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奧德裏齊的商隊回來了。
這支商隊離開的時候有二十人，回來時卻只有十五來個。商隊的隊長說，山的另外一頭已經開始下大雪了，魔獸躁動，蹋毀了不少村莊。
希希羅北部每年的暴雪季都會死很多人，除了人魚之城望月灣、妖精之都芙彌那些大國能夠安然無恙，其他的小城小鎮多多少少會受到波及，就連北羅曼都不能幸免。
商隊帶回來的物資很多，率先拉到城堡前讓陛下過目。洛娅挑挑揀揀，為食肆補充了些調料與食材。貨物中還有一種十分廉價的木材，不防潮防濕，還十分容易開裂，那些貧窮的居民們搭房子就是用它。
這種木材搭出來的房子自然不好，奈何它便宜，而居民們也沒有什麽更多的選擇。想要建一座石屋并不容易，光是從山上開鑿石頭，就需要花費許多人力與時間。
洛娅若有所思地敲了敲那塊木板，問奧德裏齊：“你的商隊裏，有沒有人想要賺點外快？”
奧德裏齊愣了一下，很上道地拍起了馬屁：“陛下，請随意吩咐，他們很願意為您效勞。”
洛娅的嘴角抽了抽。
能夠被奧德裏齊挑選進入商隊的成員個個年輕力壯，是非常好的勞動力。暴雪季即将到來，商隊不會再出行，這些人暫時都無所事事。洛娅把他們召集起來，雇傭他們去山上開鑿石頭。
聽奧德裏齊說，西洛蘭每年都會有房子被暴雪壓塌，造成不少死傷。為了再接再厲地刷一把好感度，洛娅決定在鐵匠鋪邊搭起一圈牢固的房子。
知道陛下的意圖之後，西洛蘭的平民們又驚又喜，幹活也幹得格外賣力，還有人幹完地裏頭的活，又跑去幫忙搭房子。
卡爾便是其中的一員。
他的父母雙亡，來自于毫無種族天賦的人族，身體從小落下了病根，一路摸打滾爬長大，什麽苦都嘗過。卡爾格外珍惜種田的工作，也十分感激那位剛剛蘇醒的女王陛下。
為了報答陛下，他每次從地裏頭回家時都強忍疲倦，在那一片建造區打下手。有卡爾在前，其他的農人平民們也漸漸開始效仿他的舉動。
一天傍晚，農人們準備領今日的報酬時，就看見尤瑟長老臭着一張臉，一臉郁結地站在他們面前。
“卡爾，你小子，趕快站出來。”
卡爾吓了一跳。
尤瑟長老的表情絕對不像是有什麽好事兒，可他幹活分明勤勤懇懇，從沒有偷過懶，長老怎麽會突然把他揪出來？他腦中簡直是一片空白，忐忑惶恐地走上前。
地精長老的眉毛幾乎打了結，他打量着眼前這個瘦巴巴的、被吓得臉色蒼白的人類少年，再瞥了一眼後邊茫然擔憂地往這兒望來的農人，心中郁悶至極。
那麽好的羊毛做出的第一件衣服，本應該歸于陛下才對，這些畏畏縮縮的家夥怎麽襯得上那麽漂亮珍貴的東西。
但是陛下的旨意不容拒絕，在這幫農人中，如果他硬要挑出一個來，也就卡爾這家夥還能稱得上順眼。
“喏。”他臉色恹恹，從一個布袋中拿出一件雪白柔軟的長衣，悶悶說道：“女王陛下将你的勤勞都看在眼中，這是屬于你的賞賜。”
空氣都靜了一瞬，人群随之嘩然。
卡爾懷疑自己的耳朵出現了問題。
他身上穿着并不貼身的短棉衣，在這嚴寒天氣中露着腳腕手腕，每年冬季都會起凍瘡。但他付不起買新棉衣的錢，只能強迫自己去習慣這樣的寒冷。
可他、他剛才聽見了什麽？
“快點拿着，臭小子！”那個暴躁的尤瑟長老又開始發脾氣了，“真是目中無人、毫無禮儀，你想要我幫你拎多久衣服？”
卡爾猛然從回憶中驚醒，連忙接過了那件衣服。
手中的長衫質地柔軟，光是握着一角，就能想象出穿上以後該有多麽暖和熨帖。他還是無法從這樣的驚喜從回過神來，磕磕絆絆地說了一通感謝的話，被不耐煩的尤瑟揮手趕走。
“看上去就很保暖。”
“唉，我幹活兒也很勤勞，可惜沒能入陛下的眼。”
“這樣的一件好衣服，能夠穿好幾年了。”
“你們不用羨慕，”
正當農人們羨豔紛紛時，尤瑟再次開口，這次的語氣卻緩和了許多。他想起了陛下鄭重委托給他的任務，挺直了脊背，再次打起精神。
“你們這些懶家夥，自然得不到和卡爾一樣的待遇。”長老一張嘴就是些陰陽怪氣的話，西洛蘭的子民們早已習慣，只當他這是在挖苦。沒想到下一秒，尤瑟話音一轉，道：“陛下托人趕制了不少這樣保暖的衣服。當然，這些不是白白送給你們的，你們可以用一百銅幣一件的價格在奧德裏齊的商店裏購買。哼，數量有限，想要的就得趁早了。”
請裁縫制作衣服的人工費、給奧德裏齊的抽成、養綿羊需要花費的錢，這些加起來之後，一百銅幣這個價格并不昂貴，甚至能算得上便宜。
“一百銅幣……”當下就有人計算開了，“如果少吃幾頓飯，四天就能攢夠錢。”
“買了之後可以穿好幾年。”
他們如今有了穩定的銅幣收入，一百銅幣并不是什麽誇張的數目，甚至已經有人領了今日份的報酬後急急趕回家，想要拿着這幾天的積蓄去買一件來穿。
卡爾也不例外。
他幾乎是一路飛奔到家裏，小心翼翼地把陛下賜給他的衣服珍藏起來，又從枕頭底下找出一小袋銅幣，急匆匆出了門。
——那可是陛下的恩賜，是陛下對他的認可。他要把那件珍貴的羊毛衣保留好，以後還可以當做傳家寶，代代都會記得他的榮耀。
平民之間歡欣雀躍，城堡裏頭，洛娅蹙起了雙眉。
墨帝斯站在她的身側，端詳着桌上那塊泛着熒熒藍光的石頭。
“雖然色澤發生了變異，但陛下，”他掀起眼皮，淡淡瞄了一眼一臉茫然的奧德裏齊，聲調低緩，不卑不亢地回答，“這确實是魔晶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