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驚變
第四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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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微微一愣,随即卻是終于忍不住,一下子低笑出聲,索性站起身來把整盤月餅都遞給了葉丹歌——葉丹歌頗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發,卻是毫不客氣地伸手把盤子接了過來,一手抱着盤子一手拿起一個月餅,低頭咬了一口,立時就彎起了眉眼,精致溫婉的臉上滿是心滿意足的愉悅笑意。
——活脫脫就像是一只餍足的小動物,再也看不見半點先前私闖禁宮時的果決和豪氣……
不知為什麽就好像有些羨慕起葉孤城來——這皇宮中整日勾心鬥角、暗潮洶湧,人心一天大過一天,又有多久沒有見過這樣容易滿足的人了,後宮人數不少,又有幾人願意為了他孤身犯險、願意為了百姓以身犯禁,年輕俊美的皇帝忍不住低低地嘆了口氣,待葉丹歌略有些疑惑地轉過頭來看他,他卻又早已是恢複了先前溫和的笑意,溫聲喊了一句“葉姑娘”,而後伸手指了指角落處的一盞屏風。
葉丹歌會意,抱着那盤月餅一閃身,立時就已經消失在了屏風後的陰影之中。
皇帝下意識地往屏風的方向看了一眼,點點頭,回到桌案前,提了筆繼續批示奏折。
……
決戰所約定的時間很快就到了,皇宮中卻忽然混亂了起來——一大批江湖人頃刻間一起湧入了皇宮之中,每一個人身上,都系着那種特殊的緞帶。
緞帶本只有六條,怎麽會忽然間變成了這麽多?
每一個人都對此疑惑不已,但此時此刻,卻早已沒有時間再去思考這些了——所有的大內高手都已經變了臉色,立時急調人手,将紫禁城內最高的一座宮殿——太和宮,圍得水洩不通,不容任何人随意走動。
終于,葉孤城和西門吹雪也到了。
太和殿的屋頂之上,兩個白衣的人影相對而立,靜靜地看着對方,默然無言。
所有人都已屏住了呼吸,靜靜地等待着當世兩位絕頂劍客的驚世之戰,然而誰也沒有注意到,遠處乾清殿的門——忽然被人推開了。
皇帝放下筆,擡起頭來看着門口,而後卻是微微垂眸,聲音似乎是微有些疑惑:“王安?朕還沒有就寝,現在用不着伺候,你下去吧。”
——王安是宮裏的老人了,在他還是太子時就已經是他的心腹。葉丹歌說南王在宮裏的內應是王安時,他還心存僥幸,希望是弄錯了,但沒想到……真的是他,果然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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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階下的太監微微躬身行了一個禮,卻是遲遲沒有退出去,反是而笑了起來:“奴婢想請皇上見一個人。”
太監的聲音又尖又細,笑起來便格外刺耳——躲在屏風之後的葉丹歌皺了皺眉,抿着唇耐心等候。
皇帝一瞬間就沉下了臉色,卻還是沒有發作,只是定定地看着他——就像是看着一個陌生人,就像是……這麽多年來從未認識過他一般。
皇帝的視線其實并不算太過銳利,只是格外深邃,讓人陡然生出一股捉摸不透的無力感——王安久久等不到他的回答、又在他的目光下莫名地有些不安,終于是有些沉不出氣,一咬牙,揮了揮手——立時就又有一人從門外走了進來。
那是一個很俊美的青年人,身上穿着明黃色的龍袍——皇帝的臉色終于一下子就變了。
果真是一模一樣的容貌,一模一樣的身形,一模一樣的……朝服。
“皇上可認識這一位?”王安一下子就笑了起來,好像是終于定下了心裏的不安,滿是得意,讓他的笑聲越發尖細難聽了起來,“這位就是南王爺的世子,您的嫡親堂弟。”
皇帝定定地看着他,神色平靜得有些不可思議:“未得诏令,私自入京、私制龍袍、私闖禁宮——每一件是什麽罪名,你可知道?”
南王世子擡起頭,忽然間笑了起來:“只怕是——萬死難贖。”
“你既知道,為……”
“你既知道,為何還要犯法!”皇帝話未說完,就已經被南王世子疾聲打斷——他沉着臉色,聲色俱厲、一派正氣淩然,“皇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朕念在你同是宗室血脈,網開一面,便留你一個全屍,黎明處決後速速送往南王府!”
皇帝忽然從椅子上站起身來,直直地看向階下那個和自己一般容貌的人,淡淡道:
“朕——只有一個問題。”
“私自稱朕,又是一條死罪!”南王世子輕笑了起來,像是終于再也遮掩不住心中的得意,這輕笑終于慢慢地變成了哈哈大笑,好不容易終于笑夠了,這才擡起頭,挑了挑眉,語氣裏滿是高高在上的睥睨,仿佛自己說出口的是什麽天大的恩賜一般,“不過念在你就快要死了,有什麽問題就問吧——朕心情好,回答了又有何妨?”
皇帝看他一眼,淡淡地笑了笑——和南王世子那得意而嚣張的笑意比起來,這樣的笑,實在是淡得甚至要讓人忽略。
一笑過後,皇帝終于是也開了口:
“朕之治下究竟有何令你不滿,以致謀朝篡位?”
