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
兩人一個內力純厚,一個輕功出衆,倒是不怕那幾塊攔路石,在岸邊找好落腳點,再接着兩邊的石壁,有驚無險地翻了過去。再游了數十丈,就看見岸邊有條小徑,上岸後,華筝望天道,“話說,你想不想試驗一下,那種在岸邊坐一會兒就靠內力烘幹衣服的傳說是不是真的……”
“接着走吧,走走路吹吹風衣服就幹了。”完顏康雖也覺得衣服濕漉漉的十分難受,但既然兩人體質都不怕邪寒入體,便也沒必要耽擱時間。兩人沿着山徑越行越高,半日到了山頂上一處平曠之地,平地上建有一座石屋。
屋前站着一個綠衣人,躬身行禮道,“來者是客,有失遠迎,實感歉仄。但這裏并不歡迎外人,二位既然誤入,便請在這裏歇息一晚,明日我們會派人送二位出谷。”
那個綠衣人顯然是在這個入口處當值的,生火做飯端茶倒水,十分熟練,也算周到,就是神情冷冰冰的,似乎不習慣招待客人,招待的食物也只有青菜豆腐白米清水,飯畢,那綠衣人就告辭了。
見天色還早,石屋中除了桌椅,只有幾張草席在地上,華筝便按捺不住,拉着他出了屋。往山後走了幾步,只見暮色中處處花樹繁茂,也不知是什麽品種,兩人都心裏嘀咕,“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情花?”細看那花樹,只見枝葉上生滿小刺,花瓣的顏色卻是嬌豔無比,似芙蓉而更香,如山茶而增豔。華筝伸手就去摘花,完顏康見她莽撞,急忙也伸手攔下,誰知卻把自己的手撞在花枝上,一陣刺痛。
“你怎麽這麽不小心?說了有刺還是被碰到,”華筝低頭觀察着他手上細不可見的傷口,語氣絲毫不見擔心,反而頗為歡快,“小心點,被這東西刺到之後可不能發情哦!”完顏康哭笑不得,“發什麽情,我記得這東西,在射雕俠侶裏面,楊過中了毒,把最後一個絕情丹給了小龍女,最後他吃劇毒的斷腸草才解了毒。”
“放心,被刺到一段時間後自然會好,書裏講是24時辰還是多少來着,反正動情時才會痛,而一旦發作,就會毒入肺腑,靠絕情丹才能解,或者就只能清心寡欲當和尚了。”
完顏康越想越覺得這花無比奇妙,“你是不是說過既然到了武俠故事裏,那些杜撰的不可思議的毒藥和解藥,都是可以解釋的。這種毒也可以嗎?”
“當然可以了!所謂的動情,包括心跳加速,臉紅,變得盲目,感覺溫暖而甜蜜,不過都是些激素在作用罷了,情花中的某種物質進入血液,會和相關的激素起化學反應,造成劇痛。人在動情時分泌的激素有很多種,可以排除一下,腎上腺素,在緊張興奮時也會分泌,肯定不是,也不會是催産素,因為在撫育後代時也會分泌,那麽一定多巴胺,還有一種是什麽來着,苯基……”
完顏康想起她說自己是學生物的,心想果然不假,便聳聳肩,“可這有什麽用呢?”
華筝忽然就沮喪了起來,“是啊,有什麽用呢。我沒法把這些成分檢測出來,更沒法驗證……”完顏康見她突然低落,自悔失言,繼續問道,“如果不控制情/欲,會讓中毒的情況越來越嚴重,又是怎麽回事兒?”
