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陰司鬼市（1）
作為一個合格的恐高症患者，對于孔方剛才怎樣拽着我的手腕從那千仞絕壁上一躍而下的情景我實在不想過多描述，但當我睜開眼，我突然反應到，我也許是穿越了。
按照穿越劇的普遍定律，我接下來的反應應該是掏出手機，可惜我在口袋裏摩挲了半天，才恍然手機剛才已經落在卓揚的車上了。我嘆了口氣，用力揉了揉眼睛。此刻，該看的不該看的都一一呈現在了我面前。
從目前的地點看來，這應該是一個空曠的舊式廣場，廣場橫平豎直，或許因為年頭有些久了，所以連腳下磚塊的縫隙間都生出了墨色的雜草。我注意到，在這裏除了我和孔方在額心正中帶有一點幽綠的光之外，其他人甚至連五官都很模糊，他們在廣場上游走着，仿佛傳說中的百鬼夜行。不過他們似乎看不見我們，只是空洞的望向同一個地方。
他們看的是望鄉臺嗎？我不禁想，逆着人流的方向，并不難發現在廣場的正中還矗立着一塊高大的石牌坊，濃重的冥霧下，待我走近了，才依稀瞧清那上面書着的古隸體：陰司鬼市。
陰司鬼市？這就是我剛才聽見的那個聲音所說的地方？
我皺緊眉，沒想這時孔方卻狠狠瞪了我一眼，壓低嗓子道：“聽着，要等到了才許說話！”
不說話就不說話，這麽兇幹嘛啊！我回了他一個大大的白眼，但很快，人就被他拽進了十字路口後的一條胡同。
在這條幽深胡同的盡頭，隐約漂浮着兩盞白色的燈籠，可盡管如此，那裏的光線依舊很暗。我們沿着胡同一路走了好一陣，終于停在了一幢古式的鬼樓前。
“到了。”
随着孔方的話語落下，鬼樓沉重的銅首大門也應聲打了開。
迎面一陣陰風吹過，空蕩的前廳內，只見一道火影在镂空的木雕花屏風後猛地竄了高，我揉揉眼，忽聽一個低沉的聲音道：“小丫頭，你天生命魂有缺，今天走這一遭，怕也是定數。”
命魂有缺？我皺眉，想起《陰陽師生存手冊·基礎篇》的第一講就提到過的，人的精神分開成為魂和魄，一共有三魂七魄，其中三魂為天、地、命這三魂，而七魄則為屍狗、伏矢、雀陰、吞賊、非毒、除穢、臭肺這七魄。
其中三魂存在于精神裏，七魄則寄居在物質中，指喜、怒、哀、懼、愛、惡、欲。在這之中，命魂又為七魄的根本。而這人說我命魂有缺，難道……
但，現在并不容我過多思考，因為我很快反應過來這個聲音就是開始聽見的那個男聲。想到這，我頭皮更是一緊，透過屏風，我看見後面安置有一張高大的木制櫃臺，在櫃臺的兩旁，一左一右的兩簇火苗虛空燃燒着，除此之外，這間廳室裏就再沒有其他人了。
難道說，所謂的鬼執其實就是？我抿了抿唇，随即将目光移向了那跳躍的火苗上，問道：“閣下是？”
“知道燭陰嗎？”沒想那個低沉的聲音居然回答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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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陰？難道是《山海經》裏記載那個？傳說，西北海之外，赤水之北，有章尾山。有神，人面蛇身而赤，直目正乘，其瞑乃晦，其視乃明，不食、不寝、不息，風雨是谒，是燭九陰，是謂燭龍。
好吧，我很想說這段我本來也記不住的，但鑒于有沈一菲那個偏執的古文化研究迷在身邊……
不過按照現在人的說法，燭陰神話實際上是古人對火山堆燃燒和爆發這一自然現象的描述。話題扯的有些遠了，我将面前的兩簇火苗仔細看了看，這才發現了它和普通火苗的不同：一般來說，普通的火苗都是由內向外顏色逐漸淡起來的。可我眼前的這兩簇，分明裏外燃的都是一樣的光芒，不過右邊的這簇呈現藍紫的顏色，左邊的則是暗紅。
到底哪個才是呢？我一時辨別不出，索性先問道：“燭陰大人，難道您真的是山海經裏說的那位？”
話語落，沒想右邊的火苗便猛漲了起來，它先是劇烈的晃了晃，接着離開了原先的位置，用低啞的聲音道：“已經兩千年了，算算時間，轉世的應龍也是時候覺醒了。”
怎麽又扯到應龍了？我詫異了下，隐約記得《山海經》裏似乎也提到過這個名字。然而，下秒孔方就打斷了我們的話題，他問道：“燭陰大人，交易可以開始了嗎？”
如此刻意的提醒，猛然間也讓我記起了他拽我來這裏的目的。
是了，女娲石！
