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要銀子
等衆人退出去,老夫人坐在秦雪彤床邊,道:“雪彤放心,有我在,整個侯府,無人敢怠慢你。”
她握住秦雪彤的手,“好好養病。”
秦雪彤有氣無力道:“謝謝祖母。”
慰問幾句,老夫人帶着丫鬟婆子離開,寶雲軒安靜下來,四個丫鬟、兩個媽媽,大氣都不敢出。
老夫人對四小姐的恩寵,獨此一份。
丫鬟媽媽們心裏暗喜,主子有前途,下人們自然也有前途。
“你們也出去,連翹留下。”秦雪彤吩咐。
“是。”丫鬟媽媽們恭敬退下。
等人離開,屋裏只剩下連翹和秦雪彤兩人。
秦雪彤誇贊道:“今日表現不錯。”
連翹連忙彎腰:“謝謝小姐誇獎,奴婢能表現得好,都是小姐指點的緣故。”
連翹的話真心實意,含着幾分敬佩和恐懼。
從紫惠出現開始,每一步都在小姐的預料之中,她仿佛能猜到蘇姨娘下一步要做什麽,提前合謀。
小姐做出膽大妄為之事,卻能全身而退,責罰蘇姨娘,并非普通人能做到的。
之前她一直擔心小姐初來乍到,會受人欺負,是以處處自作主張,希望小姐能讨好府上的人,如今看來并沒有必要。
小姐的手段超出想象,倒是自己再胡亂出主意,惹怒了小姐,恐怕落不到好下場。
“小姐,為什麽您能猜到蘇姨娘會這麽做呢?”連翹十分好奇。
秦雪彤淡淡地望了她一眼,這丫頭經常自作主張,若不是知曉這丫頭是個忠心的,她早就出手懲治了她。
“因為她恨我,很可能會出手陷害我。”秦雪彤說,“當然我并不能肯定她一定會陷害我,教你說那些話,不過是以防萬一罷了。如果蘇姨娘肯乖乖等到我午睡起來,我最多刺她兩句就完了,誰曾想,她要把事情鬧大,陷我于不利之地,那我自然不能束手待斃,任人宰割。”
她了解蘇姨娘,這女人就是一條豔麗的毒蛇,用華麗的外表做僞裝,趁人不備便狠狠咬上一口,直叫人鮮血淋漓,痛不欲生。
若不是早就知道她的本性,打她個措手不及,說不定今日真會被她得逞。
連翹想問為何蘇姨娘要害小姐,小姐又是如何提前知曉,但見秦雪彤揉着眉心,念及小姐手段,便停住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念頭。
“我剛才瞧着蘇姨娘的眼神,怕是不會善罷甘休。”連翹擔憂。
秦雪彤端起一杯茶,潤了潤嗓子,聞言微微一笑,“那就兵來将擋,水來土掩。”
晚上,秦政岳和兩個兒子回府,林夫人給他講了今日發生的事,秦政岳聽說秦雪彤病了,皺眉道:“那我去瞧瞧她。”
秦成龍和秦成君也說要去。
秦成龍年約二十,長相英俊,氣度沉穩,跟着秦政岳學習侯府事宜,兩年前已經考取秀才,前途無量,至今尚未婚配,等着秦政岳指好婚事。
大榮朝民風開放,越是公子貴女,婚嫁得越晚,越是貧窮子女,越是早婚早娶。當然,若男子過了二五,女子過了二十,再不婚嫁,就會惹來流言蜚語。
秦成君年僅十七,還在族學念書,身上沒有功名。他不用繼承侯府,身上的擔子沒有秦成龍大,喜歡和金陵的纨绔子弟一起游玩,生着一雙似笑非笑的桃花眼,随時抄着一把折扇,被人誇成翩翩濁世佳公子。
秦雪靈嬌嗔着道:“四妹妹的面子可真大,都是兒女拜見父親的,我這四妹妹一回來,反倒要父親哥哥去拜訪她。”
三言兩語,把探病說成拜訪,意思便完全不一樣。
話一出口,秦政岳的臉色便沉下來。他想起白日整個侯府的人都在等待秦雪彤的事,原本就不大高興,現在聽到秦雪靈的話,更加不高興。
本來子女回城,就應該先拜訪他這個父親,現在反倒要他去看望秦雪彤,實在不像樣。
秦政岳完全忘了,秦雪彤先是被拒之門外,後來又被引薦去見老夫人,途中拜見他,他自個兒愛理不理。後來吃完飯就直接離開了侯府,就算秦雪彤想拜見他,也無路可走。
林夫人聽了,一想也有道理,便說:“那就不用去吧。”
一個庶女而已,何必用這麽大的陣仗。她和老夫人已經看望過,沒必要再讓侯府主人給她臉面。
傳出去,別人還當侯府拿庶女當嫡女養呢,讓自家寶貝女兒雪靈如何自處?
