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錄制結束,屈寒的心已經迫不及待要飛了,但人卻被節目組的導演攔住了。
是關于屈寒要剪掉的那段內容的事兒。
那一段懲罰內容分明很有看點,而且屈寒将矛頭直指秦可達,致使後來秦可達背鍋到底,屈寒完美獲勝也和這一段相關聯的。
屈寒聽導演跟他商量的語氣,話裏話外都是不太好剪、最好留着,笑了一下:“不至于吧……衆所周知咱們臺的後期可向來很厲害的啊。”
導演做了那麽久的節目,其實心裏隐約有些猜測。屈寒不是第一次參加他們臺的節目,跟圈裏的其他藝人比起來,屈寒向來是挺随意的。
圈裏很多藝人都難伺候的很,不提那些像屈寒這樣的一線藝人,就是有的三四五六七八線明星,稍微有了點小名氣的,一個個要求都多的很。
有因為嫌棄臺裏的盒飯而各種難為工作人員的;有覺得游戲環節的道具服太醜過于影響形象而中途罷錄的;還有要指導節目組剪輯的,要求把自己剪輯的很聰明很厲害,但事實上對方的表現可能還比不上今天的秦可達,節目播出前一定提前給他們看過,不止對己方的剪輯掌握話語權,一看到同期參加的其他嘉賓剪出來有高光時刻,也不行必須得剪掉,光環就得在他一個人身上……
反正各種奇怪的要求癖好只有你做不到沒有他們提不出來的。
全靠同行襯托,使得認真完成節目從來不搞幺蛾子也不提任何要求的屈寒在所有工作人員的心裏都拔高了一大層。
回想曾經有一回,屈寒大概是因為狀态不好,錄制過程中全程表現凡凡,中途還出了一個不大不小的意外,播放出去當然能為節目引流,但對屈寒的形象會有一些負-面的影響……
當時節目組左等右等沒有收到屈寒團隊要剪刀手的明示暗示,猶豫了一番,還是主動去交涉了一下,沒想到聯系到屈寒本人後,他居然表示無所謂,想播就播。
掙紮過後的主動交涉是節目組難得的良心了,既然藝人并不強烈阻止,那麽那一段有損屈寒形象的內容自然而然的就播了出來。
事實上,那期節目播出後,網上确實引發了一些對屈寒的争議……甚至到今天還有人時不時的拿這個說事兒。
導演想,當初都那樣了,屈寒都沒說一個“剪”字,這次莫名其妙地第一回 提出這樣的要求,态度還挺堅決……其實未必跟屈寒本人有關,而是跟那個上臺的男粉絲吧?
他們或許認識、或許有這樣或那樣的關系,但話已至此,導演不會蠢到問個究竟,更何況導演的心裏頭已經有最後的答案了,如果只是屈寒本人的問題,那還好說,可惜不是,所以沒得談……于是導演也就最後不抱希望地争取了一下,得到拒絕的答案後,也只微微點了點頭。
誰料峰回路轉,前一秒剛拒絕了的屈寒,下一秒竟主動提出來:“導演如果覺得到時候可能會不夠時長,不如我再補錄個唱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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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演一臉驚訝。
“我記得彩排的臺本裏原本希望我能唱一下電影的主題曲?”
“真噠?!”瞧把導演驚喜的都開始賣萌了。
錄節目之前,節目組是跟屈寒溝通過能不能唱歌的,畢竟那麽巧,這部電影的主題曲就是屈寒本人唱的。
本以為屈寒既然在電影裏開了嗓,那之前已經在圈裏默認的那一條不唱歌的規矩應該就沒了吧……沒想到溝通下來,屈寒還是沒松口。
因為早知道屈寒這個不成文的規則,節目組倒也沒有太失望。反倒是因為分明節目都錄完了,屈寒突然改口,驚喜過盛!
不管屈寒改口是因為對剪鏡頭的補償,還是別的什麽,此刻導演只想高聲吶喊一句:還想剪什麽!随便提!都可以!
導演想了想又道:“不過現在觀衆已經退場了……”
“哦,這樣啊,那要不然不唱了?”
“別——唱唱唱!”導演連忙道,“我這就讓人去準備伴奏!”
觀衆已經退場,聽不到現場是觀衆的損失,但可不是節目組的損失!
“嗯。”屈寒低低地應了聲。
這時,休息室的門被敲響了,輕輕一推,先露出了朱裏那張娃娃臉,“小寒哥,我接到人啦。”
正跟屈寒面對面站着的導演分明看到那一瞬間屈寒的眼神唰的亮了,整個人都完全不一樣了……
屈寒這事讓助理去接誰了?
導演隐約有了答案,在出去的時候正撞見那穿着屈寒的應援服熟悉的那個鴨舌帽,也沒刻意去打量對方,導演沖他點了下頭,同他擦身——只近距離的時候依稀覺得那人好像有些眼熟。
大門徹底敞開來,兩人一人在門內一人在門外,都怔怔的看着對方,誰都沒有先開口。
“啊……”朱裏感覺氣氛有點不對,但還是沒有多想,大大咧咧的沖陳弋陽招手,“進來呀,別怕,小寒哥人很好噠!”