“這種毒最在一段時間後自然解開,是因為有毒物質最終都會随着代謝排出體外,而毒發幾次後就再也無法自然解開,肯定就是免疫系統造成的,因為只有免疫系統為了抵禦外界的細菌病毒而形成的抗體可以在人體存在很多年。你知道過敏反應吧,就是免疫系統将一些本來無害的物質判斷為威脅,比如蛋白質,花粉等并且形成抗體,因此一旦碰到這些物質就會産生反正。那麽情花形成的抗體就是會将相關的本來無害的激素判定為威脅,即使情花的毒素早就代謝出體外,抗體也依舊保留着,一旦産生和情愛有關的激素還是會有化學反應,而且和情花毒發是一樣的效果了。所以這種毒,想靠什麽內功來驅除都是完全不可能的啊!”
華筝的眼睛閃閃發光,神情狂熱,完顏康實在并不太記得曾經昏昏欲睡的生物課上都學了什麽,便問她,“你想難道想拿這個做毒藥?”他對當時在古墓中毒之後任人宰割的慘痛經歷還心有餘悸。
“放心啦,這種活體實驗太難控制了,就算在現代也很難辦的,先不說怎麽随身攜帶活體,無論提取血清,保存,還是注射。有效又難以覺察的毒藥多了去了,我幹嘛要用這麽昂貴又迂回的方法……”
完顏康突然想到他的血液裏還有沒來得及排除的情花毒素,生怕她突發奇想把他就近利用了,“你為什麽不直接摘花走,想這麽複雜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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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筝斜着眼看他,“你也動動腦子,你看着山谷,谷外谷內區別這麽大,外面草剛長,裏面卻處處鮮花盛開,說明肯定有地下的溫泉,靠地氣滋養,這些南方的植物才能如此繁盛,這裏的物候與谷外完全不同,已經形成了相對封閉穩定的生物圈。那麽情花一旦移出谷外肯定無法生存,就算有适宜它生長的其他地方,也肯定在千裏之外,現在的運輸水平肯定無法移植。”
“這絕情丹配置不易,還被那個色狼/谷主的老婆毀了大部分,幸而他的門人都修行清心寡欲的的內功,就算不慎中毒,只要在最初的十二個時辰控制心神不讓毒性發作,也沒妨礙的。”
“古語雲‘遇毒物,十步得其解’,每種毒物附近都有可以制約它的東西,确切地說是自然選擇決定的,只有能夠抵抗毒性的生物才能在附近繼續生存。所以絕情丹的原料肯定也是這谷中獨一無二的物種,只是可憐的楊過,受情花之苦,還要被斷腸草摧殘。我猜那斷腸草的原理接近于脫敏,是靠毀了他的免疫系統來降低化學反應。其實他不如回到谷裏,觀察有哪些昆蟲可以安然地與情花共存,找來入藥,都比服用斷腸草可靠。”
“所以我們的目标是絕情丹的配方!以防萬一!絕對不能讓你的兒子日後遭那些罪!”
華筝發表完這番激情澎湃的宣言之後,就熱血沸騰,滿山遍野地轉啊轉,完顏康也懶得再費勁唇舌地和她解釋,他未必就一定有兒子,有兒子也不一定是楊過……最後只好說,“你那麽想救,直接去弄絕情丹不就行了麽,這時候應該還沒被毀掉吧,而且配方也應該在的啊。”
“公孫止和裘千尺,哪個是省油的燈啊,從他們手裏拿藥怎麽可能?而且也不知道他們現在……咦?難道那些東西是買來給他們結婚用的?不是吧……”華筝突然在情花叢前發起呆來,完顏康卻看見有人一路摘花一路走近,那身綠衣一看便知是谷中人,等他走近,發現原來是個二十歲出頭的年輕人,面目英俊,舉止潇灑,他手裏執着裝滿情花瓣的小竹籃,對兩人笑道,“喜歡嗎?想不想知道這花叫什麽?”
兩人還未回答,就聽到一個女子笑嘻嘻的聲音,“阿止,你在跟誰說話?是那兩個闖進來的人麽?”