嫡女的風頭是萬萬不可被搶去的。
秦雪靈道:“四妹妹回來,老夫人和娘親團團圍着她轉,都不怎麽理我了。父親和哥哥們是不是也要圍着四妹妹轉不理我呀。”
林夫人笑道:“瞎想什麽,你可是我的心肝寶貝,老夫人也最看重你,怎麽會不理你呢?”
“雪靈是我們的嫡親妹妹,雪彤只是一個庶妹而已,你們倆天差地別,怎可相提并論?”秦成君搖着折扇說道。
秦雪靈微笑,不經意地提起,“今兒蘇姨娘為了四妹妹的事受了老夫人責罰,我這個四妹妹,可惹不起呢。”
提到最愛的小妾,秦政岳皺起眉頭,“蘇姨娘如何了?”
秦雪靈道:“四妹妹怨恨蘇姨娘十五年不問不管,鬧了脾氣,暈過去了,老夫人就責罰了蘇姨娘。”
“雪彤不是在曲城養病嗎?關蘇姨娘什麽事?”最疼愛的小妾受罰,秦政岳不快,“一回來就這麽多事,算了,不去看她,今晚我去蘇姨娘那兒。”
林夫人臉色微變,心頭發酸,強笑道:“是該去安撫安撫蘇姨娘。”
秦雪靈并未在意林夫人的心情,微微一笑。
原本她沒想對付秦雪彤,今天一打照面便明白,此人水平極高。
那秦雪彤讨好起人來,手腕非同一般,老夫人的寵愛已經被搶走,父親和哥哥們的寵愛絕對不能再被搶。
兩位哥哥見秦雪靈不高興,也歇了去看望秦雪彤的心思。
秦雪彤在寶雲軒養了兩天病,她那位便宜父親一次也沒來過,連兩個哥哥都沒任何關懷。
不過她也不在乎那些人的關懷,這兩天她都在琢磨一件事,該如何賺取銀錢。
她不是真正的豪門小姐,遲早要離開侯府,與其等着被揭穿真相掃地出門,不如主動離開。
若離開時一無所有,恐怕步步艱難。
要麽掙點銀錢,要麽掙點地位。
最好兩樣都有,離開的時候才能夠風風光光,不至于被人暗害了去。
可身為一個大家閨秀,侯門千金,肯定不能抛頭露面,和那些商販一樣去賺錢,該如何做呢?
秦雪彤的目光緩緩地掃過寶雲軒裏的東西,為了彰顯氣度,寶雲軒裏的東西都是些精致貴重的物件兒。
若是把這些玩意兒全拿出去販賣,必定能賺大筆銀子,可惜這些東西都入了庫房,登記在冊,并不是她個人的賞賜。
秦雪彤在屋裏思索片刻,慢慢有了主意。
又過兩日,秦雪彤的“病”好了,蘇姨娘也沒動靜。秦雪彤對連翹道:“去把我的舊衣服拿來,我們去拜訪父親、夫人。”
連翹好奇:“小姐為什麽要穿舊衣服?箱子裏還有兩身新衣服呢。”
“不要多問,去拿就好。”秦雪彤說。
“是。”
連翹乖巧地進入小庫房打開箱子,翻出壓箱底的舊衣服。以前在曲城,秦雪彤過得十分艱難,身上的衣服都是自己做的,所用的料子也不好。
梳着百花髻,頭頂斜插着一支銅簪,沒有任何寶石修飾。身穿蜜合色的夾襖,腳上一雙青灰繡鞋。
這樣的穿着,比起大丫鬟都差了不少。
連翹惴惴不安地跟着秦雪彤走出寶雲軒,來到福壽苑拜見老夫人。原本拜完老夫人後,再去青松堂拜見侯爺。卻不想走進福壽苑便發現,秦政岳、林夫人都在福壽苑裏。
這下倒好,用不着跑兩個地方了。
“四小姐來了。”丫鬟前去禀報。
一家子人正說着話,聽聞四小姐過來,老夫人臉上露出點兒笑意,“去把她叫進來。”
秦政岳神色不快。
林夫人表情不鹹不淡,既無厭惡,也無欣喜,畢竟不是親生骨肉,面子上過得去就算了。
秦雪靈坐在林夫人旁邊,淡笑着道:“雪彤妹妹終于來請安了呀。”
