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帶着替身見正主
岑今忽然感覺害怕。
這對她來說,是少有的情緒。
就在今天上午,她還覺得霍清池這個人怎麽這麽愛生氣。
現在,車子駛出隧道的一瞬間,看清霍清池的臉之後,岑今才發現,他真正生氣時是什麽樣子。
一瞬間寒意襲上心頭,千絲萬縷的涼意,一點點纏住她,縱模延伸,裹得密不透風。
與之相比,外面的天氣都可以算是酷暑。
岑今舔了下嘴唇,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變得輕柔一些。
“霍先生,你誤會了,我完全沒有威脅你的意思。”
霍清池依然冷冷地注着着她。
冬日的晚上來得真是突然,他們離開時天還大亮着,此時卻已經是暮霭沉沉。
路燈在這一秒,忽地全亮起來。
霍清池清冷的聲線再度響起。
“岑小姐,或許我應該把話和你說清楚,免得你總是一再的犯蠢。”
岑今被也的态度激得起了逆反心理,不甘示弱地迎着他的視線。
“既然這樣,我洗耳恭聽。”
“岑小姐,我在想,你是不是一直搞錯了一件事,我們不是合作關系,而是雇傭。我聘請你,答不答應,本來你有選擇的權利。既然你開出了條件,我也同意了,雇傭關系成立,你憑什麽屢次試圖破壞約定?憑你的自作聰明,還是你以為的,可以借着某些東西和我談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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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今忽然想到那位人事經理說過的話--霍清池不是好相與的人。
短暫的相處,他給她的印象是冷漠強勢,克己自律,哪怕現在這種暴怒中,他的聲線竟然都是平的穩的。
“你搞清楚,現正真正有求于人的是你不是我。我找上你,是我‘恰好’找上你,你如果一直這麽多麻煩,我随時可以換人而且毫無損失。”
岑今的臉一點點變白,太陽穴突突地跳着,一股酸澀直沖眼底,強烈的讓她差點兒控制不住。
她難堪地別過眼,避開霍清池的目光。
雖然尊嚴被踩到腳下,可是她不得不承認霍清池是對的。
現實對他是多選題,岑今只是當中的一個選項;而于她,霍清池是唯一能救外婆的希望。
的确是她看不清形勢,犯了蠢。
霍清池敲了敲前面的椅背:“程叔,在前面停下。”
老程戰戰兢兢的将車停了下來。
兩人的争吵他全聽在耳裏,老程還未從“小岑竟然是要嫁給霍先生”這個震驚中走出來,忽然發現,其實他倆的關系比他想像的還要複雜。
小岑是要和霍先生結婚,霍先生喜歡的人是景小姐,小岑和那位景小姐那麽像……
老程很喜歡岑今的為人,倒沒有因此輕視岑今,岑今的難堪他也完全明白,可是卻沒辦法在此時幫助她。
想了想,老程還是猶豫着壯起膽子說了一句:“霍先生,小岑剛來,不熟悉規矩,做得不好的地方,你多擔待一點。畢竟是女孩子,是吧,你男子漢大丈夫……”
後面的話,消失在霍清池冰冷的眸光中。
老程無奈中偷偷看了岑今一眼。
她低着頭,一言不發。
老程想到了自己的女兒,如果是星星被人這樣罵,他肯定要心疼壞了。
也怪他,要是早點兒提醒小岑,關于景小姐的事,千萬別亂說話,或許小岑就不用被罵得這麽慘。
不過小岑也是傻,明知道霍先生不喜歡別人談論是非,暗中看了些八卦就算了,幹嘛還要擺到明面上說啊。
後悔也晚了。
老程難受地扭回過,假裝什麽都沒看見,什麽都沒聽見。
後面一排,霍清池的聲音冷冷傳入老程耳中。
“給你十分鐘考慮清楚。繼續做下去,就少整這些幺蛾子;想反悔,也可以,現在就下車。”
岑今沒吭聲。
空氣中如被擠入膠水,膠着着,死死攫住人的喉嚨,掐住人的呼吸。
老程怕岑今尴尬,想找個理由下車避開,可是又覺得單獨留下岑今面對霍先生,可能更讓她害怕。
左右為難中,時間仿佛凝固。
老程一邊偷偷看腕表,一邊在心中念叨。
小岑,你說個話啊。霍先生吃軟不吃硬,你服個軟不就行了嗎。
還好,将近十分鐘時,岑今開了口。
“我有個小名叫‘未來’,比較熟的同事朋友都會這樣叫,不過我外婆一直叫我‘未未’,你明天,可以選一個來稱呼我。”
她沒有下車,而是交待明天檢查的事,如何選擇,已經不言而喻。
她沒有任性的資本,沒有資格和霍清池講條件。既然有求于人,自然要低下頭顱,打碎牙也要和着血吞。
岑今的話,并沒有讓凝固的空氣真正流通起來。
長久到讓人窒息的沉默裏,霍清池終于肯給她一點回應。
“你跟人說話,都不看對方嗎?”
