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自那日不歡而散之後,江绮思慫了幾天沒去看書,等過一個星期,見某人都還沒有反應,不由得重新抖索起來。
她不是慫!是從心!是戰略性撤退!
這麽想了之後,便能重新厚着臉皮,當做無事發生去溫之玉的書房了。
溫之玉也不知是出于什麽心思,并未讓人阻攔江绮思進去,而且她還隐隐感覺到,守在書房門口的守衛對她放松了許多。
江绮思問起來,守衛便直言不諱道:“都是宗主吩咐的,說下次江姑娘來,就不用特意詢問了。不過宗主也說了,只允許江姑娘在書房看書,裏面任何東西都不許帶出門。”
江绮思:……行吧。
她也不知道該如何評價溫之玉這種行為了,明顯提防她,但又沒有提防到底。
反正她也不是非得将神書帶出去不可,偷偷看上幾眼,問上幾個問題足以。
這天運氣不錯,溫之玉不在,江绮思順利在書房裏摸出了那本神書。
神書被扔在最裏邊的一個書架的最高處,她特意擡了一個梯子,小心翼翼站上去,腦袋一探,稍稍翻了翻,就在一堆書籍裏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她若無其事将神書抽出來,塞進懷中,表面看似鎮定,實則手心都緊張到冒汗。
若是被人發現她偷看鎮派之寶,只怕之前所做的所有努力都要付之東流。
她不傻,當然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于是越發小心翼翼。
溫之玉的書房每隔幾日就會有弟子過來使用避塵訣打掃,所以即使是書架頂這種偏僻的角落,也纖塵不染。
江绮思找好書,拍了拍手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塵,打算爬下去。
正巧這時,梯子旁邊響起一道柔軟的聲音:“你在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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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绮思做賊心虛,心裏頓時咯噔一下。
低頭一瞧,看見一個月白色長裙的溫婉女人正仰頭瞧着她,女人長相秀美,是個不可多得的美人。
她手上握着一本書,看到江绮思站在梯子上,露出一個詫異的表情。
等等,別慌,穩住!不是溫之玉就好。
江绮思咳嗽一聲,顧左右而言他:“真巧,你也來宗主的書房看書呀?”
能随意出入溫之玉書房的,除了主角團三人,沒有其他可能。
而根據主角團三人的特征,面前這個月白長裙的女人,顯然就是卓書語了。
“也?”美人微挑一下眉毛,素雅的臉上露出一個若有所思的笑容。
她上下打量江绮思一眼,淺笑道,“你是江姑娘吧?”
說着,又瞧了一眼書架:“江姑娘是找到什麽好書了,這麽高興?”
江绮思額頭的冷汗都快冒出來了,這還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是卓書語這句話落下,門口響起守衛弟子恭敬問候的聲音,有兩人進了書房。
江绮思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看過去,便見門口隐約現出一片黑色的衣擺,她心中登時慌的不行,幹脆一不做二不休,猛然從梯子上跌了下去。
跌下之時,瞅準空隙朝着書架上抽了一本書,看也不看便抱在懷中。
卓書語正站在她的梯子底下,見狀連忙叫了一聲“小心!”她伸手去接,跟着江绮思連人帶書滾做一團。
書房發生了這麽大動靜,門外的兩人步子一頓,然後速度猛然加快。
溫之玉和游安蓮快步走進書房時,看見的便是江绮思撲到卓書語身上的樣子。
溫之玉的臉唰地一下就黑了,咬牙切齒道:“江绮思!”