兩人聞言一驚,華筝更是脫口而出,“池姐姐?你怎麽在這裏。”
作者有話要說: 華筝關于情花的長篇大論是很久前寫的,這幾天和原著一比對,發現有出入,不過真的不想改了啦,就當是她也記錯了吧……ORZ……
咳……我知道某人出場好像有點兒文藝青年,但是嘛,哪個猥瑣大叔沒有風華正茂的當年捏╮(╯_╰)╭
很多處引用了原作的描寫,應該不算借鑒吧,參考了的地方都在下面,大家也可以溫習一下。
奔行數裏,來到一條溪邊,只見那四人扛着周伯通上船,兩人扳槳,溯溪上行。衆人沿岸追趕,追了裏許,見溪中有艘小舟,當即入舟。馬光佐力大,扳槳而劃,頃刻間追近數丈。但溪流曲折,轉了幾個彎,忽然不見了前舟的影蹤。
尼摩星從舟中躍起,登上山崖,霎時間猶如猿猴般爬上十餘丈,四下眺望,只見綠衫人所乘小舟已劃入西首一條極窄的溪水之中。溪水入口處有一大叢樹木遮住,若非登高俯視,真不知這深谷之中居然別有洞天。他躍回舟中,指明了方向,衆人急忙倒轉船頭,劃向來路,從那樹叢中劃了進去。溪洞山石離水面不過三尺,衆人須得橫卧艙中,小舟始能劃入。劃了一陣,但見兩邊山峰壁立,擡頭望天,只餘一線。山青水碧,景色極盡清幽,只是四下裏寂無聲息,隐隐透着兇險,又劃出三四裏,溪心忽有九塊大石迎面聳立,猶如屏鳳一般,擋住了來船去路。
山徑只有一條,倒不會行錯,只是山徑越行越高,也越是崎岖,天色漸黑,仍不見那四個綠衫人的影蹤。
行不多時,到了山峰頂上一處平曠之地,只見一個極大的火堆熊熊而燃,再走近數十丈,火光下已看得明白,火堆之後有座石屋。
尼摩星大聲叫道:“喂,喂,有客人來的!你們快出來的。”石屋門緩緩打開,出來四人,三男一女,正是日間擒拿周伯通的綠衫人。四人躬身行禮,右首一人道:“貴客遠來,未克相迎,實感歉仄。”法王道:“好說,好說。”那人道:“列位請進。”
原來地下是淺淺的一片水塘,深不逾尺,種滿了水仙。這花也是南方之物,不知何以竟會在關洛之間的山頂出現?法王心想:“必是這山峰下生有溫泉之類,以致地氣奇暖。
卻見那女郎将花瓣一瓣瓣的摘下送入口中,于是學她的樣,也吃了幾瓣,入口香甜,芳甘似蜜,更微有醺醺然的酒氣,正感心神俱暢,但嚼了幾下,卻有一股苦澀的味道,要待吐出,似覺不舍,要吞入肚內,又有點難以下咽。他細看花樹,見枝葉上生滿小刺,花瓣的顏色卻是嬌豔無比,似芙蓉而更香,如山茶而增豔,問道:“這是甚麽花?我從來沒見過。”那女郎道:“這叫做情花,聽說世上并不多見。你說好吃麽?”
2.25補充引用原文
↖(^ω^)↗發現原來都标出來了,唔,這章是參考得比較多得吧,畢竟絕情谷的格局金老都是寫好的
☆、快手誅仇
最驚訝的還是那個摘花的青年人,“尺姊姊?你和他們認識?”
池千秋早就撲過來抱住華筝,十分欣喜,“居然是你們兩個,難道是跟着我過來的?”然後又搖頭,“不可能,都分開兩年了,我一直在這谷裏養傷。只能說太巧了,你們居然能不小心闖到這裏來。”華筝卻一反常态,呆立在那裏什麽都不說,完顏康便問,“池姐姐你當時追那個采花賊怎麽樣了?”