我猛地握緊胸口的吊墜，但就在我手指觸向女娲石的一刻間，一個盤桓在我腦中已久卻一直忘了要問的問題忽然冒了出來！這個孔方，為什麽一定要拿到女娲石呢？記得卓揚曾說過，女娲石可以完成人心中的願望，難道說……跟這個有關？
我心中一緊，與此同時，我胸前的女娲石也再次迸裂出了灼熱的紅光，而除去剛才，這樣的情況曾經也在蘇菜館裏發生過。但這，又是因為什麽呢？
“你不是它的主人，它在抗拒你。”沒想到，燭陰接下來的話竟是替我解開了的疑惑。然而，他用的那個它又是在指代誰？女娲石嗎？我心中一個咯噔，再擡眼，燭陰已經飄忽到我面前。很快，它那原先就漲開的火光便形成了一個藍紫色的人形，那人形比孔方略高些，先是圍着我轉了一圈，接着伸出手指像是要碰一碰我的女娲石。
“但是奇怪，很奇怪。”他搖了搖頭，随即退後了一步。
“時間快到了，燭陰大人。”并無心觀看我倆即性的表演，孔方鎖起眉，深深向他彎下了腰。
“哈，為了等這陰時陰刻，你也是用心良苦。”
一聲低呵，燭陰很快比出個走這邊的姿勢。跟上他的步調，我們經過前廳，又撩開一挂不知什麽材質做成的珠簾，便看見了中庭的天井，在那正中，植有一株五人合抱的粗壯榕樹，灰暗的光線從那陰陰樹冠篩下來，依稀能分辨在這其後還有一條幽深的長廊，它隐在沉重的夜色下，仿佛一條匍匐着的巨蟒。
進入長廊後，燭陰一路都沒有說話，然而，他每經過一處，走廊裏挂着的風燈都會一盞盞的跟着亮起來，然後又随着我們的離開而熄滅。重重搖曳的燈影下，我發現在這條走廊的內壁上，還繪有一卷超長的壁畫，不過由于光線太過幽暗，并不能瞧清楚。
就這樣走了好一陣，燭陰終于停了下來，他轉過身，問孔方道：“即使萬劫不複你也要救她？”
“是。”幾乎沒有猶豫，孔方回答。
即使萬劫不複你也要救她？這一刻，我腦中像有另一個聲音同樣在說。我晃了晃腦袋，很快打消了這個錯覺。
眼前，燭陰單手擡起按向壁畫的其中一處，随着他手掌的按下，不想這半面的壁畫竟然就這樣詭異的消失了！旋即，一個刻着古怪陰文的雕花推窗也從裏面凸顯的出來，可顯然，它的規格要遠小于一般的古式窗。
對此，我有些好奇，因為在這推窗裏，居然還有嵌有一間小型的壁龛。而這，僅僅是為了裏面一盞隐蔽放置着的正閃着微弱光線的青銅燈！
這究竟是什麽燈？需要藏的這樣隐秘？我不由得想要湊近，然而，眨眼間，那光卻被一團灼烈的紅光所覆蓋，我瞪大眼，下瞬才想明白，那始作俑者居然是我胸前的女娲石！
搞什麽，難道他們口中所等的時刻就是指現在嗎？我實在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做，僅是任憑意識操控想觸一觸那微黃的火焰，然而，就在我的手指快要接近那火苗時——
“別碰那續命燈！”
忽然間的一聲高喝，及時讓我收住了手。我回過神，望見靠近走廊的陰影下，那重重冥霧仿佛被誰強行撕開了一道巨大的裂縫，裂縫中，卓揚提着劍面無表情的從裏面邁了出來！而跟在他後面的，則是陸溫茗的式神——一條金色的蛟龍！
“果然來的早不如來的巧啊！”聲音落，陸溫茗手勢一揮，那條金色的蛟龍就極其上道的朝孔方俯沖了去，孔方順勢向後躲閃，手中咒印締結，很快一只巨大的黑色禿鹫也迎了上！
砰！
劇烈的撞擊聲震得屋檐下的風燈也跟着搖晃起來，而這時卓揚長劍劃開冥霧，一道銀華罩下，我看清在他的左手裏，一枚寫着“緝”字的薄質玉色令牌竟毫不遜色于他長劍的銀華，在夜色下熠熠發亮！
“孔方，你以為上了三界緝查榜的人，還能有機會脫逃嗎！”他說。
不是吧，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三界緝查令？我還一直當時代進步了，三界緝查令至少也該與時俱進成一張金箔紙的……
“好大的口氣！不過在這陰司鬼市，你又以為你的能力能發揮多少？”下秒，燭陰忽然狂戾的笑了一聲，并伸手就是要截住那條咆哮着的蛟龍！
可這又是什麽情況，他剛才那話不是對着卓揚說嗎？還是……他原本就打算聲東擊西？我被他搞的一頭霧水，擡眼，天際又是一團碧光猛烈炸開，簡直就像要将這裏的冥霧都驅散似地，一時将整座鬼樓都映在了它的光芒裏。
無可睥睨的光，瞬時讓人的呼吸都為之一凜，蜿蜒的長廊裏，我瞥見走廊裏那繪着的漫漫壁畫，也仿佛一闕闕記載着春秋筆錄的史歌。與此同時，一個古怪的念頭忽然從心底冒出：眼前的這一切，似乎是在哪裏見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