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我做的
烏雲終于散去，陽光重回大地。
人們心頭的陰霾盡去，渴望安寧與幸福的心願更加強烈了。
第一次，放學後，李清絕主動拉着肖淺的手，悶頭往家裏跑。
呼啦啦的少年，心情如同蟬鳴一樣歡快。
剛剛沖進家門，還沒有站穩，肖淺就被制住了。
“啊哈，臭小子，你終于跑不掉了。”
看着得意洋洋的徐樹金，肖淺悲呼不已。
“我命休矣！”
“去去去，小孩子家家說什麽鬼話呢？”
李清絕的父親李建國過來，将肖淺從徐樹金的魔爪中解救了出來。
“老徐你也真是的，多大的人了，吓着孩子怎麽辦？”
徐明霞從廚房裏端着水果出來，揶揄道：“老徐你又不是不知道，人老心不老，最喜歡和小孩子玩了。”
看着滿頭大汗的肖淺和李清絕，她又嗔道：“外面車那麽多，你倆瞎跑什麽？”
李清絕卻一把将書包甩掉，指着某個地方，焦急地喊道：“媽媽，看電視，我要看電視。”
小孩子回到家不寫作業，居然第一時間要看電視，這讓徐樹金側目。如果是他家小子敢這麽做，非得抽的他屁股開花不可。
但讓他意外的是，徐明霞不但沒有責怪，相反還真的把電視打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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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清絕一聲歡呼，爬上了凳子，瞪着大眼睛就看了起來。
肖淺也想要過去，卻被徐樹金逮着，寸步難行。
徐樹金看了一眼電視，發現裏面的節目是一場演出。
1991年抗洪救災彙報演出暨表彰大會的橫幅表明了節目的宗旨，人山人海的觀衆更加說明了這場演出的弘大。
這件事他也知道，畢竟最近接連報道了很多次，也是近期最大的大事。
不過這場演出是在九江舉行的，離着太遠，否則的話，他都想要去現場看看了。
前一段時間的華東水災和抗洪救災的各種事跡，真的是令人感動不已，他也算是親歷者。
既然離着遠了，徐樹金就只好放心。
他的目标，只有一個。
“小子，你絕對是一個天才。這麽多年，我就沒見過比你更加厲害的天才了。你要是不來踢球，實在是太浪費你的天賦了。怎麽樣，來跟我學踢球吧，我保證能把你教成全國最厲害的足球運動員。”
肖淺看着電視裏的節目一個接着一個，心思完全不在和徐樹金的對話上。
“哎，要我怎麽說，您才能相信，我對足球沒有興趣呢？”
徐樹金要是容易放棄的人，就不會追到這裏了。
“興趣是可以培養的嘛，你接觸足球比較少，等你真的踢球了之後，你就明白，這個運動它很有意思的。”
肖淺終于轉頭，認真地看着殷切的徐樹金，對這位真的打從心眼裏佩服。但要他去踢球……
“其實吧，足球是挺有意思的……”
徐樹金心頭一喜，滿以為肖淺終于意動了，但肖淺後面的話，卻讓他差點吐血。
“可中國足球卻沒意思。”
徐樹金這個急啊，為了拉住這個天才，真是什麽都說了。
“孩子，你知道嘛，如果你來踢球的話，将來可是能成為大明星，能賺很多錢很多錢的。咱們中國的足球馬上就要開始職業聯賽，到時候賺的錢是你想象不到的。”
肖淺當然知道甲A是什麽時候開始的。
只可惜，看着徐樹金滿懷希望的樣子，他真不忍心去告訴對方，那一切都只是幻覺。
他決定換個方式來拒絕徐樹金。
“您看看，就您采用的方式，中國足球能好的了嗎？您都算是中國足球最好的從業者了，可連您都不專業，中國足球還有希望嗎？”
徐樹金簡直都要懷疑人生了，發覺自己面前的人似乎不是一個七歲的孩子。
“我怎麽不專業了？”
肖淺指着自己，十分嚴肅地道：“面對我這樣的孩子，您卻張口閉口和我談錢。那等我這樣的孩子長大了，您和他們談什麽？”
徐樹金滿頭黑線。
“你和一般的孩子一樣嗎？”
肖淺無比認真地看着他。