江绮思忍着痛,七手八腳從卓書語身上下來,慌亂之中不可避免地按在了不該按的地方,她心中一頓,略微升起一點不好意思的情緒,她不理溫之玉,對卓書語溫言細語道:“抱歉,你還好嗎”
卓書語是書香世家的大小姐,算是半路出家。她于符篆一行很有天賦,正經修煉方面卻差了一截,所以雖然江绮思并不強壯,她也接不住她。
不過比起如今形同廢人的江绮思,卓書語的身體狀況還是要好上不少的。
卓書語搖搖頭,看了一眼站在門口兩個表情各異的同伴,心中嘆息了一聲,對江绮思道:“我沒事。”
說完,她從地上爬起來,見江绮思還坐在地上,不由地伸出手去遞給她:“我扶你起來。”
溫之玉見自己完全被江绮思無視,素來冰冷的眸子慢慢凝結了寒霜。
游安蓮左瞧右看,飽含戲谑的目光不時在溫之玉和江绮思兩人身上流連。
江绮思看見遞到面前素白的手,為難地搖了搖頭,捂住腳踝道:“不行,我腳扭了。”
卓書語微微一愣,輕聲道:“這樣,那不如我……”她本想說叫人送她回房,還沒說完,已經被游安蓮搶過話頭。
游安蓮慢悠悠走過來,蹲在江绮思跟前,眼神讓江绮思不知道該怎麽形容,總之讓人覺得毛毛的。
她上上下下打量江绮思一眼,嘴角露出一抹輕佻的笑容:“這還不簡單,我抱江姑娘去找藥師不就好了?”
江绮思還是第一次見到一個眼神就可如此魅惑勾人的姑娘,不過她性別女,愛好男,倒沒有其他想法,只是露出笑容道:“那就先謝過游姑娘了。”
游安蓮目光一閃,笑眯眯道:“不客氣。”
她剛想動手,卻忽然衣領一緊,被人一把拉開。游安蓮懵逼回頭去看,是溫之玉。
溫之玉冷冷瞥她一眼,幾步走到江绮思身邊蹲下。
她不發一言,沒有征求江绮思的意見,一手繞過江绮思的腋下,另一手繞過她的膝彎,一把将人打橫抱起。
卓書語吃驚地望着溫之玉,欲言又止。
游安蓮也微微睜大眼睛,然後想到什麽,饒有興味地笑了。
別說她們兩人了,就連江绮思都一臉懵逼。她跟溫之玉,什麽時候關系這麽好了?好到可以讓她抱自己回房間?
溫之玉和江绮思的身量差不多,最多比她高一點點。這麽纖瘦的一個人,抱着她的動作卻穩如磐石。
溫之玉安靜地抱着江绮思走過雲梯,沿途接收無數弟子震驚的目光。
氣氛詭異,江绮思僵着臉不知說什麽好。溫之玉則全程目不斜視,目光朝着前方。
等快到江绮思的房間時,才聽溫之玉開口淡淡道:“啞巴了,怎麽不說話?”
江绮思從懵逼之中回神,滿心複雜道:“溫宗主,多謝你送我回來。”
她幹巴巴說完,實在無話可說,只好沉默。
幸好溫之玉也不是那種沒話找話的人,只垂眸瞥了她一眼,抿唇不語。
溫之玉全程冷漠地将江绮思抱回房間,扶她靠在床頭,原本想轉身離開,結果漫不經心一瞥,就看見被随意棄置一旁的黑色藥瓶。
她眉心皺起,狐疑上前拿起藥瓶,轉頭對江绮思道:“你沒用我給你的東西?”
江绮思伸手掀開自己的褲角,露出紅腫的腳踝,渾不在意回答:“用什麽?”
她擡眸看到溫之玉手中的黑色藥瓶,心中警齡大作,連忙露出假笑:“用了用了,藥效不錯。”
溫之玉的做法是,掐住她的手腕,然後垂首下去在江绮思的腕間輕嗅。
江绮思都要被溫之玉的動作吓傻了,這什麽操作?
