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番外:道聽途說的後來
——錯墨:後來,葬劍
【這兩篇番外是講江栎蓮死後這三人是怎麽過的,這兩篇裏的江栎蓮不是本人了,只是占了他枯骨的神殿信徒】
“快……快逃!”
黑暗中,他匆匆往前跑去,滿目的斷槍殘骨,廢墟夾雜着沖天的火光埋葬了一切的信仰和親人。
一場瓢潑大雨将悲劇暫止,卻挽不回已故的人啊。
沒有盡頭的逃命,失去了所有的親人和家,失去了信仰,失去了他愛和愛他的人。
那一聲“神殿的信徒不要害怕,我是江栎蓮。”給了他們些許希望,但看到龍神離去才知道他們被徹底抛棄了……
神殿,遺棄了我們。
死了那麽多人,前赴後繼地沖向火海,幾千年來的信仰崩塌,還有什麽比這更慘的嗎?
有。
“我們從荒蕪走來,我們從一無所有開始虔誠信仰神殿,堅定不移,若是戰死也罷,遺棄也罷,卻沒想到信徒的犧牲只是一場鬧劇。神殿的王帶着愛子其樂融融,邪神占有一切。死的只是我們這些無辜的信衆,我恨神殿的背離,恨聖子的無情,恨邪神的殘酷,更恨江栎蓮!”
他對着已經成了荒廢的斷壁殘垣屈膝一跪,眼裏決然。
“我要手刃仇人,祭你們的亡靈,哪怕付出再多。為此我願意放棄我的名字,我的血骨,我的過往,我的一切,只為複仇而活。”
五年後。
江栎蓮的屍骨長埋凡間,就在他咽氣的岩崖邊,對着曾經家的方向,盛滿了他的心願。
他不是什麽首領般的人物,他的墓也少有人來,但卻從未生過雜草。據說有一位抱劍冷面的人常常來對着他的墓碑出神,一站就是一天。
這個人來去不定,有時一來好幾天,有時一周都不來。
但從未離去。
自從他死後,錯墨除了去殺人,為他守墓,對着他的墓碑發呆外就不知道還能做什麽了。
只有接任務殺人的時候才能不去想這些,沒想到五年了,這種離別之痛還是沒有任何的減退。
錯墨再次回到這裏,驚怒地發現有人動過他的墳,一瞬間殺意遍布全身。
誰敢動他的墳?!
他目光冰冷地看着坐在挖開培土邊上的身影,毫不猶豫地拔劍,恨不得把這個人碎屍萬段。
劍幾乎要刺到這人面前時,卻聽到一聲熟悉的笑聲,“這麽久不見,還是打打殺殺的,你吓到我了,錯墨。”
錯墨整個人都怔在那裏,手裏的劍“咣當”落地,過了好半天才發出一聲輕喚,“栎蓮……”
這一聲幾乎要帶着落淚的沖動。
江栎蓮轉過身來笑嘻嘻地望着他,目光柔柔,“還是那麽孤僻嗎?我不在的時候你有認識新的朋友嗎?”
錯墨只是一時間的失神,反應極快地執劍架到他脖子上,殺意比方才更濃,“你占了他的屍身……你和他有什麽深仇大恨?”
世間是流傳着一種法術,可以占據哪怕已經成了白骨的身體,奪走他的記憶和一切,但這人也會忍受極大的痛苦,失去原本的容貌和身體。
“這麽快就被發現了。”江栎蓮抿嘴一笑,氣定神閑地望着他,“還問什麽,動手啊。”
錯墨手動了一下,看仍是盯着他的臉不放,眼裏全是痛苦,“你到底是什麽人!”
江栎蓮笑了,似乎聽了好笑的笑話,笑得肩膀都抖了起來,“神殿的聖子,殺人如麻的劊子手,你怎麽不敢殺我了?”
錯墨眼裏閃過狠戾的光,殺氣幾乎要把人壓得跪倒求饒,但最後卻是收劍入鞘,淡淡地看他一眼。
“有多遠滾多遠,別髒了他的地方。”
江栎蓮有恃無恐站起了身,慢條斯理地彈了彈衣服上的灰塵,這才面帶笑容地繞到錯墨面前打量着他。
他今天穿了一身普通的凡間裝束,一身都是黑色。緊貼的黑色長褲,顯得他身形格外挺拔,雙唇緊抿,皺眉望着他,那雙目裏除了恨意和不耐,還帶着一絲不舍。
江栎蓮抿嘴笑了起來,“聖子啊,你有沒有注意到,你的眼睛快要張一對鈎子出來了?”
錯墨握了握手裏的劍,又轉過身去不想看他,偏又不舍。
江栎蓮還在喋喋不休地挑戰他的忍耐,“我很好奇,你能忍我多久?你能為這張臉忍到何種地步?”
“我讓你滾你沒聽懂?”錯墨冷聲打斷他,那聲音帶着他一向的無情。
江栎蓮不但沒有怕,還笑得更嚣張了,“哈哈哈,這地方是你的嗎?憑什麽我不能呆?”
