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043
湯澍趔趄了一步，腦袋疼得難受，使勁搖晃了下，才勉強立住。
待看清楚淩霄手中朝服，他有些不敢相信地眨了眨眼睛，“你們做了什麽？”
淩霄哭得滿臉淚水，使勁搖頭道：“二皇子，對不起，對不起！”
焦铎厲聲道：“沒什麽對不起。你殺了那個女人，便是南陵的功臣。你的族人也能活下來，也會為你感到驕傲！”
湯澍不敢置信地沖到淩霄面前，拽起帶血朝服，四處翻看。
但見朝服胸口處一個大大的血洞時，頓時目眦欲裂，拽住淩霄的肩膀，直把她拽了起來。
“你明明知道她……，”湯澍眸中含淚，“你為什麽要殺她？！”
淩霄緊緊閉上眼睛，“若我不殺陛下，焦大人便讓我死！讓我的族人死！”
湯澍愣了片刻，頹然松開她。
焦铎着急道：“既然那個女人已死，二皇子你生氣也無用。速速回國才對。”
淩霄一把抱住焦铎的大腿，苦苦哀求道：“焦大人，你答應把解藥給我的！”
焦铎一腳踢開她，狠厲道：“我若把解藥給你，誰來做替罪羊？”
淩霄睜大眼睛，不敢置信，“你騙我？！”
焦铎冷哼一聲，“用得着騙你嗎？你以為太子殿下還會留你？”
淩霄大驚，轉而抱住湯澍的大腿，“二皇子，你要救我啊！焦大人言而無信，我不能死啊！”
就在這時，外頭突然有喧吵聲：“有刺客！有刺客！”
焦铎大喜，喜不自勝沖湯澍道：“二皇子，你再不用委屈自己做白蘭的勞什子破王夫了！”
他話音剛落，湯澍一拳揮在他的臉上。
焦铎猝不及防捂着眼睛後退兩步。
“你把解藥給淩霄！”湯澍厲聲命令着。
焦铎咬着牙，拒絕道：“太子殿下已經下了命令，淩霄必須死！”
湯澍猛地擡腳将地上那把匕首擡起甩到手中，他拿着刀柄，刀刃不是朝向焦铎，而是朝向自己。
鋒利的刀刃已然劃破肌膚，滲出血來。
淩霄驚呼，“二皇子，這刀有毒！”
這**極毒，才劃破肌膚，湯澍已經感到呼吸憋悶，腦袋發昏。焦铎也呆住了，連忙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瓷瓶，倒出一顆解藥來遞給湯澍，“二皇子，快服下！”
湯澍往後退了一步，“你先解了淩霄的毒！”
焦铎咬了咬牙，不得已從懷中又掏出一個小瓷瓶，丢給了淩霄。
淩霄趕緊倒出解藥，吞了下去。
湯澍這才服了焦铎遞來的解藥。
淩霄疾步上前扶着湯澍坐下來，哭着道：“二皇子，淩霄死不足惜！您不要對我這麽好！”
湯澍搖了搖頭，有氣無力地說，“你快逃吧。白蘭人不會放過你的。”
焦铎心中殺機大起，不管不顧朝淩霄殺去淩冽拳風。
就在這時，有黑影閃過，半路截走拳風，迎着與焦铎打成一片。
焦铎大驚，連連後退幾步。
待瞧見來人模樣，更是驚得說不出話來，連帶着手**夫也慢了下來。
對方趁他不注意，幾下便将他打到在地。
這時，外頭火光閃爍，窗紙上閃過一行人的影子。
湯澍心頭一動，似有似無的梨花香……瞬時瞧見姜钰沉着臉走了進來，頓時又驚又喜，嘴唇微微抖動着，喃喃着：“陛下！”
淩霄立馬走過去，跪地俯首，“陛下！”
虎尉拽起焦铎，“陛下，就是他！”
姜钰走上前，睨着焦铎，“孤的命還輪不到你拿走！”
焦铎被虎尉打得鼻青臉腫，疼得呲牙，朝地上吐了一口血水，“你也活着走不出雍城！”
姜钰冷笑一聲，“是嗎？本來想現在殺了你，那孤非要留你多活幾天。讓你親眼看着孤活着走出雍城！”
司馬棣和金崇姍姍來遲。
司馬棣掃了一圈，沖湯澍冷笑道：“你們南陵竟敢在我大雍地盤上殺人？！萬一白蘭國主有個三長兩短，你們南陵好漁翁得利嗎？”
湯澍看了一眼焦铎，“此事乃焦铎擅作主張，與我南陵無關！”
宋崇壓根不信，“焦铎是你南陵人，二皇子如此解釋，與理不通！”
“焦铎，你且說說！”湯澍轉臉問焦铎。
焦铎知道自己這次死罪難逃，若此刻拉太子殿下下水，按照太子殿下的秉性，他的族人也別想活了。不如就此擔下，也能成全自己這顆忠心。
“是！此事是我一人主張，逼迫淩霄試圖殺害白蘭國主。與南陵無關，也與淩霄無關！”
金崇深知此事出自白蘭與南陵之間的破事，讓他生氣的是南陵人敢在大雍地盤上動手。