岑今慢慢擡頭。
晦暗不明的光線裏,霍清池的臉有點模糊。只是,岑今感覺得出,他身上的那種寒意消褪了不少,恢複到平時那種冷漠的狀态。
或許,他還真不是一個容易動怒的人,除非被觸了逆鱗。
霍清池覺得她在威脅他,可是她能威脅他什麽?
是她的話裏,隐約有拿那位表弟媳的名譽來威脅他的意思嗎?
這一刻,岑今如醍醐灌頂。
應該就是這樣了。
想通了這一點,岑今卻更加無奈。
“霍先生,我真沒有威脅你的意思,我只不過……想讓外婆以為我過得很好。”
最後那半句,無奈中透着心酸,幾乎低不可聞。
只不過想讓外婆以為她真的過得很好,有人疼,有人愛,不是孤單一個人;只不過希望假如真的無力回天的話,外婆能走得安心一點。
她記得霍清池說過,這是她自己的事,他沒義務遷就,所以才以為可以互相幫忙,不需要他單方面付出。
霍清池仍然一言不發。
岑今覺得累,也懶得再解釋。
這一瞬間,時光好像倒流到幾年前,她不是坐在車裏,也不是冬天,而是一個繁花似錦的春天,她坐在教室裏,對面不是霍清池,而是何之洲。
當是的何之洲也是這樣冷漠的看着她,一言不發。
岑今試圖解釋,說:“我真沒想耍你,我只是……真的沒有感覺,不想再浪費你的時間。我可能根本不适合談戀愛。”
當時的何之洲根本沒信。
而現在的霍清池,或許也沒信她。
愛咋咋的吧。
憑什麽總是她在解釋,在包容,卻沒人跟她說一句“對不起”。
又是長久的沉默。
岑今輕嘆一口氣,無奈笑道:“要不然,我下車吧。”
她的謊已經撒下了,霍清池這種态度,她還真擔心他明天不配合,反而讓外婆更傷心。倒不如就此算了,她小心解釋,賣個慘,撒撒嬌,外婆肯定會原諒她。
至于以後……
人固有一死,大不了不開心了就去陪外婆。
霍清池忽然又叩了下前面的椅背。
“程叔,去常春路。”
這是,不讓她下車的意思?
老程應了一聲,又問:“要不要先送小岑回家?”
“不用。”
他都已經說得這麽明确,一向聽話的老程竟然又問了一遍:“要不然,還是先送小岑回家吧,這個時間了……”
“程叔。”
不輕不重的兩個字,卻讓岑今聽得心中一驚。
老程沒再多言,發動汽車,将車駛入主幹道。
岑今隐約覺得剛才的老程有一點點反常,只是參不透當中的玄機。
直到他們進入一個小區,來到某個單元門前,老程主動推起輪椅。
“霍先生,岑小姐剛才來回試婚妙,應該也累了……”
霍清池蹙着眉頭,好像在耐忍,終于,他點了點頭:“上去吧。”
老程好像長長地松了口氣,偷偷瞅了眼岑今,給了她一個鼓勵的眼神。
雪後天寒,精疲力竭的岑今在冬日的晚上感受到一點點春天般的溫暖。
三人上了樓,眼前的門打開後,看到站在門內的女人,岑今忽然間明白老程剛才那麽反常的原因。
大概是怕她尴尬難堪吧,所以才想着先送她回去,又堅持着要陪着他們一起上來。
畢竟霍清池帶她見的人,是那位表弟媳。
帶着替身見正主,霍清池腦子沒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