只見雪膚黑發的美人垂首,鼻尖對着她的手腕,從她這個角度看去,只能看見對方鮮紅的朱砂痣和纖長漆黑的睫毛,還有挺巧的鼻尖。
對方仿佛小動物一般嗅氣味的動作,讓江绮思震驚到失去言語:“你……”
溫之玉小巧的鼻子輕輕皺了皺,擡起小臉,面無表情看向江绮思,冷冷道:“你騙我,你沒有用我給你的藥膏。”
她說完,放開江绮思的手,轉身走到桌邊,當着江绮思的面,将黑色藥瓶打開,看見藥膏好端端的沒有絲毫使用痕跡,冷聲道:“解釋?”
‘怕你下毒’這個原因說出來,怕是會讓溫之玉惱羞成怒,然後直接滅口吧?
江绮思讪讪道:“……我想用來着,就是忘了。”
“滿嘴謊言!”溫之玉打開藥瓶,想了想索性重新走了過去,江绮思越瞧越是心慌。不是吧,不就是沒用她送自己的藥嗎?難道真想殺人洩憤?
她心髒急促跳動,還沒想好下一步行動,便見溫之玉走到她的床邊,然後在她面前蹲下。
纖長白皙的食指挑起雪白的藥膏,輕輕塗抹在江绮思的腳踝處,藥膏剛剛塗上去,冰冰涼涼的,不一會兒就吸收了,腳踝上的痛感也随之消了下去,效果立竿見影。
這膏藥立即轉移了江绮思的注意力。
她湊過去,忽然咦了一聲,鼻尖聞到了一股似有若無的奶糖味。她這才知道溫之玉身上的奶糖味從何而來。
而剛才溫之玉聞親密的動作,便是為了聞這個味道吧?
她動了動腳踝,滿臉神奇。
“別動!”溫之玉見她莽撞,不禁出聲制止,“還不知道有沒有傷到骨頭,等會兒讓藥師給你看看。”
溫之玉她怎麽了,中邪了?
江绮思一邊想着,一邊偷偷看她一眼,等到溫之玉看過來,立馬偏開腦袋。
她手掌撐在床上,忽然摸到什麽東西,垂眸一看,心中一動。是剛才從書房裏摸出來的書。還沒看清封面上的字,那本藍色封面的書冊便被溫之玉一把奪了過去。
江绮思心中一跳,表情僵硬。
溫之玉表情淡然掃她一眼,然後目光落在手上的書冊上,不疾不徐翻開看了幾眼道:“原來你喜歡這種書。”
她說這句話時,語氣莫名有些奇怪,還挑了一下眉毛。
江绮思沒有在意,溫之玉的書房,除了話本,就是一些正經到掉牙的書,大多跟修煉有關。
她灑脫一笑,無所謂道:“喜不喜歡有什麽要緊,畢竟以後也許要靠這個吃飯的。”
“靠這個吃飯?”溫之玉一字一頓道,眉間隆起深深的褶皺,她眯起眼睛,臉上莫名有些風雨欲來的味道,“你竟然堕落至此,想要靠此謀生?”
等等,抄抄書,寫寫話本,哪裏堕落了?她覺得溫之玉沒中邪,正常的很。這種莫名其妙就發脾氣,才是她的風格啊。
不過了解歸了解,該怼還是要怼的。
“溫宗主如今春風得意,自然不知道普通凡人是怎麽生活的。”江绮思翻了一個白眼,抱胸靠在床上道。
溫之玉一把将手上的書砸到床上,怒極反笑:“你簡直自甘堕落,龌龊不堪!”
“自甘堕落”“龌龊不堪”兩個詞砸下來,砸的江绮思瞬間怒從心頭起。她回頭看向床上的攤開的書冊,心中的怒氣登時一窒。
那本被溫之玉扔在床上的書冊攤開,呈現出兩個糾纏的人影。
雖然是古代的小人書,但是作者畫功了得,愣是将黑白線條人物的姿态畫得令人面紅耳赤。
江绮思想起剛才牛頭不對馬嘴的對話,嘴角立刻抽搐起來。
剛才慌亂之下,她也不知道自己拿了什麽書。果然她拿這本書作了掩護,誰也沒有注意她其他小動作。
不過……
她目光詭異落在溫之玉臉上。這人哪裏的臉來說她呀?她的書房裏出現這種少兒不宜的書,有問題的難道不是溫之玉她本人嗎?
