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chapter04
第4章 chapter 04
深夜的籃球場還有人在打籃球。萬欣語站在籃球框下，左手重複地拍打着籃球，頭仰起，目光專注地看着籃球框。
然而腦海裏出現的情景卻是沈璿冰跟她說：籃球社缺一個副社長。然後又跳到一年之前，少年在細雨中背對着她說：後天的比賽要贏啊，我對萬欣語的期待可是很高的。
“我可以的。”萬欣語輕輕地說，低頭加重了力氣拍球，再擡頭，雙手抱球，跳起，對着籃框作出投籃的動作。
下一秒，籃球落地，萬欣語皺眉握着右手手腕搖了搖頭，像要擺脫什麽一樣，然後又低頭，目光緊緊盯着手腕。
這時候旁邊球場上跑過來一個男生，撿起快滾到萬欣語腳邊的籃球笑着和萬欣語說：“一起打嗎？”
萬欣語擡頭，表情還有些愣，呆看着男生。
“一起打嗎？人多才好玩。”男生又說了一遍。
萬欣語的目光裏看到的卻是穿着校服一手手指上旋轉着一顆籃球，一手搭着好友的肩的聶楓對她笑着說：“一起打球嗎？我一直想跟你比一比球技。”
“比就比，怕……”萬欣語硬生生停住并往後退了一步，在男生疑惑的目光投到自己身上的時候，她已經收拾好了自己的表情，說：“謝謝，但是我不會打籃球。”
男生“哦”了一聲後回到朋友身邊，低聲說：“不像是不會打啊。”又看了萬欣語一眼，搖了搖頭。
萬欣語抱着籃球再次站到籃球架下，依舊仰頭看着球框，目光卻是沒有焦距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許久後，她搖了搖頭，眨了眨開始泛起水霧的眼。雙手作出投籃的動作，眼睛閉上又睜開。這一刻，世界在她的眼裏，只有懸在空中的那個籃框。
她認真而嚴肅地看着籃球框，跳躍，雙手将球投出去，然而右手右腕處又開始劇烈地痛起來，籃球在半空中直直掉下來，在地板上彈起又落下。
萬欣語站在原地沒有動，低聲呢喃：“還是沒有辦法嗎？”
擡手，攤開手掌，腦海裏是曾經整夜整夜折磨她的痛苦記憶。那種被人用鐵棍對準手腕猛力敲下去的痛苦哪怕只是回想，也覺得疼痛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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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欣語猛烈地搖了下頭，轉動手腕仔細打量，沒有一點受過傷的痕跡，且膚色白皙，皮膚細膩，于是嘆了口氣：“其實應該慶幸吧。”
只是，心裏為什麽有遺憾難以填平呢？如果再來一次，自己是否還是一樣的選擇？
大概，還會是一樣的選擇吧，雖然，事後依然會後悔，依然想把聶楓那頭蠢豬摁在地上狠狠摩擦幾遍。
萬欣語笑得有幾分苦澀。
肩膀這時候被人拍了一下，萬欣語轉過頭，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她愣了兩秒，很快笑着說：“好久不見。”
藍宇輝看了一眼她的右手，像所有突然見到了許久不見的老朋友的人一樣，臉上是驚喜的表情：“我還以為是我看錯了，不敢過來打招呼，沒想到真的是你！欣語，好久不見！”
“是挺久。”萬欣語說：“一年多了吧？”
“你還記得啊！”藍宇輝抱怨地握拳在她肩膀處輕擊了一下，生氣地說：“說好的是好朋友呢？突然一聲不吭地就消失了，體考不來參加，高考也沒見你出現，你不知道大家都有多擔心你？阿楓那天等你等得差點錯過考試。”
萬欣語眸光閃了閃，輕描淡寫地說：“那時候生了場急病，來不及通知大家。不過我現在好了，所以你不祝福我嗎？”
藍宇輝沒有追問，只是看了眼她的右手說：“當然要祝福，明天請你吃飯怎麽樣？”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又說，“以前總一副假小子樣，都沒把你當女孩子。現在這樣子很漂亮嘛，中文系系花不會就是你吧？是不是現在請你吃飯還要預約？”
萬欣語一拳打過去：“一年多不見你就敢開我玩笑了，皮癢了是吧，嗯？”
藍宇輝假模假樣地喊疼，臉上卻滿滿都是笑意：“我哪敢開你玩笑啊，我說的是真話！真心實意地贊美！”嘴裏卻小聲咕哝：這年頭說句真話都要遭人打，世風日下啊。
萬欣語哭笑不得，只好換個話題：“怎麽這麽晚還在外面？”
“你一個女孩子，這麽晚不也還在外面？”撿起地上早停止了滾動的籃球，說：“欣語你還是這麽勤奮啊，這麽晚都還在練球。”
萬欣語臉上的笑維持得有些困難：“就打着玩玩。”
然而藍宇輝好似看不到，聽不懂：“一年多沒和你一起打過籃球，來比比？”
左手扣住右手手腕，萬欣語咬住下唇立即又松開，尬笑：“我現在讀的是中文系。”