“那家夥太狡猾了,我一路追他到這裏才抓住廢了他,我也受了傷,然後……”那個青年人攬過她肩膀,笑道,“倒是要多謝他呢,不然怎麽可能遇到尺姊姊。”池千秋羞紅了臉,一把推開他。
完顏康明白兩人恐怕是在池千秋養傷的時候相戀了,笑道,“那恭喜了!還不知如何稱呼?”那個年輕人說,“敝名公孫止,祖上唐朝時便來這山谷避亂,一直生活到現在,區區不才,虛擔了這谷主之位。我後日就要與尺姊姊成婚了,你們一定要留下來參加喜宴。”
完顏康這時終于明白為何華筝呆若木雞,只好應下公孫止的邀請,等負責接引他們到住處的人一走開,華筝便急忙抓着完顏康,“她是裘千尺!”他點點頭,“我比你晚一點反應過來而已。池千秋,裘千尺,颠倒過來念而已,為什麽都沒發現呢?”
華筝顯然受到很大打擊,只聽她語無倫次地說起日後将要發生的事情,裘千尺如何給公孫止指點教授武功,公孫止如何對她的傲慢和管束心生不滿,如何商議與婢女私奔又被發現,裘千尺如何将他們丢在情花叢中,公孫止又是如何為了唯一的解藥而殺了那個婢女……“最後他發現裘千尺還留了一枚解藥時,惱羞成怒,把她灌醉後挑斷手筋腳筋,丢到山洞裏……你記得吧!”
完顏康心裏也十分煩悶,頤指氣使的妻子,心生怨忿的丈夫,夫妻之間反目成仇肯定是一個巴掌拍不響。但裘千尺有恩于兩人,之後的遭遇也太過凄涼。
華筝還在絮絮說着,“我還記得電視劇裏裘千尺的樣子,我印象中她就是個不可理喻的瘋老婆子,可是,她是池姐姐,她武功又強,為人又仗義,就是性子急了點,也不應該因為這個被丈夫背叛,更不應該那麽……”
眼看她都要哭出來,完顏康嘆了口氣,“你想要怎麽辦。拆開他們?”
“我能怎麽辦?他們熱戀新婚,是能拆開的麽?聽不進去的,沒用的。”她略帶凄涼的搖了搖頭,半響,她緩緩說,“你知道麽,剛才我是想殺了他的。”
“殺誰?公孫止?”完顏康心想,這動不動就說殺人,難道是武俠小說看多了的後遺症,“現在他還沒有犯罪事實呢,我們就算說他以後會怎麽怎麽樣,誰會信呢。”
“是啊,誰會信呢?”她又神色古怪地搖了搖頭,“等以後再說,他們還有好幾年的幸福生活呢,等到時候再說……”
參加完絕情谷只有豆腐白菜的婚宴兩人上了路,兩人都是無肉不歡的類型,這幾日在谷中可算是受盡折磨,而裘千尺竟然甘心一生在谷中吃素,可見用情之深。兩人繼續一邊練武一邊趕路,只是華筝的話少了許多。
他們的第一個目标是下落最确切的曲靈風,他就隐居在臨安府附近的牛家村,也是郭楊兩家的故居所在,不過這個時候曲靈風應該已經死于非命,只剩下被吓傻的女兒傻姑。
從襄陽到臨安府一路波瀾不驚,既然到了人間天堂杭州,自然要去游西湖,二人從客棧輕裝出行,不過幾步路,柳暗花明之間,湖光山色便展露眼前。他和華筝兩個換了華服,如鳥兒入林,水流入海,任誰也想不到踏青人群中混了金國的小王爺和蒙古大汗的公主。蘇堤如帶,垂柳如絲,風吹落花入水,點起陣陣漣漪,有簡陋的擺渡小舟,亦有富麗的畫舫游船,水袖俏影映入繡簾,絲竹管弦飄灑湖面。他正看得心曠神怡,就聽華筝一聲哀嘆,“怎麽還是這麽多人啊,又沒趕上五一十一!”