“溫宗主如此義正言辭地罵我,怕是私下裏沒少看吧?”江绮思想要故意氣人,那語氣就欠揍的很,聽得溫之玉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她故意用手背擋住嘴角,一雙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眯起,視線在溫之玉如玉的臉上一轉道:“我瞧溫宗主這個态度,不會還是個什麽都不懂小女孩吧?”
“姐姐我經驗豐富,要不要教教你?”雖然她的經驗也只是紙上談兵,但是看溫之玉這個談黃色變的小模樣,顯然比她還不如。
所以她的經驗比溫之玉豐富,沒毛病。
溫之玉聞言,胸口迅速起伏。剛才抱着江绮思走那麽長的路都沒有喘上一口氣,這會兒竟然被江绮思給氣的呼吸急促起來。
她臉上漫上紅霞,襯着她白玉一般的臉頰格外好看。
她一手摁住胸口,一手指着江绮思,連說了幾個‘你’字,然後冷笑道:“是了,我早該知道你生性放蕩,如今都落入這步田地,還是死不悔改!”
江绮思見她身體都搖搖欲墜,心驚肉跳起來。溫之玉不會被她給氣死了吧?可是她也沒說什麽呀?
江绮思撇了撇嘴:“行了行了,我在你心裏到底是什麽形象啊?我再不堪,也不會做給太衍宗臉上抹黑的事情。”
她嫌棄地看了一眼床上的畫本,翻了翻白眼道:“至于這個,我無意間翻到,并無意間拿回來的,你要不信我也沒有辦法。”
她攤攤手,表示溫之玉愛信不信。
兩人正僵持着,門忽然被人從外面推開,一顆毛茸茸的小腦袋猛然探了進來,吓了江绮思一跳。
唐星月望着兩人,目光狐疑,她遲疑道:“我可以進來嗎?”
江绮思收回目光,咳嗽一聲對唐星月道:“進來吧。”
唐星月忽閃着杏眼看了溫之玉一眼,見她沒有意見,這才慢悠悠地開門進來。她是過來給江绮思換藥,順便還她手帕的。
江绮思見唐星月進來,手指搭在衣領上要脫衣服,眨眼的功夫就脫掉了外袍。
溫之玉見她這個架勢,呼吸又再次急促起來,雙頰浮現薄紅,怒道:“你幹什麽?”
江绮思動作一頓,奇怪道:“脫衣服啊。”
她見溫之玉一副天崩地裂,仿佛她做了什麽驚世駭俗的事情似的,想到剛才那場烏龍,頓時意味深長一笑:“哦,我知道了,你害羞。”
“不過大家都是女人,我有的你有的,有什麽好害羞的?”
“不知羞恥!”
溫之玉以前受到的到底是什麽教育?為什麽會這麽古板?
江绮思才不順着她,哼了一聲:“溫宗主,你能不能講點道理?我不脫衣服,怎麽上藥?”
唐星月見縫插針加了一句:“溫姐姐,江姐姐身上有嚴重的燒傷,所以我必須要給江姐姐上藥。你要是不喜歡看,就先出去吧。”
很嚴重的燒傷?難道是那日她的紅蓮業火造成的?溫之玉嘴唇動了動,不知道該說什麽。
江绮思幹脆不理她,直接将身上的裏衣脫了下來。
她才剛剛露出纖細的鎖骨,溫之玉便豁然轉過身去。
溫之玉并非沒有見過同性的身體,可總潛意識覺得,江绮思和別人不同。她故意忽略心中那股奇怪的感覺,背着雙手站在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