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親人又相逢
“落花飄，秋水繞，哪個白骨路邊翹；黃雀天，涼風燥，怎得清明紙錢道……離人天，燭火耀，不來花轎新娘笑;小娘诶，你走好，來生紅杏春意鬧！”
老婆子一身白喪衣，走在棺材旁邊，又說又哭；兩旁是浩浩蕩蕩的送葬隊，舉着用白布達成的旗子，前頭的男子，頭裹着白布，悶生悶氣地哭着，仿佛是個木頭人，看那白布一直垂到肩頭就知道是喪妻。
這個送葬隊伍，邊哭邊撒着紙錢，白色的紙錢紛紛飛舞，連整個天空都陰郁了起來，夢知轉頭就要離去。
“你是誰？走開些！別擋着送葬的隊伍！”
夢知停住了腳步。
“哎呦喂！這位大爺這麽兇啊，小人就是來告訴你一個喜訊吶！你家夫人有得活了！”
“滾開些！我家娘子咽氣已經多時！現在我就是要讓娘子入土為安……可憐我那青梅竹馬的娘子，盼了多少年才求得兩家長輩同意，卻在成親前一天死了！為什麽你就這樣去了！娘子啊！”
“嘿嘿！這世上就是不平事太多了啊！老天總算開眼了！小人僥幸得到一枚還魂丹！恰好可以救活尊夫人啊！”
“還魂丹？這世上真有還魂丹？”
“那自然是有的！”那人聽說那男子有意，才道，“小人就是手頭上缺錢啊！怎麽樣？大爺給只要給我五十兩銀子我就将這還魂丹賣給你？”
人死不能複生是每個人都知道的事情，怎麽可能會有還魂丹這種靈藥？一來就敲詐五十兩銀子未免太多了些。
“我買！你快賣給我！你随我立刻去府上取來銀子！”
“哎！您着什麽急喲！小人先将這還魂丹給您就是，等到尊夫人好了，大爺可千萬別忘了給我這五十兩紋銀吶！”
“好好好！我一定記得！多謝恩人出手相救！”
“這還魂丹啊是取陰還陽的東西，小人算了算這個月十四就是陽間陰氣最盛的時候，到時候你就端上一個水盆子，撒上香灰，将這還魂丹分成兩半，一半你吃了，一半放進尊夫人的嘴裏，用一條染了白公雞血的繩子将你二人的手腕套起來，叫個高僧來唱一唱引魂咒，保準兒尊夫人氣色紅潤的活過來嘞！”
“好好！我這就去準備！”
說着便不管還在進行的葬禮，慌慌張張的走了。
夢知嗤笑，真是傻得可以。
若是這世上有還魂丹，還要她這大夫做什麽？
這樣豈不是神醫都比不上神棍了？
陣陣寒風更加陰寒，夢知在路上走着，還好旁邊跟着栖雪。
“咦，那不是若善閣的華秋閣主麽？”
男子一身白衣，肩膀處用金線繡成一片羽毛。
又若善閣參與的事情一定不是小事情，這是夢知得出的結論。
“百裏世家又被縱火燒掉了，夜裏幾百個黑衣人闖進去，可把那家主給吓壞了！難道又是什麽血章劍譜搞出來的禍事？”
“可不是嘛！總是有些人不甘心吶！不是自己東西明搶暗搶的求來也留不住啊！看看，早晚惹來殺身之禍，連這麽大的一個世家都架不住這一波一波的刺客啊！”
又來？這血章劍譜到底有完沒完！
夢知一貫喜歡湊熱鬧，哪怕是旁觀別人的悲慘，也一定要讓自己盡興。
再一次來到百裏世家的門口，只見大門緊閉，朱紅色的漆已經落下了幾塊，露出鏽跡斑斑的鐵，門欄上挂着白燈籠，在風中咿咿呀呀的響着，守門的家丁規規矩矩的站在門外。
一人看見夢知在這裏轉悠，十分不滿，以為又有人要來打聽這百裏世家的醜事，随即就要上來攆人。
此人邊走邊嚷嚷，“去去去，哪裏來的人不知好歹，竟敢在我百裏門前晃悠！信不信大爺我扒了你的皮！”
夢知一聽就來氣，“你敢！信不信老娘将你砍成十八段，拿去放到酒壇子裏泡酒！”
此人料不到這弱女子還會反駁，當時就生了氣，拿着一根鞭子就氣勢洶洶的走了過來。
“喲喝！還敢叫板！大爺我打得你皮開肉綻的好！”說着便是一鞭子抽過來。
夢知正要躲避，結果卻悲催地踩到了自己的裙擺，不過她完全忘了她旁邊還有一位高手級別的人物。
栖雪只是向前走了一步，一手輕松的握住了甩下的鞭子，然後使巧勁輕輕一扯，那人竟然握不住手柄，被栖雪一把将那皮鞭奪過來。栖雪淡定的看了此人一眼，将皮鞭轉手拿給了夢知。
