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禾真推開教室門的時候,教授正站在講臺後點名,最喜愛的學生卻接二連三的遲到,教授嘴上嘟囔了好幾句,但還是在點名冊上畫了勾。
階梯教室裏坐滿了人,禾真一眼就看到坐在後排角落的李呈蘊,懶散地靠着椅背,目光輕飄飄地看過來。
“不好意思。”
禾真抱着書包站在第四排,試圖往靠近中間的位置走,每路過一個人都輕聲說抱歉。
禾真今天穿的上衣領口寬松,低頭記筆記時後頸的一小節骨頭微微突出,如果動作再大一點,就會露出脊背上的淤青。
“哎,叫你呢。”
周安碰了碰李呈蘊的手臂,壓低了聲音嘟囔:“發什麽呆。”
李呈蘊回過神,他看着幾十雙看向他的眼睛,視線掃過前排微微低下的頭,李呈蘊擡起手,低聲喊了一聲到。
教授背過身寫板書的時候,周安偏過頭看了李呈蘊一會兒才問他:“你最近怎麽回事兒啊?”
“什麽怎麽回事兒。”
李呈蘊垂着眼,拿着筆在筆記本左上角反反複複畫圈。
周安指了指抽屜裏碎掉的手機屏幕,頓了頓說:“是不是你爸媽又……又不太好了?”
李呈蘊擡眼看了一眼黑板,一邊記筆記一邊笑着說:“除了不能長生不老以外,他們倆應該沒什麽不好的。”
李呈蘊不想說的話你問他一萬遍也沒什麽用,周安咂了咂嘴回過頭,沒過多久,就開始抱怨禿頭教授一把年紀了還這麽能說。
大學課堂的互動性讓人感到厭煩,除了禾真偶爾接幾句話以外,幾乎沒什麽人主動回答問題,臨近下課,教授雙手撐着講臺苦口婆心地教導大家要珍惜課堂時光,時刻記得要動腦動筆,臺下的附和聲稀稀拉拉,直到教授夾着書走出教室,室內重新恢複生機。
教室裏的人走的差不多的時候,安千秋從後門走進來,手裏拎着一把用彩色玻璃紙包好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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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病是不是?”
安千秋把花丢在桌上,力氣使得大,白色花瓣散在桌面。
周安被吓了一跳,他看了一眼安千秋泛紅的臉,把花拿起來,表情有些不自然:“你是不是女的啊這麽難讨好,送你花還不開心?”
“你送的是什麽狗屁!”
安千秋剛下課就被送花的人堵在門口,男人穿着藍色的工作服,先是把他攔下來,然後用不太标準地普通話背了一首情詩,中途忘詞還轉過身偷看了一眼小抄,還沒散的學生圍得裏三圈外三圈,安千秋的頭皮開始發麻。
“白色小雛菊啊,我想着你脫俗才沒給你買玫瑰。”
周安忍不住替自己辯解。
“什麽小雛菊大雛雞。”
安千秋說到一半又停住,她看着周安有些委屈的臉,重新措辭說:“反正你以後別給我送點兒亂七八糟的東西,還有那個什麽狗屁詩。”
周安和安千秋吵的熱鬧,禾真抱着書站在臺階上笑,熱烈的光線讓周圍的事物都變得透明,李呈蘊的視線和禾真撞在一起,下一秒,禾真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看着禾真往外走,李呈蘊下意識喊了禾真的名字。
耳邊的争吵停止了,感受到落在身上的視線,李呈蘊頓了頓,才笑着說:“這麽急着把自己往外賣啊。”
禾真沒接話,他很快消失在教室門口,安千秋在桌子前站了一會兒,忍不住罵了一句髒話。
看着安千秋跑出去,周安愣了愣,轉過頭看着李呈蘊:“幹嘛說話這麽難聽,禾真又沒怎麽你。”
李呈蘊沒回答,因為他解釋不了。
周安把李呈蘊的陰晴不定歸結于初秋還散不開的高溫,他拿着花站起來,替李呈蘊安排好了一天剩餘的行程:“一會兒我先陪你去買手機,晚上我找個場子陪你喝一杯。”
學校周邊的數碼店很多,李呈蘊把摔的亂七八糟的手機放在玻璃櫃上,說要一個一樣顏色和型號的。
李呈蘊的舊手機用的時間不短,數碼産品更新疊代的速度很快,最新款前不久剛剛上市。
“要不要換新的?和你這舊的差個兩三千,添點錢買個新款吧。”
“不用。”
李呈蘊走到收銀臺,頭也不擡地說:“就這個就行。”
新手機還沒焐熱,李呈蘊接到了甄薇的電話,女人的聲音沙啞,聽起來很虛弱,她在電話那頭喊李呈蘊的小名,然後問他電話怎麽一直打不通。
“手機壞了,剛剛才換新的。”
李呈蘊跟在周安身後,跨過地面上的一灘積水,李呈蘊問她:“最近好點了嗎?”