秦政岳聽了心頭更加不喜,這丫頭一回來就讓整個侯府的人等她,還鬧得蘇姨娘沒面子,又不向大人請安,實在沒教養。
林夫人聽了也心裏不快,豪門子女,尤其是女兒,更應該循規蹈矩,日日請安才對,她的外甥女趙如霜都能夠經常來請安,偏偏這位庶女回來幾天了,卻一直沒請安。
只有老夫人臉色如常。
秦雪靈觀察周圍人的神色,低頭捏了捏手上的玉蘭錦帕。
她倒不是存心陷害秦雪彤,只是心裏始終有一種詭異的感覺,擔心此人搶走自己的寵愛,所以,她得保證其他人不喜歡秦雪彤。
室內各人心思各異。
片刻後,秦雪彤從外面走進來。
蓮步輕移,先走到老夫人身邊福了福身,“見過老夫人,給老夫人請安。孫女兒這幾日都在養病,恐把病氣過給親人,便一直沒來請安,望老夫人恕罪。”
老夫人笑着道:“起來吧,生病休養,情有可原。”
聽秦雪彤解釋原因,林夫人和秦政岳臉色稍稍好轉。
老夫人目光落到秦雪彤身上的衣服,臉色微微詫異,剛想開口說點什麽,又意識到林夫人坐在身邊,便住了口。
秦雪彤又走到秦政岳和林夫人身前,福了福身,柔聲細語道:“見過父親母親,女兒跟父親母親請安。”
林夫人心頭詫異,因為秦雪彤請安的姿勢很标準,不輸于大家閨秀。
秦政岳在第一次見面時并未仔細看秦雪彤的樣貌,如今細細看了,少女長得水靈靈的,幾天時間好好地養了氣色,面色紅潤,眸子漆黑。
雖然比不得身邊的秦雪靈,卻也是個美人胚子。
秦政岳心頭微動,即便不能拿這女兒代替雪靈嫁給三皇子,以後拿來做聯姻的工具也不錯。
只是身上穿的衣服也太過破舊,把美貌壓下幾分。
“雪彤,你這衣服是怎麽回事?”秦政岳發問。
秦雪彤故意露出不解之色,低頭查看自己的衣物,道:“父親,我的衣服有何不妥?”
她從回來到現在穿的都是從曲城帶來的衣服,破舊不堪,樸素至極。
林夫人的臉色變了,她忽然意識到,自己給秦雪彤準備了院子,卻沒給她準備衣服飾品。
原本也不是什麽大事,大戶人家庶女過得艱難的比比皆是,但若是讓秦政岳産生不好的聯想,以為她苛待庶女,那就不好交代。
老夫人瞧了林夫人一眼,搖搖頭。
就她看來,林夫人若不是出身相對高貴,又生了兩子一女,地位穩固,又有她坐鎮,恐怕早就被後宅的女人給鬥下去。
腦子不僅比不過蘇姨娘,可能連其他的姨娘也比不過。
“雪彤過來。”老夫人招招手。
秦雪彤小步走到老夫人身邊,低眉順眼,柔和婉約,讓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最近你在養病,你母親就沒來打擾。”老夫人拉着她的手,為林夫人圓了場,“待會兒就讓張嬷嬷帶你去庫房,領幾匹緞子,小姐的月例也領了。”
林夫人經過老夫人提點,也接口道:“小姐們正要做衣裳,剛好可以一起做,只是這月例銀子……”
秦雪靈忽然咳嗽一聲。
老夫人和林夫人意識到,庶女不能越過嫡女。
秦雪靈笑道:“府上什麽東西都有,吃的穿的喝的,無一不精貴,都用不上花銀子呢。”
秦雪彤的手指微微一頓。這個秦雪靈是怎麽回事?為什麽要擋她財路?
“說得也對,小姐們用不上銀子,就減半發放吧。”老夫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