夢知終于欣慰了，終于知道了撿到美少年的好處。無比愉悅的将皮鞭揮動了兩下，又一本正經的一圈一圈将皮鞭挽在手上。
此人驚得目瞪口呆。
卻也越發的不服氣，向着門頭那邊揮了揮手，表示遇見了重大敵人，請求支援。
只不過一個瞬息的功夫，朱紅門大開，一隊家丁拿着棍棒走了出來，立刻就把兩人給包圍了。
夢知看着這陣勢頓時就無語了。
知道百裏世家為甚麽會受傷如此慘重麽？就是這樣沒腦子的家丁用得太多了。
幾人沖上來就開始吆喝，什麽你們不想活了，快快來送死好了，什麽我們的武力是很強大的，你們是打不過的，什麽你們都乖乖的束手就擒好了，我們百裏世家是鼎鼎有名的大家族，絕對不會虧待你們的。
你覺得這有意思麽？要打就打啊？喊那麽多廢話又有何用？
夢知不耐煩了，直接擡腿就是一腳，旁邊站的最近的人受傷最為慘重，就地一個懶驢打滾滾出了戰鬥圈。
旁邊的人蜂擁而上，掄起棍棒也不管輕重就往人身上敲，可見這些人平時是敲人腦袋敲得十分有心得。
首先就要狠，其次要準，最後要穩。
只可惜，這次他們着實踢到了鐵板。
夢知乖乖躲到栖雪背後，往懷裏掏出了一包白色粉末，喜氣洋洋地仙姿飄逸地姿勢優美地往幾人臉上一撒，大功告成！
那幾人避無可避，全都一聲不響地倒在地上，睡得無比安心。
夢知無所謂的拍了拍手上的白灰。
“不就是在石灰裏摻了點迷魂香麽？沒想到效果這麽好啊！”
夢知，能這麽有創意的你為什麽還沒變成妖孽呢？
幾人一倒下，百裏世家立即就覺察出來者不善，随即想家主百裏明科禀告。百裏明科頓時就被氣得半死，這前陣子的刺客還沒有搞清楚，怎麽又來了個鬧事的！
夢知站在大門口，等着別人來開門，絲毫不覺得自己有什麽不對，像迷暈人家家丁這種事真心不是她做的一樣。
百裏明科一出門就是看到的這樣的景象，某個喜氣洋洋幸災樂禍的美少女和某個一臉淡定的美少年站在門口，他們的周圍橫七豎八的倒着一衆膘肥體壯粗胳膊粗腿的家丁們。
百裏明科深深地無奈了。
果然百裏家的守衛還要加強。
“原來是夢知神醫，不知夢知神醫有何貴幹，竟然打傷了我府上的家丁？”
“百裏家主勿怪，只是這些家丁一看見我就追着我打，我有沒有得罪他們，不得已，我只好放了一點迷魂香。他們一時沒有注意到要掩住口鼻，就中了招。所以，家主啊，這個事實告訴我，打人之前一定要帶好面具。”
栖雪淡定。
百裏明科擦了擦額頭上不存在的冷汗，“是我府上的家丁不懂規矩，冒犯之處請多海涵。”
“百裏家主真是客氣了！”夢知裝作不在意地擺擺手，“我聽說百裏家出了事，不知道有沒有什麽人員傷亡啊，好歹我也是一代神醫，能幫忙的會盡量幫的，家主不要跟我客氣！”
鬼才跟你客氣，你根本就是來看熱鬧的吧！
不過夢知的名頭的确很響亮，雖然人有些不靠譜，但醫術還是不錯的。
百裏明科将夢知帶進了客堂。
“閣主大人，好巧！”
“夢知姑娘別來無恙。”
“無恙無恙，非常無恙！”
某人又在激動了。
栖雪看見她激動，心裏不爽快，拉住此人的胳膊用力一掐。
“啊！”夢知鬼叫。
“怎麽了？”閣主關心。
“沒事沒事。”
百裏明科見着由着這個神醫鬧下去，不知道要什麽時候才能把正事說完，隧道：“那幫黑衣人來勢洶洶，我百裏根本擋不住，若是由着他們這樣下去，只怕要危害武林啊！”
危害武林？危害你個毛！分明就是自己想報仇沒實力就跑來抱若善閣的大腿好不好？
“家主放心，我們若善閣會處理。”
這是秉公辦事的口吻了。
“聽說百裏世家長子百裏流央失而複得，真是可喜可賀。”
“是啊，犬子流落在外多年，吃了不少苦頭，我心裏甚是愧疚。如今終于回歸本家，中算是了了我一樁心願！”
百裏家主說到高興的事情上，人都精神了許多，“快去将少爺請過來。”
那言辭之中頗有得意之色。
那家丁得令，往內院走去。
過來不到一盞茶的功夫，那位得以麻雀變鳳凰，呸，游魚變天龍的少爺，總算過來了。