“有何不滿?”南王世子似乎是沒想到他會問出這樣一個問題來,稍稍愣了愣,卻立時就是一陣冷笑,“最大的不滿就是為什麽你是皇帝,而我卻只能待在所謂的封地,未得诏令就一輩子不能踏進京城半步?你我一樣都是宗室血脈,連容貌也一模一樣,可是你看看你——哪裏有半點當皇帝該有的氣勢?還要問為什麽篡位——你怎麽如此天真?這一張龍椅、一身龍袍誰不想要?你什麽都不如我,不過是因為有了個好出身就當上了皇帝,憑什麽?”
皇帝沒有說話,就這麽神色淡淡地看着他。
“死到臨頭還如此鎮定,”沒有看見對方慌亂的模樣,南王世子似乎是有些遺憾和不甘,冷哼一聲,“我倒是忘了,聽說你武功很不錯,自然是不怕我們兩個。”
南王世子說着,忽然間笑了起來,輕輕一擊掌:“就是不知道你的武功比起這人來又怎麽樣?”
門再一次被推開——走進來的人一身雪白衣衫,身上似乎是帶着凜冽的寒意,手中劍尚未出鞘,卻已是周身卻已是劍氣縱橫。
“葉孤城?”皇帝看他——臉上居然還帶上了幾分淡淡的笑意。
葉孤城看他一眼,餘光卻是忍不住掃向了角落處的那扇屏風,面無表情地淡淡應了一句:“是。”
皇帝臉上的笑意越發溫和了起來:“此時此刻不能與西門吹雪痛快一戰,反倒要來見朕這無聊之人,城主想必頗感遺憾。”
葉孤城擡眼看他——這一次,終于是帶上了幾分打量的意味。
這還是葉孤城第一次見到皇帝——和南王世子一模一樣的長相,給人的感覺卻是截然不同。
他內斂、溫和、甚至有些平凡——這些本來全都不是一個皇帝身上該有的,但這些種種加在一起,卻又讓他渾身好像蒙上了一層迷霧一般,捉摸不定、看不透深淺。
葉孤城收回視線,語氣淡漠:“以陛下之鎮定與見識,武林之中已少有人能及,若入江湖,必可名列十大高手之中。”
皇帝依然在笑:“城主好眼力。”
兩人之間氣氛平和,遲遲沒有動手,南王世子臉色微變,終于是有些忍不住了:“事到如今多說何益?城主,若再不動手,等禁軍回撤,到時死的就是我們了!”
葉孤城回頭看他一眼,居然慢慢地退後了兩步站到門口,而後擡眼看了看仍舊還站在階上的皇帝,冷冷道:“我不殺手無寸鐵之人。”
皇帝愣了愣,随即失笑:“城主卻是要将這‘殺害手無寸鐵之人’的‘惡名’留給朕來擔嗎?”
葉孤城仍是面無表情,語氣冷冷:“我是劍客,你不是。”
他是劍客,所以他從不殺手無寸鐵之人。皇帝雖然習武,但他不是江湖人——這不是江湖恩怨,而是朝堂紛争,本就沒有什麽“手無寸鐵”之說,自該由他親自處置。
皇帝聞言,似乎是并不以為忤,笑着點了點頭,慢慢地一步一步走下臺階。
南王世子的臉色一瞬間就變了——葉孤城和皇帝的對話說到這裏,他又怎麽可能還聽不出兩人早已達成了某種共識?
事情已經開始徹底脫離了掌控,南王世子臉上的得意和自信終于在一瞬間消失殆盡,鐵青着臉色看向葉孤城,再也沒有了半點平日裏的溫文爾雅:
“葉孤城,你以為投靠皇帝就能把自己撇幹淨了嗎?你……”
“住口!”南王世子的話還沒有說完,立時就被一聲厲喝打斷——聲音帶着江南女子特有的軟糯,卻又帶着幾分凜然之意,“葉孤城不過是假意答應你——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何談投靠皇帝?你陰謀敗露,竟還敢口出狂言,還不速速束手就擒?”
幾人循聲望去,就見角落處的屏風後忽然走出了一個杏黃衣衫的少女,身後背着一柄巨大的重劍,一張溫婉精致的臉上此時卻是橫眉冷目,直直地盯着南王世子。
站在門口的葉孤城側過頭看她,視線卻忍不住在她懷裏抱着的那盤月餅上頓了頓——實在是由不得他不注意,盤子裏最上面的那個月餅一角上缺了一塊,顯然是才剛剛被人咬了一口。
皇帝卻已是笑了起來,看了眼忽然被疾聲呵斥住的南王世子,眼底染上了幾分了然——葉孤城一開始,恐怕未必就真的是假意答應。不過……皇帝看了葉孤城一眼,卻并不點破,只是側過頭溫聲問道:
“不知月餅可還合姑娘口味?”
作者有話要說:小丹歌你注意一下形象行不行?這麽嚴肅緊張的時候居然還在吃月餅23333333333333
城主這個時候腦內一定是已經刷起了滿屏的彈幕:為什麽還沒有成親?除了(開糕點鋪的)西門吹雪以外,(送月餅的)小皇帝一定也是難纏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