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理智
第二日清晨，柳钰正夢到自己手中拿着一只香噴噴的大肘子，就被催命般的敲門聲吵醒。
“小師妹！你再不起來，咱們可就走了！”玉衡的聲音傳來，“師娘可說了，你若不在一炷香時間內出現在門外的馬車邊，就再也別想踏進清風谷半步了。”
原本還在埋怨這聒噪的二師兄，一聽到師娘的名號，柳钰立即坐了起來，瞬間清醒。
“來了！來了！”她一邊手忙腳亂地穿鞋，一邊回應道，“二師兄你跟師娘說，我馬上就出來，不會等很久的。”
等她跌跌撞撞地出了房間，所有的慌亂都煙消雲散。
只要看到眼前之人，世間的一切煩惱都消失不見，剩下的只有那人讓人移不開眼的臉。
“醒了？”蘇子晗含笑，“走吧，我讓人将早膳放在馬車上了，都是你喜歡吃的。”
說着，他伸出了手，一手接過柳钰的小包袱，另一手握住她的手。
被那雙溫暖的手握着，柳钰有些恍惚，回過神來的時候，人已經跟着他走出了大門，來到了一輛馬車旁邊。
“終于出來了？我還以為你不準備跟我們回谷了呢。”李璇姬小心地為方乾坤擦拭額角的薄汗，送了那不靠譜的小徒弟一個白眼。
明知道自家師父身子骨虛，竟然還讓站在這裏等了這麽久，足足有五息的時間呢。
“璇姬……”方乾坤正準備替自家小徒弟說情，就被毒姬賞了一個眼刀，于是立即閉了嘴，在心中默默為小徒弟祈禱，希望這次璇姬能夠稍微手下留情，讓小钰少受些疼。
連師父都沒有辦法替自己求情，柳钰一張臉皺得都快成小籠包了。她已經可以想象回到谷裏，自己将會面對怎樣可怕的未來。
就在此時，一直握着她的手緊了緊，然後松開。
只見蘇子晗拎着一個小食盒，笑着走到醫仙夫婦身前，恭敬地說道：“兩位前輩，這是小钰特地吩咐我為二位準備的點心，說是你們愛吃的。都怪我沒有提前準備好這些點心，才讓小钰不得不多耗費了些時間，讓二位久等了。”
“真的？”李璇姬挑眉，輕輕挑開食盒的一角之後，便趕緊将食盒接了過來，“難得小钰能有這份孝心，今日之事就算了吧。”
Advertisement
柳钰見師娘氣消了，長舒一口氣，在心中給蘇子晗點了個贊，正準備上馬車，就聽到了馬蹄聲。
回頭一看，她心上一慌，這人怎麽來了？
正想着怎麽躲着他的時候，蘇子晗在她一旁輕聲說着：“小钰，去與他聊聊吧，免得你一直放不下心。”
“我怎麽會……”柳钰沒有辦法對他說謊，只是有些不安地低下頭去。
“去吧，有我在，不會有事。”說完，那人還把她往前推了推。
此時，那急匆匆禦馬前來的人已經翻身下馬。
腳步虛浮，一看就還沒康複，但還是焦急地朝着柳钰沖了過來：“阿钰！”
柳钰看了看左右，其他人不是上了馬車，就是已經走開，她不得不獨自面對顧遠之。蘇子晗的意思她也明白，為了扳倒顧望天，她利用了無辜的顧遠之，心中十分過意不去。
她的确想要向顧遠之道歉，但又害怕面對這人。于是想着還是一走了之比較好，過些日子，她應該就不會再惦記這件事了。
可現在蘇子晗将她推了出來，讓她不得不面對顧遠之，心中對他是有些埋怨，但更多的，倒是慶幸。
慶幸有一個人這麽理解自己，這麽相信自己。
想罷，她擡頭看向已經站在她面前的顧遠之。她是有話要對這人說，為了自己，為了文舒，也為了顧遠之。
“阿钰，我……”
柳钰果斷打斷對方的話，說道：“顧公子，抱歉我為了自己的未來，利用了你的感情，還讓你的父親……”
“……”顧遠之雙唇緊抿，眼神複雜地看着她。那眼中的所有情緒，皆被迷茫覆蓋，讓她根本看不懂，不過此時她不需要看懂，也不想看懂。
深呼吸之後，她接着說道：“我與你說過，我不是文舒，沒有騙你。文舒在柳钰醒來沒多久，就已經永遠地離開了。這世間再無文舒，只有柳钰。”
“文舒她真的……走了？”
“是。”柳钰上前一步，望進顧遠之的眼中，“她對于你沒有一絲怨恨，只是後悔自己沒有好好活下去，與你一起面對一切。她希望我能替她好好活下去，也希望你能替她好好活下去。”
待對方眼中的迷茫散去，恢複了清明，她退回安全距離，繼續說道：“以下的言語，都是我柳钰想對公子說的。利用了你，可能是我柳钰此生所做的唯一虧心事。雖說我也是為了給文舒報仇，為了自己的安全，但到底傷害了你與顧夫人。若你想要報仇，今日便是最後的機會，但我懇求公子留我一條命。”