只是這少爺一出現，夢知就徹底傻眼了。
來人也十分意外的發現夢知在這裏，“阿姐？”
幾人寒暄了一陣，百裏明科害怕再有人來找他麻煩，幹脆就安排了廂房要閣主大人留住幾天，美其名曰，“盡賓主之誼”，閣主大人盛情難卻，只好留下，而夢知和栖雪卻是順帶的。
夢知走入庭院中，看見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孩子，雙手叉腰的對着家丁大罵，那乖張的模樣，簡直讓夢知手癢。
“二少爺，那是大少爺種的花，我們不能拔啊！”
“你管那麽多！本少爺說可以就是可以！那個鄉下撿回來的土崽子算什麽少爺！”
此時，夢昔玉剛好從旁邊經過。
淡淡道：“那就拔掉吧。”
“這……”
夢知着實看不下去，跑過去，“喂喂！你這小孩子不要欺人太甚！我家玉玉又沒有得罪你！”
看來，這是此人的語言習慣。
那小孩看見夢知，上下打量了幾眼，“哼！你又是誰！多管閑事！”
“我是他姐！”
“本少爺就知道！潑皮！”
“你！”這小孩子功力太高，夢知說不過了。
此人覺得自己這樣委實丢了面子，一把将夢昔玉拖走就跑了。
“你說說怎麽回事？你娘親呢？”
夢昔玉到底是看見了半個親人，平日裏來的委屈沒地方訴，此時都稀裏嘩啦的到出來。
“我娘死了。在我到百裏世家之前就死了。”
夢知靜默不語。
“我娘叫我不要認百裏明科當爹，叫我要一直記得我只有一個姐姐叫夢知，我也是夢家的人，跟百裏世家一點關系都沒有，可是我當時看見娘病重，我又沒有錢，百裏世家的家主說只要我認祖歸宗就拿錢給我，我就答應了，娘罵我是掉進錢眼裏的不孝子，一直都不想見我，直到她死的那天。
百裏世家沒有食言，拿了很多錢給我們，可是我還是治不好我娘親，娘死了以後，我就被帶到了百裏世家。
百裏世家的家主娶了一個很漂亮的夫人，據說以前是我娘房裏的丫鬟，我娘待她不好，經常打罵她，她就經常跑到百裏明科那裏告狀，于是百裏明科就越來越讨厭我娘，最後把我娘趕出了百裏家，那時我娘已經有我了，她一個人帶着我四處奔波，最後烙下了病根。
我娘一直不肯告訴我這些，我來到這家之後，這裏已經有一個少爺了，就是百裏流歲，本來是應該他繼承家主之位的，沒想到又中途出現了我這麽個長子，他自然看我很不順眼，在加上他本來就對我有芥蒂。
那是因為他每每在我面前出現的時候，都要罵我娘欺負她娘親，說什麽我娘是該死，我開始氣不過，還總是會和他吵兩句，後來就懶得了，反正我說與不說都是一樣的結果。
但我怎麽會相信，我娘怎麽可能随意的打罵別人？多半就是他那娘親杜撰的！後來那個夫人經常派人送甜點過來，說是什麽流歲不懂事，這些當做賠禮，我卻是知道的，這些東西裏面都下了毒，就等着我吃！還好我之前看過一些醫術，分辨得出來。
我怎麽可能相信随時随地就要制別人于死地的人會多麽無辜。
但是我現在也不怎麽讨厭流歲了，流歲雖然嚣張了一點，但有時還是挺可愛的。反正是她娘親的不對，我怎麽也不會讨厭到他身上。”
夢知聽他這麽說只覺得辛酸，難道小小年紀就要承受如此多苦痛麽？頓時覺得自己怎麽着也應該保護好他，別讓他喪了娘親又孤苦無依。
想着想着，夢知從手上取下一塊玉遞給他，“唉，別傷心了，你還有我這個姐姐呢，這塊玉是我從小就帶着的，就送給你吧。夢式傳家寶，你将它放在水中，若是這水變了顏色就是有毒的。”
“這……謝謝阿姐。”
“你可要小心收好了，不要讓別人看見，我也不知道怎麽有這麽個規矩，反正是我爹告訴我的。”
“我會保管好。”
本來夢知還想要把這孩子帶走的，但畢竟別人是百裏家的長子，百裏家主怎麽可能會同意？雖然他留在百裏世家有危險，但那漂亮夫人不敢明着來，多半就只會下下毒。
所以，也只能這樣了。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