“反正死不了。”
甄薇很低地咳嗽了兩聲,呼吸節奏被打亂,停了一會兒,甄薇笑着說:“你爸現在比我還忙,打電話也沒人接了。”
十字路口的綠燈轉紅,李呈蘊拿着手機站在斑馬線後等待。
以前周安總問他是不是個子高的人視野也會比別人開闊,現在李呈蘊可以給出肯定的答案,他确實能看到很多顯眼的東西,譬如穿着熒光色背心的交警攔下了一個準備闖紅燈的中年男人,馬路對面有一只很大的薩摩耶。
可能還有一些不顯眼的,譬如斜對面有一個賣手工鞋墊的阿婆,還有站在白色轎車旁拉開副駕駛車門的青年,以及拎着包鑽進車裏的禾真。
“阿呈?你還在聽嗎?”
李呈蘊點了點頭,晃了晃神才低聲回答:“在聽。”
“聊得來的話就多聊聊,我只是覺得聽語不錯,沒有逼你的意思。”
甄薇那邊的信號不好,聲音忽遠忽近,“那我先挂了,有什麽事都可以跟媽媽聯系。”
綠燈亮起來,李呈蘊随着人群往對面走,電話在三秒後挂斷,白色轎車在七秒後消失在路口。
晚上七點,ktv包廂的門開開關關,原本只有兩個人的包廂逐漸擁擠起來,周安招呼侍應生把桌上的幾打啤酒全都打開,把麥克風扔給旁邊的男生讓他熱場子。
“沒事兒,兩杯下肚我保證你屁事兒都沒有了。”
周安塞了一瓶啤酒給李呈蘊,自己仰着頭先吹了半瓶。
雪白的浮沫溢出瓶口,李呈蘊喝了一口,涼意順着喉嚨蔓延到四肢,握着酒瓶的指尖很快被冰的失去知覺。
周安從吧臺拿了幾個篩盅玩游戲,幾輪下去,李呈蘊腳邊堆了好幾個空酒瓶。
周安靠在椅背上,紅着臉笑話他:“今天不行啊你,我現在懷疑你以前總贏是耍詐啊!”
李呈蘊笑了笑沒說話,反倒是坐在對面的女生站起來,聲音嬌軟地替他辯解道:“李呈蘊才不耍詐呢,人家本來就玩的好。”
頭頂的氣氛燈不斷旋轉,彩色的圓形光斑落在大理石桌面,李呈蘊擡起眼,女生正盯着他看,刷的根根分明的睫毛下是戴着黑色美瞳的眼睛。
停了幾秒,李呈蘊拂開桌上的篩子站起來,周安從人群中探出頭,問他去哪兒。
“出去一趟。”
李呈蘊往門口走。
周安緩慢地點了點頭,然後嗓門很大地沖他吆喝:“那你辦完事兒記得回來啊!”
李呈蘊在ktv門口打了一個電話後攔了一輛計程車,車廂裏混雜着煙味和酒氣,在進入隧道之前,李呈蘊把車窗搖下來。
涼風肆無忌憚地吹在臉上,酒意被吹散大半,李呈蘊低頭看了一眼手機,還差一分鐘到八點。
酒喝多了會壞腦子的,何萍從小就這麽告訴禾真,所以禾真沒怎麽喝過酒。
但是當禾真握着銀色餐刀蹲在會所門口看到李呈蘊的時候,他突然有點後悔沒有早點步入酒精世界,酒後的幻覺這麽好。
出現在幻覺裏的李呈蘊走到他面前,居高臨下地俯視他,然後面無表情地說:“我還以為你已經死了。”
手裏的餐刀掉在地上,禾真抱着膝蓋笑,忍不住在心裏想李呈蘊這個幻想也太真實了,說的話還是這麽難聽。
“還沒有和李呈蘊做/愛,我才不死。”
禾真的聲音很小,但是李呈蘊還是把每一個字都聽得清清楚楚。
作者有話說:可能會覺得有點混亂下章就會清楚啦(希望大家不要覺得真真只知道zuoai……但我也解釋不清……反正大家就不要這麽覺得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