屈寒就覺得朱裏的頭頂格外閃耀,他趕人:“你跟大家一塊吃宵夜去吧。”
朱裏茫然的眨了眨眼,卻也沒問,乖乖應了聲,突然想起了什麽,補充道:“哦對了,剛剛陳哥他們想來喊你一塊兒的,被沖哥攔了。”
朱裏口中的陳哥是《北鬥》劇組的一個男演員,而沖哥則是節目最有資歷的一位主持人,和屈寒的關系還不錯。
屈寒點了下頭,表示知道了,揮手趕人。
“走廊好看嗎?還不打算進來啊,時間不多。”
陳弋陽一聽時間不多,心裏就緊了一下,以為屈寒只是抽空見他一下子……
屈寒說着已經自己走了過來,他伸手拉了陳弋陽一把,其實根本沒來得及用力,手才剛碰上,陳弋陽的身體已經進了門裏。
屈寒就順勢将門一關:“剛剛那個是我助理……”
“我知道。”陳弋陽點頭。
“沒吓到你吧?”
“啊?”陳弋陽有些摸不着頭腦。
“別怕,小寒哥人很好噠!”屈寒怪腔怪調的學了一下,“難道不是因為這有點像拉皮條的語氣,吓得你剛剛遲遲不敢進來嗎?”
陳弋陽被逗笑了,一下子心裏沉甸甸的東西落下了。
“你怎麽這麽說你助理……他明明挺可愛……”
居然聽不得陳弋陽誇別的男人,企圖轉移話題,他将眼前的人從頭到尾掃視了一遍,指着對方手裏的小玩意兒問:“這是什麽?”
“這個啊……”陳弋陽表情囧囧的,“羊角發箍,你的女粉絲塞給我的……聽說也是你的應援物?”
“你說是就是吧。”屈寒道,“我想看。”
“啊……看什麽?”
屈寒的手指在羊角上點了點:“想看你戴這個。”
陳弋陽為難道:“不要吧——這是小姑娘戴的。”
“師兄……”
聽到這個熟悉的稱呼,陳弋陽整個人愣在了那裏,有一剎那他有種他跟屈寒從來沒有分開過一直都那樣好的錯覺。
“我以前也為你戴過的,記得嗎?”
陳弋陽的喉間滞澀了一下:“……記得。”
屈寒擡手想将陳弋陽頭上的帽子摘下來,刻意放慢了動作,怕他不想,并不想勉強他。見陳弋陽一動不動的,屈寒放下心來。
只是手掌剛扣上帽沿,就聽見有人輕輕叩了叩門,随後導演的聲音小聲響起:“屈寒,你可以了嗎?”
屈寒的動作一頓,遺憾地嘆了口氣,“看來不是好時機……”
屈寒的時候落下來,順勢抓了陳弋陽貼在身側的手掌,“走吧。”
屈寒的掌心很燙,陳弋陽根本忽視不了。
他想過無數次和屈寒重逢的場景。
也許屈寒會裝作不認識他,擦肩而過。
又或許心中有千言萬語,最後不過化為一句輕飄飄的“好久不見”。
最好的結果不過是一起坐下來吃個飯,互相問一下近況,如同熟悉的陌生人。
可他從來沒有想過,會是現在這樣,不曾有任何客套,屈寒就像曾經無數次那樣拉住他的手……
“去、去哪兒?”
屈寒笑了笑:“看我唱歌給你聽。”
陳弋陽詫異地看向他。
屈寒就那麽光明正大地牽着他到了臺前,很自然地問他:“想在臺上還是臺下?”
陳弋陽看到機器打開了,不知道明明已經錄制結束了,觀衆也都退場了,為什麽又要錄制屈寒唱歌了。
“我把導演的位置讓給他!”導演一聽屈寒的話,心中警鈴大作,“上臺回頭你又讓剪了!”
屈寒還嫌導演的位置太偏了,最後親自牽着陳弋陽到了觀衆席的第一排最中間的位置,“坐這兒。”
陳弋陽能感覺到在場的工作人員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但屈寒毫不避嫌地帶着他,他也不想閃躲着讓屈寒哪怕有一絲失望。
屈寒一步步重新走上舞臺,拿起麥克風,先交代了一句:“我說的話可以剪進去。”
“這首歌叫《破曉》,是我四年前寫給一個人的……”屈寒還想多說點什麽,猶豫了一下,終是将未盡的話吞了回去。
重逢讓他歡欣,可是仍舊不敢将那句“我的世界終于破曉”說出口,他不确定。
漸稀微的白晝
被塗抹上墨色的濃稠
我的宇宙走丢
于海天的盡頭
雨擦去了塵垢
勾出看不透的河之洲
……
屈寒的歌聲溫柔,正如他全程望着這個表演唯一觀衆的眼神,似水柔情。
那是寫給他的,陳弋陽在聽清楚歌詞的那一瞬間忽然明朗。
聽到那一句“我的宇宙走丢”,他的眼睛起了霧。
他說,我是他的宇宙,我們分開不過是我不小心走丢了,而他還在等候。
……
風吹散了等候
聽見那聲聲海鷗海鷗
于是時間停走、擡頭
是否,夜幕被揉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