他才要靠近,錯墨就拔劍抵在他胸口面無表情地盯着他的臉,動作快得讓人根本反應不過來。
江栎蓮真是有一瞬間吓到了,這個修羅還是不要輕易招惹的好,畢竟命只有一條,他還是留着報仇吧。
于是他勾唇莞爾,“錯墨,你把劍放下好嗎?你這樣我很害怕……”
錯墨眼睛閃了閃,你這樣我很害怕,這句話他也對自己說過,他當時是什麽反應來着?好像是繼續殘酷地鎮壓了他,讓他連求都不敢求了,他當時也沒說什麽,依然沒有離開他。
原來愛,就是即使怕,也不離開。
錯墨把劍後挪了一寸,目光又恢複了平靜。
“你真好,錯墨。”江栎蓮對着他笑了一下,眼神說不出的詭異,“為了他,你能豁出自己性命嗎?”
錯墨眼神又變得嚴厲,“你究竟要怎樣?”
江栎蓮又笑,錯墨卻覺得這笑很刺眼。
江栎蓮笑着笑着哭了起來,“我想怎樣?你們這樣的大人物圍着他轉,為了他揮手取走萬人性命,我這小人物又能怎樣?!我們只是想活着!連這個你都要搶走!”
錯墨馬上明白了,淡淡道:“你是神殿的信徒。”
“信徒?可我已經不信神殿了,我已經沒有信仰了。”
唯一的信仰就是殺了你們。
錯墨看他的眼睛像是看穿了他似的,沉默了很久才平靜道:“對不起,我向枉死的人道歉。”
江栎蓮後退了一步,似乎是震驚了,沒想到一向驕傲無情的聖子竟然會向他道歉。但他很快就冷靜了下來,眼裏閃過狠戾,“你以為這樣就算了嗎?希望你的道歉能讓死去的亡靈活過來!”
“我道歉,不是因為你,而是我體會到有多痛了。”錯墨看着他的臉,像是對着他看另外一個人似的,“只是栎蓮,這報應為何偏偏落在你身上?我以後……不會這樣了。”
江栎蓮看着他依舊是冷漠無情的面容,可他的眼裏卻像是在閃着什麽樣的光。
錯墨對着他,好像在對着另一個人一樣,最後默然一嘆,“可是,你回不來了。”
他轉身揮劍,仿佛一瞬間白刃破風劃過,只聽到呼呼風聲,本來斷斷續續落下的楓葉落到了江栎蓮的手中,他低頭一看,竟然被精致地刻成重瓣蓮花,和楓葉一樣,火紅火紅,是他送他的禮物。
他再擡頭,錯墨的身影已經走遠。
他對着日暮,像是要走到天涯的盡頭一樣。
江栎蓮手顫得厲害,最後把那片楓葉揉碎,恨自己的不堅定,“他們殺人如同蝼蟻,我卻因為他的後悔和傷痛而心軟,為何善良的人就注定被欺辱?!”
錯墨默默地走到崖邊盡頭,沒人看到的地方,才緩緩地跪了下來。
“栎蓮……我過去輕狂霸道,讓你吃盡了苦,讓你百般忍讓……此後我再不動手中劍,揮刃只為你。”
錯墨對着日暮的方向拜了一拜,将伴随他一生的劍葬在他的墳對面,遙遙相對。
五年後以劍代人,為你殉葬。
那件事後,陳錫炎就回了神界再不來凡間,錯墨本來就神秘不定,有些日子沒回神界了。
猛然感覺這人來者不善,恐怕是要沖着陳錫炎去的。
對他還好,失去了一切的神殿信徒,能不向毀了他的邪神報複嗎?
更不用說……陳錫炎能不能過得了他這一劫。
自從那人死後,整個神界都籠罩着一層陰雲,邪神很少笑了,就算是笑也是嗜血到極點的冷笑。
這天邪神還在殿上發完了火,處死了幾個犯了錯的手下,那股火還沒收場就出了門冷着臉跟賀風意巡視。
他倒是一點也沒悔改,比以前還殘暴了。
賀風意笑吟吟地看着他把剛招惹了他的一個無辜百姓扔了出去,很好,今天很留情了。
“主上,作為一個盡職的屬下,有一事不得不提醒您了。”
“說!”陳錫炎不耐煩地瞪着他,那眼神明顯是你要是敢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我就宰了你。
賀風意抿嘴一笑,“主上的生死劫近了。”
陳錫炎眼裏有些愕然,“什麽?”
賀風意笑道:“所謂生死劫,自然是關乎您的生死。”
陳錫炎不屑地嘲諷,“除了他誰能左右本座的生死?!”
賀風意笑意不變,“他不是您的劫難,他只會保護你,絕不會傷您性命。但他會,瞧,他就在那。”
陳錫炎轉身看到江栎蓮的一瞬間,淚水幾乎要奪目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