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貓言貓語(9)
水還溫熱,倒不會凍着嬌弱的小貓咪,然而……
從上往下看還不覺得,真正跳入其中,樓連才發現,這個水深,竟是已經沒過了他脖子。
物理不好要貓命,樓連此刻才意識到,桶裏的水看起來很淺只是因為經過折射,其實并不。
“喵嗚——”
“喵幺嗚——”
對溺亡的恐懼瞬間籠罩樓連心頭,他當下便掙紮起來,四只爪子拼命想扒住邊壁,弄得水花四起。
然而水桶豈是能“抓”住的,驚慌失措之下,樓連遭受降智打擊,叫得撕心裂肺。
——直到腋窩被一雙手托住,輕輕巧巧帶出“苦海”。
離了水,樓連驚魂未定地大喘氣,心髒狂跳。
啧。
秦方飛順手拿起自己方才擦頭發的毛巾,攤開,包了兩圈把小貓裹緊,然後自己坐上對面的浴缸壁,把包好的貓卷放在腿間,一下一下輕輕地順。
這撿來的小野貓太皮,現下這麽害怕,也算是得了教訓。
小貍花咚咚咚的心跳清晰傳達過來,身軀都在顫抖,秦方飛好氣又好笑,也不說話,就靜靜重複着安慰的動作,等待它自己冷靜下來。
樓連冷靜下來了。
冷靜到回憶起方才兵荒馬亂裏發生的一切。
……丢人,他對自己說,你這種行為,跟一只普通的牲畜有什麽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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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給先生惹麻煩。
幸虧再過來前,把小鈴铛放在沙發夾縫裏了,否則現在又是個大.麻煩。
“喜歡玩水?”許久,秦方飛終于開口。
……這是要處刑了嗎,樓連把面孔埋入前腿間。
來自頸後的力量卻迫使他擡頭,被水刺激到、而不斷分泌淚水的眼睛暴露在空氣中,樓連羞愧至極:“咪嗚。”
大概是他含淚的模樣顯得實在太驕傲又倔強,秦方飛竟發出了一聲短促的輕笑:“……噗。”
“貓貓不哭,阿爸抱。”
樓連:“。”
然而這個角度,透過眼前蒙蒙霧氣,樓連有幸看到了一片白花花的肉.體。
——浴袍帶本就未系死,在這番折騰下,直接露出了大片胸膛,半攏的腹部正好對着樓連。
腰間雖還籠着,兩條修長的腿卻跟着露在外面,肌肉勻稱,看起來就很有力,卻不顯過分誇張。
身材超棒噠。
神仙出浴還是神仙,但多了許多人氣,于是更讓人挪不開目光。
一串水珠順着濕漉漉的頭發流下,路過線條明晰的脖子,一路游到腹部,樓連沒忍住湊過頭去,伸出舌頭接住。毛巾隔絕了毛發與人體的接觸,樓連也不必擔心會惹來嫌棄。
而且一回生兩回熟,這次他也不去責怪貓類的本性了,幹脆破罐子破摔。
對,他就是饞先生的身子,他下賤。
樓連一邊唾棄自己,一邊偷偷打量眼前美景,然後在大膽擡頭、看到秦方飛胸口時,瞳孔縮了縮。
——只見在心口那片冷白的肌膚上,赫然有一朵栩栩如生的蓮。
透明色,就像那五條沒有實體的尾巴,能看到,卻沒什麽存在感。
這是什麽,紋身?
以前還在一起時,這裏還什麽都沒有的,這些年來先生信佛了?
蓮花筆畫很簡單,半盛開,九瓣。
可惜還未仔細看清,浴袍已經被重新拉好。
秦方飛隔着浴袍揉了揉被舔過的地方,抱遠了樓連,有些頭大。
這小貓總喜歡舔人怎麽辦,對人對貓都不衛生,愁。
不過既然小貍花已經平複下來……趁這空閑,秦方飛把貓卷放在馬桶蓋上,背對小貓,飛快換上了衣褲。
期間簡直如芒在背。
回頭一看,只有一只天真無辜的小貓卷。
秦方飛眼皮下壓,目光暗了暗,竟覺面皮有些發燙。
最終樓連還是被洗了一個香噴噴的澡。
秦方飛起初還在糾結小貓能不能洗,在搜到小貓三個月那麽大就可以後,滿臉複雜地,開始對比起自家秦貓貓的身材和體态。
“……”
再加上看到先前水桶裏漂浮的一層泥屑,他毅然決然開始往洗臉盆放水。
樓連不知道這些,非常享受地泡在溫水裏,任由一雙大手搓揉過全身。
頭枕在盆邊,耳朵被捏住揉弄,肚皮被指甲輕輕搔刮,爽翻天。
就是爽過後有些艱難,電吹風哪怕調到了最小一檔,也呼呼得耳朵難受。
秦方飛把自家貓洗完吹完,靠在沙發上一動也不想動,微微喘氣。
身下卻有什麽東西咯着,非常打擾休息,他翻開墊子一看,竟有個金色小鈴铛。
轉眼,鈴铛上長出一只毛發蓬松的貍花奶貓。
秦方飛:“……”
他撥開小貓,拿起鈴铛:“你撿的?”