“嗯？”藍宇輝不知她為何突然來這麽一句。
“所以不用比了，為了高考能考一個好學校，我埋頭苦讀已經一年多沒打過球了，現在跟你們是沒法比了。”然後她做作地用手指繞着自己的長發，甜甜地說：“人家現在可是淑女。”
藍宇輝全身控制不住地顫抖了一下，趕緊低下頭去，怕自己忍不住一球砸過去說：妖怪，快給我現行！他認識的萬欣語可是學校一霸，眼前這個造作的萬欣語肯定是幻覺。
想起一年前，眼前的女孩拍着他的肩膀憂心忡忡地看着他的樣子。他以為她在想什麽壞主意要整他，結果她卻少見地鄭重開口：“阿輝啊，咱們看來是當不了多久的朋友了，餘下的時間裏咱們好好珍惜我們的友誼吧。”
他一臉迷茫地看着她，覺得她說的話分開聽都懂，但合成一句他卻忽然不明白什麽意思了。
萬欣語看他迷茫的樣子唉聲嘆氣：“我看了你這次統考的成績，雖然咱們體育生文化成績沒那麽高的要求，但是你這成績……唉，大學裏咱們不能繼續做校友了。”
藍宇輝心裏腹诽：直接說我這次考試成績慘不忍睹不就行了，至于說得那麽含蓄嗎？嘴上卻是不肯承認自己成績太差的：“那不是因為考試那段時間咱們練習太密集了嘛，每天訓練完都累成狗了，倒床上就睡了，哪裏還有時間看書啊。再說了，你文化成績考得那麽好也沒用啊，到時候你體育考試過不去不照樣上不了大學。”
“我？過不去？”萬欣語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一樣：“我這麽優秀的體育生會過不去？那你們都別想過了，大家一起放棄吧！”
藍宇輝還記得萬欣語說這句話時的樣子：目光篤定，頭仰起，下巴幾乎要翹到跳上去，仿佛沒有什麽什麽事情能難到她一樣，那麽自信和驕傲。
可是，曾經那樣自信的人此時卻說“現在跟你們沒法比了”，雖然時間并不長，卻讓他很懷念那個自信和驕傲的萬欣語了。
看着眼前人，曾經的短發留長柔順地披在身後，尾部還燙了微卷；以前經常是一身運動服加運動鞋，如今卻像大多數的女生一樣，在逐漸變冷的季節裏穿上了連衣裙配高跟鞋的搭配。
他看得笑了，笑容裏掩着三分悲傷：“你真厲害，居然穿着裙子和高跟鞋打球。”
萬欣語下意識地低頭看自己的鞋子，有些尴尬地笑：“我以為我不會再打球了，今天也只是因為路過這裏忽然有了玩一下的興致。”
“阿楓要是知道你不打球了不知道會……”這話是沒經過大腦就說出來，看到萬欣語抿着唇皺着眉的樣子才反應過來
自己說錯了話。藍宇輝心裏暗暗懊惱，趕緊換了話題說：“明天我請你吃飯吧，你有空嗎？我可不接受沒空的回答啊。”
萬欣語笑：“有人請吃飯我沒空也得有空啊，何況是好久不見的老朋友請我。”
“那就這麽說定了。”藍宇輝說：“你號碼給我，明天上完課我打你電話。我記得你喜歡吃魚和火鍋，學校旁邊就有一家做酸菜魚超級棒的店，火鍋的話留着下一次請你，明天我帶你去。”
萬欣語聽得眼裏都有了笑意，拍拍藍宇輝的肩，繼而搭着他的肩膀說：“不錯嘛，還記得我喜歡我吃什麽，不愧是好兄弟。”
藍宇輝愣了兩秒，因為這一刻她覺得他又看到了一年前的萬欣語。他轉頭看着她，心裏忽然開心起來，說話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激動：“那是，咱們可是好兄弟，兄弟喜歡什麽我能不記得嘛。”
兩人交換了聯系方式後找了個臺階坐着聊了會兒天。藍宇輝不知道怎麽突然反應過來萬欣語比她低一屆，那麽自己就是他的學長的。想起曾經被萬欣語逼迫叫他學姐的事情，非得要萬欣語叫他一聲“學長”。
萬欣語當然不肯叫，說得她煩了直接一巴掌拍過去，禦姐氣場十足地說：“叫學姐！”
藍宇輝捂着被拍的腦袋裝委屈：“明明我比你高一屆。”
“別說高一屆，你就是比我高三屆照樣得叫我姐！”萬欣語轉動着自己的手腕笑得非常親切地看着他：“你可以選擇反抗的。”
果然讀了中文系穿上了裙子也還是改變不了女漢子的本質。藍宇輝非常不情願地叫了一聲“欣姐”，嘴裏嘀咕着說：明明我比你大兩個月。
萬欣語視線往他身上一掃他就不敢繼續抱怨了。
待夜深了球場裏其他的人都走了，藍宇輝才提出送萬欣語回去。
萬欣語挑了挑眉，意思是“我要你送？”
藍宇輝嘿嘿笑：“這不是想知道你住哪棟樓明天好直接去接你嘛，再說了，你再厲害也是女孩子啊，我送你很正常嘛。”
萬欣語點點頭：“你說得有道理。”看對方笑得讨好的樣子又說，“但是，我不需要你送。”說完轉身潇灑地走了。
藍宇輝沒有跟上去，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輕聲說：“難道不打球了是因為她的右手受傷了？但就算是手受傷了也不用消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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