“今天是踏青的時節,跟五一十一也差不太多了吧。”
華筝失望地嘆了口氣,“我以前也嫌西湖水泥馬路鐵欄杆太現代化,失了味道,心裏頭想,要是能完全重現古代情境就好了。可是到了這兒我才知道啥叫葉公好龍,你看這路,髒兮兮的全是泥,你看你看,那邊轉角還有人随地方便!哦,抽水馬桶啊,我是多麽多麽的想念你!”
“你說起煞風景的話來真是越來越熟練了。”
“彼此彼此,你的吐槽也是越來越熟練了。”
這一路上華筝都因為裘千尺的事情心情抑郁,很少臉上再露出笑意,完顏康見她難得心情好,便和她繼續互相打趣鬥嘴,一面欣賞西湖美景。
山外青山樓外樓,西湖歌舞幾時休。暖風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這幾句詩就是諷刺宋朝倉皇南逃,不思收複舊都汴梁,反而在杭州的青山秀水中紙醉金迷。說起汴州,完顏康不由得又想起那次在汴梁客棧,與楊鐵心穆念慈的擦肩而過……
來不及感慨太多,就見華筝拉他去坐船,兩人想包下一個大點的游船,正巧有條船靠岸,喝得醉醺醺的人趾高氣昂地從船上下來。完顏康看出他們的號服是官軍的,便拉華筝讓開,誰知她竟笑道,“我就說,臨安也不會白來的,肯定會遇見劇情觸發點。有意思了。”
“什麽有意思了?”
華筝指指正在下船的人群,最中間被簇擁的一個軍官額頭帶疤,臉上有青記,形容舉止一看就是得志小人,船主口中叫着段爺慢走再來,滿臉堆笑地把他讓下船。
“知道他是誰麽?郭靖的媽媽天天都要對郭靖說一遍,最開始不知道我能聽懂漢語,所以沒避開我。她是這麽說的,殺他父親的仇人叫段天德,上天有好生之德的天德,額頭有刀疤,臉上有青記,是南宋的軍官。”
“不會這麽巧的吧……”
“你聽沒聽說過名偵探法則,就是名偵探走到哪裏都會發生殺人案的原則。我們也是一樣的,既然到了故事中,不管遇見什麽巧上加巧不可思議的事情,都是注定的哦!”
“什麽名偵探法則,明明就是柯南死神附體吧。”
兩人開懷一笑,跟着到了指揮所。待段天德退開手下,華筝便從窗子翻了進去,段天德吓了一跳,“你是誰!”完顏康略為覺得不妥,但也跟着翻進屋裏,“這是私闖民宅了麽?”
“哪裏來的小孩?趕緊滾開,大宋的指揮所也是你們來胡鬧的地方麽!來——”段天德顯然怒火中燒,正想叫人,卻被華筝搶身上前,一手頂住膻中,一手按住他的喉嚨。這一下幹脆利落,剛還不可一世的人立刻動彈不得,也發不出聲音來。
“我伯母李萍和你是老相識了,她總是提起你哦!”段天德聽見李萍兩字,驟然變色,華筝開心地拍手道,“看來你記得她,那就好辦了,我帶你去見她好不好?”
完顏康此刻心中還在茫然,段天德?有這號人物麽?射雕啊射雕,可是除了郭靖黃蓉九陰真經,什麽也想不起來,從師傅和母親的言語裏猜到的,華筝對他轉述的,都好像經不住推敲……太陽穴隐隐作痛,閉上眼,血管在皮膚下梆梆地跳,只好伸手按住。他聽見華筝抽出刀的聲音,揮來揮去,又笑嘻嘻道,“嗯,塞外好遠好遠,就只帶你的腦袋過去,怎麽樣?”說着手指在刀鋒上彈了彈。
完顏康聽見那輕輕巧巧的三個字,“怎麽樣”,仿佛藏有一絲殺氣,心知不妙,面前突然冷光一閃,刷地一聲,鮮血噴灑了半面牆。華筝一手握刀,一手細細擦幹淨,把刀歸鞘,又皺眉看着袖口的一滴血跡,撇嘴道,“弄髒了,真讨厭!”