“可你們這些人對孩子們的做法卻是一樣的。本該跟孩子們談理想的時候，你們卻跟他們談錢。等該跟他們談錢的時候，你們又和他們談理想。本末倒置，中國足球能搞得好嗎？”
徐樹金終于不說話了，默默地坐在那裏，兩只手不停地搓着，晦暗難明的神色證明，肖淺的話給了他極大的沖擊。
到底算是一個球迷，肖淺不忍徐樹金陷入在煎熬當中。
他拍拍徐樹金的胳膊，想拍肩膀夠不着。
“整個中國足球，都缺少一個最重要的元素，那就是熱情。孩子們缺少理想的熱情，大人們缺少利益的熱情。只有激發了所有從業者們的熱情，中國足球才能變得越來越好。”
後世關于中國足球的探讨和批評數不勝數，關于中國足球不行的歸納結論，也五花八門。
什麽假賭黑、什麽怠政亂政、什麽環境不好、什麽青訓不行等等，每一個理由看起來都很像那麽回事。
但是在肖淺看來，這些問題其實都只是果，而不是因。
中國足球之所以不行的因，就是所有人對于足球都缺乏熱情。
後世的中國足球經歷了一次又一次不像話的失敗後，無數的人都痛心疾呼，呼籲說只有青訓才能拯救中國足球。
可是卻從來沒有人想過，為什麽中國足球的青訓不行？
說要開展校園足球，人家教育機構和學校有什麽好處？
什麽好處都沒有，人家憑啥陪你玩？
說青訓教練水平不行，每個月就那麽點死工資，看不到前途希望，哪個青訓教練有心情去提升自己的水平？
說什麽怠政亂政，每年幾億、幾十億、幾百億的資金從身邊經過，卻沒有一分錢是屬于自己的，換成誰來都沒心情好好做事的。
別說當政的那些人根本就不懂足球，懂足球的人來也一樣。因為這份工作，無法給予他們熱情。
這就是後世中國足球的現狀，看起來風風火火，但是得到好處的只有那些投機拍馬者，而真正的從業者們都只是下面的死水。
足球産業做大做強而産生的利益，沒有順利地輻射下去，這才是中國足球的問題所在。
打個簡單的例子。
假如有一名中國球員，被西甲馬德裏競技看中，轉會費為一百萬歐元。
這個價碼，在後世的足壇真的是白菜價了，一點都不稀奇。即使是中國足球內部，這個價格都是便宜的。
就是這一百萬歐元的轉會費，假如有明确的規定，可以惠及到這名球員成長的各個階段會如何？
比如按照規定，将這筆轉會費按照七點五比二點五進行分拆。
其中的七成五屬于球員所屬俱樂部，而其餘的二成五則作為轉會分紅分潤下去，是不是可以讓更多的從業者獲利。
一百萬歐元大約相當于一千萬人民幣，其中的二成五就是兩百五十萬。
其中的一百萬屬于中國足協，五十萬進入中國足球建設專項基金，而剩餘的五十萬則作為分紅按比例分配給足協主席以下的所有足協工作人員。
你說，有這樣的好處，大家對于足球會是什麽态度？
其餘的一百五十萬，按照這名球員的成長所經歷的高中、初中和小學階段平等分配，每個學校都能獲得五十萬的分紅。
其中的一半可以被學校拿來作為教育設施建設的資金，而剩餘的一半則用來給全校教職工進行分紅。
球員的青訓教練多分點，五萬塊好了。其餘人等，從校長到看門老大爺都有分紅。
這樣的好處下，學校對于青訓的态度還會是現在這樣的冷眼旁觀嗎？
這還只是一百萬歐元轉會費能夠讓足球的各級階段得到的好處，如果轉會費是兩百萬歐元呢？
一千萬歐元呢？
一億歐元呢？
都說足球是一個産業，但這個産業的各個環節卻沒有收益，這算是什麽産業？
中國足球最大的悲哀就是，和孩子談錢，卻和大人談理想。
只可惜，肖淺看的明白，但卻沒有能力去改變，而且也不想進入那個深不見底的坑。
他決定用一個比較好的方式來拒絕徐樹金。
泥巴裹滿褲腿
汗水濕透衣背
我不知道你是誰
我卻知道你為了誰……
電視裏，文牧盛裝出現，飽含深情的歌聲讓電視裏、電視外哭聲一片，化作了淚的海洋。
剛剛才災難中走出來的人們，更加容易被感動。
就連原本陷入沉思的徐樹金也被吸引，死死地盯着電視。
肖淺指着電視，輕聲對徐樹金道：“這歌，我做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