她張開雙臂，閉上眼，等着顧遠之的報仇。
半晌，只聽得一聲嘆息。
“我明白你的苦衷，也知道總有一日，會目睹某人來找父親。只是沒有想到那人會是你，更沒想到事情會發生在那樣的情境下。”
睜開眼，柳钰只看到一張慘笑的臉。
“你放心，我不會找你報仇，所以請你替文舒好好活下去。”
說完，顧遠之轉過身去，朝着他的馬走去，背影甚是頹廢。
“謝謝。”
柳钰的話讓他身形一頓，然後他加快了步伐，似乎想要盡快離開這裏。
回到馬車上，柳钰看向一旁的蘇子晗，說道：“到最後，我還是在利用他，利用他對文舒的感情，強迫他原諒我。”
掀開簾子，蘇子晗看着顧遠之縱馬離開的背影：“也許對他來說，文舒的諒解更為重要。”
“這人啊，一旦有了感情，還真是會失去理智。”柳钰嘆了一口氣，塞了一塊桂花糕在嘴裏。打從一起來就提心吊膽的，這會兒稍微放下心來，才覺得餓。
挑眉看向那吃得歡快的人，蘇子晗打趣：“這麽看來，蘇某還得再多加努力，才能讓柳姑娘也失了理智。”
“那是自然……”
正在得意之際，柳钰只覺得天旋地轉，回過神來的時候，那張她總是偷看的俊臉已近在眼前。心中漏了一拍，她下意識将口中的桂花糕吞下。
“你要做……”
剩下的話都被堵住，再說不出來。
至于那個叫做理智的東西，其實早已不知道去了哪裏。
“停、停車！”有些尖銳的叫聲，讓前行的馬車紛紛停下。一個嬌小的身影從一輛馬車跳下，然後快速鑽入後面那輛之中。
玉衡和李越争執一味藥的用法，正納悶這馬車怎麽停了下來，就看到紅着臉的小師妹手腳并用地爬進自己的馬車。
“你怎麽過來了？”見她的表情不對，玉衡問道，“臉怎麽這麽紅？病了？”
話還沒問完，另一個人也上了馬車。上來一句話也沒有說，只是坐在低着頭的小師妹身旁，直直地看着她。
兩位師兄對看一眼，他們好像又聞到了空氣中彌漫着什麽奇怪的味道。這味道讓他們十分不舒坦，總覺得他們兩人不應該出現在這馬車之中。
但當他們正準備離開，卻是收到了小師妹一半哀求一半威脅的目光，只得僵直着身子，硬是在這奇怪的氣氛之中，堅持到了幾個時辰之後的休息時間。
待馬車繼續出發的時候，師兄弟兩人只得在大師兄幽怨的目光下，爬上了他的馬車。
他們知道大師兄不習慣與人離得太近，就連同門師弟也不行，但大師兄這裏的氣氛怎麽着都比小師妹那邊正常得多。他們寧願被大師兄揍，也不願意再面對小師妹與蘇子晗。
他們倒是逃了，只留下柳钰一個人郁悶。
三位師兄擠在了大師兄的馬車上，不說她擠不上去，她是沒膽子招惹大師兄的。萬一讓他不開心了，自己怕是要紮幾個時辰的馬步。
而師父師娘那邊更是不用想，還沒靠近，估計就被師娘藥倒了。
紅着臉扔了一個眼刀給身後之人，她認命地爬上自己的那輛馬車，好歹這輛裏面還有些好吃的。
蘇子晗笑着将她的一舉一動看着眼裏，跟着她上了馬車之後，就看到他心中惦記的少女抱着一盤芙蓉糕往角落裏縮了縮，似乎對他很是忌憚。
看來方才還真把她吓到了，不過他倒是覺得這樣的感覺挺不錯。
想着，他坐到了柳钰身邊，握住她的左手後，便沒有進一步的動作。
嘗試了幾次，想要将手抽出來都未果，柳钰終是放棄，将注意力都轉到了食物上面。一大早忙着出門，沒有時間用早膳，此前一直被方才那羞于啓齒的事情所擾，也沒有吃幾口東西，她是真的餓了。
既然這人此時看起來終于老實了，那她便趁這個時候，多吃點東西，填飽肚子，回清風谷的路還長着呢。
一邊吃着糕點，柳钰一邊偷偷看向那個讓她沒了理智的家夥，這張臉，真是好看到想要一直看下去。
想她偷偷出谷，不過只想要吃點好吃的，沒想到折騰了一大圈，差點把自己賠進去。不過，老天待她到底不薄，不光解決了她身世的相關事宜，還撿了這麽個家夥回谷。
這趟出來，還真是不虧。
忍不住笑開來，只見那人轉過頭來看着自己，湊到她的耳邊，輕輕說道：“小钰這麽喜歡看着我，定是想要再感受一次失去理智的滋味，那蘇某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驚叫一聲，柳钰捂着耳朵想要躲開，卻是被那人抱在懷裏，剩下的聲音再次被堵在了口中。
那個叫做理智的東西，随着芙蓉糕落到了地上，也許此後也再也找不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