子是心眼太多,被自己折騰死的吧?
算了,拆成半天來計算,也就是每個月有四個半天,将近每周一次,只要她提前籌劃好,合理利用,應該也能應付。
“那,我們一言為定。”
多少還是有一點點不滿和怨氣,岑今鼓了下腮,帶着氣,剛要起身。
“岑今,那兩位醫生給了反饋了。”
岑今按在輪椅扶手上力道一松,又蹲回他面前。
霍清池臉上的嚴肅,讓她心裏打個突。
“也不行,對嗎?”
霍清池盯着她的眼睛,很輕地點了點頭。
“基本上說法一樣。岑今,抱歉。”
明明是蹲在地上,腳下踏着平穩的地板,岑今卻覺得自己一直不斷地下沉,一直沉,陽光消失,四周黑不見人。
“沒有奇跡的,對吧?”她自言自語。
所謂的“奇跡”,其實約等于“實力”,那三個人,已經是“實力”的代表,他們都救不到,等于宣判外婆死刑了。
“岑今,要不然我再找一下……”
岑今的眼前恢複清明,才發現自己跌坐在地板上,抱着膝,拖鞋上的小兔子耳朵耷拉着,無精打采的。
“不用了。”她輕搖頭,吸了口氣,眼睛一直盯着兔子耳朵,“總是滿懷希望,然後再失望,也挺不好過的……生死有命……”她的臉貼着膝蓋,歪着頭,用手撥弄兔子耳朵,“就這樣吧,我認命了。”
昨天知道救不了,她瘋成那樣子,剛才告訴她時,霍清池是做好她又要發瘋的心理準備的。
沒想到她這麽平和溫順。
她躬着腰,抱着膝,歪着腦袋,一下下擺弄小兔子的耳朵。
霍清池本來想阻止她,話到嘴邊,又悄悄咽了下去。
給她一點點時間吧。他對自己說。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烏金西墜,房間裏的光線一點點變得昏暗朦胧。
岑今擡起頭,手撐着地板,慢慢站起來。
“霍先生,對不起,耽誤你的時間了。”
霍清池沒吭聲。
他也不知道為什麽要允許一個人這樣浪費自己的時間,明明年底事這麽多,還要婚禮的事要籌備,可是他還是把手機靜音,講電話時也刻意壓着聲音。
大概是因為,她雖然沒有哭,可是肢體語言告訴他,她比放聲大哭還要悲傷。
岑今繞到他背後,推着輪椅往門邊走。
“謝謝。”
霍清池還是沒有吭聲。
岑今道完這句謝,也沒有再說話。一路上,她都沒有再說話,直到下車時,也把結婚證給忘了。
“岑今,”霍清池從找開的車窗裏遞了一本結婚證過去,“你的。”
岑今眨了眨眼睛,似是疑惑,然後雙手接過:“謝謝。”
她拿着結婚證,轉身往單元門那邊走,走得很慢,好像一步一步在挪,走到樓洞口時,終于徹底停在那裏。
老程不解:“岑小姐站那裏做什麽?”
霍清池猜到了,沒點破。
“回去吧。”
老程發動汽車,慢慢地把汽車調頭。
霍清池扭過頭,最後看到的,是岑今蹲在樓洞,縮成小小一團。
她應該十分善于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