她略帶嫌惡地将那顆頭顱拎到半空,等斷頸下的血滴瀝幹,這一下,那顆還凝固着驚恐和哀求表情的頭顱,正對了完顏康,頭顱上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看,而鮮血順着那倒在桌面的軀體,已經蜿蜒了一地。
他震驚過後,大吼道,“你怎麽殺了他!”
“高興幫忙搭把手而已,我可替郭靖省了大力氣了,郭伯母和他們念叨殺這人念叨得我都聽煩了。對了,我備了點石灰在身上,但是這麽大一顆頭肯定不夠用,等出去找個石灰窯多弄一點兒,不然這潮乎乎的天氣,等運回草原早就爛了。”華筝已經扯了塊桌布把血淋淋的腦袋包了起來,她歪頭看看那個布包,似乎覺得不滿意,便扯下一塊窗布又包了一層,
完顏康已經氣得渾身發抖,華筝疑惑地轉頭,察覺到了他的怒氣,“你知道這個人做了什麽,他是迫害你們郭楊兩家的仇人,我不殺他,郭靖也要殺他,這有什麽分別嗎?哦不對,最後這個人是被楊康,也就是你殺的,一爪過去頭骨全部抓碎!”
“就算他壞事做盡,就算他遲早要死,你何必要弄髒自己的手?就算是小說,是虛構的,也都是活生生的人命,自有該了結他的人,明明是你胡亂殺人,還要套用小說的人物和結局做借口,你!”
華筝張口似要解釋什麽,繼而抿起了嘴角,昂起頭,露出一種奇怪的神色,似乎是憐憫的冷笑,又像是尖刻的嘆息,“你想告訴我什麽?這都是小說?還未睜眼就聽到奇怪的語言,看不見周圍也揮動不了無力的四肢,我不知道這是歷史還是架空,是夢境還是現實。然後我認命了,我學會了繞口的語言,唱起了悠揚的民歌,習慣了奶茶和羊肉,忘了上輩子的一切,決定在那裏努力生存下去的時候,郭靖母子來了,江南七怪也來了。哈哈,我竟然能聽得懂他們的話,原來我上輩子不是夢,我已經接受的這輩子才什麽都不是,只是個為了成全男女主角偉大愛情的炮灰!而你現在才要告訴我,這一切都是虛構的小說?”
“然後你還要告訴我什麽?我終于知道了我在哪兒我是誰:我是天驕成吉思汗的女兒,我的父親在日後會成為半個歐亞大陸的主宰,我的兄弟都将是雄踞一方的領主!可那安穩而榮耀的日子何時才能來到?為什麽每次剛熬過了寒冬的饑餓,迎來的不是溫暖的陽光,破冰的河水還有青草的嫩芽,卻都是血腥的殺戮?我渡過的第四個冬天過後,敵人來偷襲,在沖天的火光裏,我看到那個能唱出最好聽的搖籃曲的小阿媽跌倒在地上,馬匹的嘶鳴和人們的怒吼中,我聽不到她在喊什麽。她抱着剛出生孩子的手臂被彎刀砍斷,我哭着向我那落在地上的小妹妹伸出手,卻被阿媽死死抱在懷裏,翻上馬背死命的逃。我為什麽要回頭,為什麽要看到碗口大的馬蹄生生将她的頭顱踏進泥土,馬背上的人還在喪心病狂地笑?而你現在才要告訴我,每一條生命是珍貴的?”