他揮揮手，便有衙役上前将焦铎拿住。
“二皇子，焦铎在我大雍犯下大罪，按照律法，當以秋後問斬。”
湯澍點點頭，“一切由金大人做主。”
司馬棣眸光在姜钰和湯澍身上轉了幾圈，發現姜钰并無問罪湯澍之意。暗道奇怪。按理說，姜钰應該趁機追責湯澍啊。
兩人的關系也真是讓人難以猜度。
回到客館，淩霄噗通一聲跪在姜钰面前。
她深深俯首，哭得不能自已。
姜钰給虎尉遞了個眼神。
虎尉上前扶起淩霄。
“淩霄，此功可抵餘罪。你且起來。”姜钰緩緩道。
淩霄不肯起來，哽咽道：“淩霄潛伏白蘭十年，是南陵派來的奸細。就算陛下宅心仁厚肯留淩霄一命。可淩霄自感羞愧，懇求陛下給淩霄一個痛快。讓淩霄以死謝罪！”
大王不知從哪冒了出來，歪着腦袋好奇地瞧着哭得難看的淩霄。
“孤早知你底細。”姜钰淡然道。
淩霄眨了眨眼睛，徹底愣住了。
“就算你今日不告訴孤焦铎的陰謀，虎尉也會阻止你殺孤！”
淩霄頓時冒了一身的冷汗。
平日裏瞧陛下淡然模樣，誰知心思竟如此深沉。
兩個時辰前，她哭着跪在姜钰面前自爆身份，并把焦铎給她的匕首交了出來。
姜钰只是看了她一眼，便讓虎尉做些準備，将計就計。
她拿着帶血的朝服去詐焦铎，趕巧湯澍竟助她得到了解藥。
也因此順利拿住焦铎，破了他的惡局。
她自知罪責深重，不求姜钰饒她一命，誰料，誰料姜钰早知她身份……
那為何姜钰還放任她在身邊，難道就不怕她做出什麽傷害舉動？
崔良玉倒也一副老僧入定般立于一旁，對姜钰的話毫無驚訝反應。
難道，崔相竟知姜钰知道這件事？
啊啊啊，她的腦袋又不夠用了。
“就如你南陵派人潛入白蘭一樣，我白蘭派出的人只會更多。她們或是南陵某位士大夫的愛妾，或是某位诰命夫人的貼身丫鬟，甚至連你們南陵後宮內也有我白蘭的人。孤要是不把你的底細查個清楚，何敢留你在身邊。”姜钰對着淩霄沒有一絲保留，緩緩解釋道。
當然這只是姜钰扔出來用來掩飾真相的解釋罷了。
上一世，她深陷雍盛湖，無人施救。只有羸弱的淩霄用她的身軀擋在司馬淳面前，甘願為她一死。她死之前用盡全力在她耳邊說了句：“二皇子愛陛下至深，他本想救陛下呢……”
想來想去便猜測淩霄應是南陵派來的卧底。
姜钰再活一世，便仔細查了查她的底細，果然就是。
待知道這個消息，她苦笑不已。上輩子她貴為一國之主，最後肯舍身相救的竟是他國卧底？！
而且她還覺察出這丫頭對湯澍情根深種，愛屋及烏，所以才會舍身救她。
姜钰更苦澀了……
她上前親自扶起淩霄，溫言道：“鄧嶺去南陵送敕文時，孤讓他去替你打探了一番。你母親身體安好，常去郊外寺廟為你祈福。你父親日日守着宮城中的帝陵，也安好。你哥哥身為南陵太子湯澤的貼身侍衛，常伴其左右，很受重視……”
淩霄淚與雨下，顫巍巍站起來道：“可今次我壞了太子殿下的事，他們……他們會不會被……”
她揚起頭來，明明之前在焦铎面前一副戳出去模樣，此刻卻忍不住為家裏人擔憂起來。
崔良玉皺起眉來，“淩霄，你又糊塗了！”
淩霄當即一個激靈，噗通一聲又跪下去，“陛下！淩霄這輩子……不下輩子下下輩子都侍奉陛下，再也不想……南陵！”
姜钰沉沉看了一眼崔良玉，道：“連孤的人生都不由孤做主，更何況你。你顧着你自己便好。你就當你的家人……一切安好吧。”
虎尉帶着幾乎癱軟的淩霄下去。
姜钰看了一眼崔良玉道：“你好似知道淩霄的身份？”
崔良玉恭敬垂下眼眸，“臣知道！”
“你如何得知？”姜钰好暇以整地等着他的回答。
“……是蘇琨告訴臣！淩霄藏有縫制南陵特有圖案的手帕。”
姜钰冷道：“那為何不禀報于孤？”
崔良玉不慌不忙，“淩霄膽小愚笨，惹不出大禍。再說，臣覺着陛下更信她些……”
若他說出淩霄真實身份，姜钰定會認為他故意為之，就為攆走淩霄。
讓她身邊無可用之人。
姜钰被氣笑，緩緩起身，走到他面前停下來。
“擡起頭來！”
崔良玉心頭一顫，手指不由攥緊，遵命擡頭。
映入眼簾的便是姜钰這張惦念了兩輩子的臉孔。
只是一瞥，心就像有人揪着般，突地一疼，便低下頭。
幽幽梨花香卻止不住地撲進鼻息間，萦繞不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