樓連緊張地看着秦方飛,尾巴搖擺。
只見先生又露出了無可奈何的表情,卻沒有把鈴铛扔了,而是找了條小鋼絲,把鈴铛固定在項圈上。
“喜歡就戴着吧。”
樓連幸福到昏倒。
一刻鐘後,門鈴忽然響起,抱着一個小盒子的紀平推門而入:“秦哥,下午好啊,你的寶貝女兒還好嗎?”
秦方飛接過盒子,邊看說明邊道:“剛洗過澡,現在睡了。”
“确定現在就打嗎,聽人說,第一針最好三個月大再開始接種。”
“不用,養熟了兩個月就可以。”
“行,我給你摁着。”
……
樓連被抱到一堆軟枕中間時,還很睡意朦胧。面對兩個熟悉的人類,他也毫無警惕心,打個哈欠就想繼續睡。
——直到項圈被撥起一部分,露出脆弱的後頸。
兩條前腿和腰部也相繼被摁住。
樓連:“嗷?”
他聽到紀平用一種風蕭蕭兮易水寒的口吻:“秦哥我好了,你來吧。”
樓連:“?”
後頸皮一涼,通過刺鼻氣味,樓連精準分辨出是酒精棉花,此時正一遍遍擦拭着那塊皮膚。
很快酒精棉花被拿開……
好像有什麽恐怖的東西抵住了脖子。
樓連本能開始掙紮:“喵嗚——”
紀平死死摁住。
秦方飛手起針落,紮入皮下組織,把藥劑均勻推入。
“幺嗷——”
貓咪的身軀十分敏感,只是區區紮一針而已,樓連已經痛得快要暈厥,發出的尖叫自己都不忍卒聽。
他瘋狂掙紮,紀平怕傷到脆弱的幼貓也不敢太用力,好在秦方飛動作還算熟練,很快拔出針管,壓上酒精棉花。
樓連奄奄一息,紀平看着指尖白色尖銳劃痕,也大喘氣。
“有四支?”秦方飛疑惑地看着冷藏盒子中的一小支不太一樣的疫苗。
妙三多疫苗一般是二或三支,每支間隔二十一天左右,如今盒子裏卻還剩三個小玻璃瓶。
“啊,”紀平湊過去瞄了一眼,“這個是狂犬疫苗。”
秦方飛看着一動不動的小貍花,終歸是不忍,将其抱在懷裏,聞着沐浴露的奶香:“再說吧。”
紀平沒有意見,本來狂犬疫苗也不是現在打。
秦方飛安撫性摸摸貓頭,對紀平道:“把水和紙巾拿來。”
“哈?”
“貓水瓶,它又哭了。”
“哦……哦。”
等紀平把貓咪專用水杯端過來,看到的卻是秦方飛半躺在沙發上,小貍花趴在他大影帝的胸口,小腦袋埋在後者頸間,身子微微顫抖。
而在小貍花背後,一只手正輕輕拍打。
秦方飛接過水杯,把出水滾珠湊到樓連臉邊:“乖,喝口,痛痛飛。”
小貓聽話地伸舌頭,秦方飛用紙巾揩去眼眶邊的毛發。
逐漸透明化的紀平:“……”
确認過眼神,我就一工具人。
工具人默默離開了這個傷心之地。
被害貓喝了幾口水,又睡了過去。
施害者把樓連送入貓咪小屋,收拾完殘局,又去沖了把澡。
打理幹淨後,秦方飛輕手輕腳走入書房,拿出小鑰匙打開一個抽屜上的鎖,拉開。
裏面東西很少,一封包得很好的信,一個空空如也的塑料袋。
——那個塑料袋裏原本裝着的,正是小貍花脖子上的項圈。
秦方飛垂眸看了會兒,把用下來的針管輕輕放進去,鎖入抽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