她眼睛灼灼發亮,分不清是火光還是水色,是憤怒還是悲傷,“你還要告訴我什麽?哦,對,你說的,弄髒手對吧。你認得這把刀,我一直帶在身上,你以為她只舔過牛羊的鮮血,只割開過鳥雀的喉嚨?六歲時父親把她賜給我,從拿到她的那一刻起,我就學會了握刀的方法,摸清了血管的位置,仿佛那些知識生來就刻在我的腦子,分毫不差。不久後的一個春天,在額爾古納河畔,河岸邊開滿了黃燦燦的花,清亮的河水沖走了刺鼻的血腥,那些花汲取了屍骨的養料,開得格外鮮豔,那一瞬間讓我以為自己身在天堂,然後我看見了,敵人的探子從茂密的花叢中伸出頭來,亂糟糟的頭發上沾滿了花瓣。他看到我,大吃了一驚,我對他笑,問他從哪裏來,他蹲下和我講話,他的手掐住我的脖子,但我的刀已經插/進他的心髒,他倒在花叢裏,眼睛直到死都沒有閉上,就那麽一直一直盯着我看……”
她舉起了雙手,猛力張開,緊繃的指尖帶着一絲痙攣懸在空中,她低頭端詳着,發出一聲尖銳短促的嘲笑,随即握緊雙拳,“這手上早就沾滿了血,很久很久以前,比你認識我要早得多,而你現在才要告訴我,不要弄髒自己的手?”
完顏康從未見過她這麽激動,想去安撫她,卻似乎更加激怒了華筝,她大聲吼道,“不要用那種眼神看我!你之前一直當我是柔弱無助,純潔無暇的白蓮花?現在見到真面目了,又覺得我是童年受創,心理變态的殺人狂?”
“別這樣好麽……”
回答他的是兩枚快如閃電的銀針,不難避開,華筝卻已經趁這功夫從窗子翻身出去。完顏康試圖追上,無奈華筝輕功高他許多,兩人距離越遠,不一會兒,她小小的身影便消失在臨安府鱗次栉比的街道中。
作者有話要說: 關于華筝殺人的原因,就在于女主對劇情的滾瓜爛熟和男主的一頭霧水,不管出于什麽原因,反正不光是因為她是瘋子就對了
那個,臨安府就是杭州,應該不用說了吧
1.28修文
關于裘千尺和公孫止的相認,書裏是這麽寫的:
于是兄妹倆吵了一場大架。我一怒之下離了鐵掌峰,從此沒再回去。
“我獨個兒在江湖上東闖西蕩,有一次追殺一個賊人,無意中來到這絕情谷,也是前生的冤孽,與公孫止這……這惡賊……這惡賊遇上了,二人便成了親。我年紀比他大着幾歲,武功也強得多,成親後我不但把全身武藝傾囊以授,連他的飲食寒暖,哪一樣不是照料得周周到到,不用他自己操半點兒心?他的家傳武功巧妙倒也巧妙,可是破綻太多,全靠我挖空心思的一一給他補足。
關于裘千尺的武功水平,我認為應該和丘處機梅超風在一個水平線上,至少
如果說武功一流的,那自然是東西南北中這五絕,還要加上周伯通和她哥哥裘千仞(郭靖以後也達到了這個級別)
比這個絕頂級別略低一層的,應該就是這些人的親傳弟子,比如丘處機,梅超風,小龍女的師傅,歐陽克,當然也是要看機遇和資質
那麽裘千尺這種得到了裘千仞真傳,又本性好武,還能把本來很廢柴的公孫止手把手教成能打過楊過小龍女的高手,說明她的武功實在是厲害,或許在這第二梯隊裏,都是頂尖的
2012.10.5修bug
他們的路線從長安附近的終南山(陝西)跟到襄陽附近的絕情谷(湖北),再往東到杭州(浙江)。
按當時的地圖,應該是在到襄陽絕情谷前,便過了宋金邊境。當時把過境的心理描寫放在了離開絕情谷到杭州的路上,是bug,修改之,挪到上一章進絕情谷前。
附圖,南宋-金時期歷史地圖
那時候的區劃都是路,下設府。上面的圖是長安(當時稱京兆府)所在的京兆府路(歸屬大金),中間是京西南路,可以看到襄陽府(歸屬南宋)。其實發現他們這一路路過了武當山啊,可是當時還木有張三豐
☆、舊時村落
臨安郊外的小村落傍着江水,道生野草,斷壁栖鴉,在暮霭沉沉中格外蕭瑟。
村中不過十幾戶人家,房屋卻半數廢棄,完顏康心道,這牛家村在都城近郊,又依着錢塘江,不應如此荒涼才對。只可惜這座不起眼的小村子是故事的開端,注定要在血雨腥風中接受慢慢衰頹的命運。
他一個人坐在村東的酒店裏,也有些趕路的人看見破敗的酒簾走進來,卻都對着桌上的厚厚灰塵皺起眉頭。想找人打聽這酒店是怎麽回事,誰知村裏人對他避之不及,最後只有一個長者嘆道,“走吧走吧,這村裏出過賊子,被官府擒殺了去,所以村裏人見了外人能躲則躲。這酒店的事也沒什麽好問的,店主是個跛子,十年前就不知哪裏去了,只留下這傻姑娘,村裏人幫着照顧到這麽大。”
旁邊的一個小姑娘睜着一雙大眼,咧嘴歡笑道:“是啊,我叫傻姑,嘻嘻。”完顏康無奈笑笑,傻姑這時和他年紀相仿,心智卻徹底停在了父親暴斃的那一夜,整日像個幼童一樣玩耍,能永遠像個孩子一樣無憂無慮,也未嘗不是對她失去雙親的補償吧。
“怎麽還不來呢。”他已經在這裏等了三天了,本來覺得華筝會如計劃來牛家村的,誰知一直不見她出現,不由得嘀咕道,“不會是迷路了吧。”
“傻姑我問你,你前幾天真的沒見過一個比我矮半頭的女孩?”傻姑搖了搖頭,又低下頭蹲在地裏自顧自地玩土。
落日西垂,歸鴉陣陣,完顏康一個人在桌邊坐着,直到夜幕籠罩,傻姑跑進內堂睡覺,他才站起身,走到廚房,打開碗櫥。他這幾天閑來無事,早已把廚房的積灰打掃幹淨,等打開櫥門,挪開一摞破爛青花碗,只剩下最底下一只鐵鑄的碗,握住向右旋轉,就聽得喀喇喇一聲響,櫥壁向兩旁分開,露出黑黝黝的一個洞來。
他皺了皺眉,洞中的臭氣依舊沒有完全散去,便又點了根松柴,點燃了在洞口熏了良久,才又進去,洞裏只是一間狹窄的小室,地上整整齊齊的擺着一副死人骸骨,仰天躺着,衣褲都已腐朽。東邊室角裏又有一副骸骨,卻是伏在一只大鐵箱上,一柄長長的尖刀穿過骸骨的肋骨之間,插在鐵箱蓋上。
那鐵箱邊的屍骸邊掉落着一塊黃金牌子,刻着一行字:“欽賜武功大夫忠州防禦使帶禦器械石彥明,想必就是追殺曲靈風到此的大內侍衛了。那個鑲嵌瑪瑙的金牌他沒用動,屍骸下的箱子也一樣,想也是從宮中盜竊來的書畫珠寶,只在曲靈風的屍體上撿了一塊鐵八卦出來。
雖說兩具屍體應該入土為安的,但是這一幕的發現,還是要留給劇情人物吧。完顏康這麽想着,心安理得地逃脫了把屍骸挪去安葬的義務。
這幾日在密室,就這麽一個人對着兩具白花花的屍骸,自然不可能完全鎮定,總是眼睛一閉就想象起這裏曾經有過的血肉橫飛的慘象,随後不由自主地轉換成那天在軍營指揮所了,華筝手起刀落的那一幕。他默默嘆息到,不應該對她那麽兇的,她既不是小孩也不是犯罪分子,不需要自己的教育和審問。可是到底為什麽呢?華筝的眼神幹淨笑容單純,雖說時而興致高得像打了雞血,時而低落得一言不發,但不應該是缺乏正常道德觀念的人,為什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