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節
已經是第三次了。”
那個大夫坐在方案前,拿着一杆瘦長的青竹毛筆晃悠悠的寫着什麽,也不擡頭,說話間聲音很輕很淡,“昨日一行士兵來,把藥房搬空了,瞧了病也沒藥可用。”
蘇瑾收緊眉心,略略停了片刻,才又道,“藥的事我自會想辦法,只勞束唯下個藥方。”
“蘇瑾不愧是蘇瑾,世上竟沒有事能難住你的。”束唯仍舊寫着字,不擡頭,也不過來給蘇曉瞧病,清淡的慢聲道,“若是我不開方子呢,你又當如何救你那可憐的小妹妹?”
蘇瑾臉色略沉,聲線也冷了一分,眸底寒意漸深,“她也是你的妹妹。”
束唯停了筆,放下筆身,從書案前站起身來,轉臉看向蘇瑾,“我與你們蘇家早已沒有任何牽連。”他提起桌上寫好了藥名的白紙,将墨跡對上窗口吹來的細風,一面輕聲道,“呼吸均勻,氣道穩健,面色紅潤,不是什麽急病,不過是氣理一時不合。”
束唯将白紙對折,拿給蘇瑾,漠然看了蘇曉一眼,“這是方子。”
蘇瑾接過白紙,有些遲疑。他畢竟沒有真的診過脈,只聽呼吸,看面色,就能開出方子來……未免也有些草率了。
束唯冷笑一聲,“既然信不過我的醫術,又何必一而再的來我這裏。師父門下弟子衆多,你自可帶她去別處問診。”
“她也是你的妹妹。”蘇瑾不說別的,只将這句話又重複了一次。
“蘇家的人與我沒有任何關系。”束唯轉頭,冷冷看着蘇瑾,冷冷的說,“你也一樣,蘇瑾。以後不要再來。”說完,束唯掀了簾子,進到診室的裏間去了,很顯然是一副送客的姿态。
蘇瑾站在風口上,默然了片刻,才将方子收進了衣袖,抱起蘇曉出去了。
蘇瑾的馬車就停在醫藥司門口,他吩咐車夫将蘇曉送回蘇府,自己則是去了一趟藥典庫,翻了醫書查了查蘇曉的症狀,看來是束唯說的,氣理不合。蘇瑾放下醫書,快步繞出側門,從宮門出去,往蘇府相反的方向去了。
遇上人多的地方,他就飛身上屋檐,從屋檐上行走。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他人已經出了虞國的皇城,到了西郊外一處茶坊。
茶坊老板見是他來了,急忙迎了出來,寒暄了幾句。蘇瑾打斷他,自行到人少處,拿出一錠金子交到老板手裏,“急用,巳時前送到蘇府。”
老板收了金子,表情為難,“公子也知道,近來官兵都在搜刮藥材,連宮裏的藥房也搬空了……這個價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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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瑾又拿出兩錠金子來,交給老板,“這樣可夠了?”
老板喜笑顏開,連聲道,“夠了夠了,公子真是好說話,要是人人都像公子這樣通情理,生意就好做多了。……按理說貴公子府上跟我們老板也是很親的關系,收這個價,也算是很低的了。”
蘇瑾看了老板一眼,眼神清冷,将方子交給老板,沉聲道,“南門進,自有人接應。”
“明白。公子留下飲杯茶再走?”老板收了方子塞進袖口,客客氣氣的問。
“不必。”蘇瑾一眼掃過茶鋪,與往常一樣,打手不下五人。這樣的黑藥鋪,在虞國各地都有分處。且不說這些黑心藥商囤藥不放,哄擡藥價,讓普通百姓看不起病,就單豢養打手,蠻橫霸市,滋擾民生這一項,就已經讓民衆很是不滿,又無處申訴。
蘇瑾和祝維摩也談及過此事,兩人意見相同,都認為這樣的惡瘤應該除去。蘇瑾和蘇相國說起這個問題時,蘇相國卻是連連搖頭,讓他以後不要再提此事。
這背後有什麽人,蘇瑾尚且見不明,當下戰亂在即,也沒有心思理會這個。
回到蘇府後,蘇瑾吩咐了信得過的老管家老夏在南門等藥,告訴老夏用幾分藥幾分水,用什麽樣的火候煎,讓老夏煎好了送來。之後蘇瑾去了蘇曉的房間,一直守在蘇曉身邊。一個時辰後,管家拿了熬好了藥來。那時候蘇曉的肚子已經不那麽疼了,喝了藥後小睡了一會兒,也就沒事了。
蘇曉醒來後,吵嚷着要去看戲,蘇瑾也有意帶她和蓮心去夜市裏散散心。兩個孩子為宿凡的事擔心了許久,蘇曉還鬧得脾胃不順,正好街市裏有布偶戲,帶她們去看看也好。
008 打架
夜裏只有東市開放到子夜宵禁之前,那裏好多好多好吃的好玩的,蘇曉的肚子才剛好些,蘇瑾不讓她吃小吃,蓮心從來也不貪嘴,所以她們兩個就買了些撥浪鼓,小布老虎,雕飾燈籠什麽的。
蘇曉走到一個賣布偶的攤販前,看到木架子上擺了兩布娃娃,有威武的孫大聖、有睡大覺的豬八戒、有月宮裏的嫦娥仙子,都做得可好看了。蘇曉就不肯走了,纏着蘇瑾非要買一個娃娃。蘇瑾付了兩個娃娃的銀子,讓她和蓮心都各挑一個。
蓮心挑了一個嫦娥仙子,蘇曉抱了一個豬八戒,其實她就是看中了這個豬八戒才要買的,因為這個二師兄豬頭豬腦的樣子很像豬大頭,她決定等豬大頭回來了,就把這個娃娃送給他,當做友好的禮物。
到布偶戲開場的時候,蘇瑾帶着蘇曉和蓮心,擠到人群前面去。畢竟是小孩子的戲場,來的都是些娃娃。蘇瑾挑了靠前些的位置,帶她和蓮心坐下。還沒坐穩,蘇曉忽然從凳子上跳起來,“哎喲”一聲叫。
扭頭看下去,凳子上一雙白白的小手,正握着一個撥浪鼓擋在凳面上。蘇曉瞧了瞧那手的主人,是個虎頭虎腦的小子,個頭沒她高,一身的绫羅綢緞,挂了好些個玉啊寶啊珠啊的,寶裏寶氣。黑漆漆的頭發上了桂花油,從中間分開,梳向兩邊,顯出一張胖乎乎的白臉蛋,和一雙圓圓的黑眼睛。
“這是我的凳子,你不許坐。”那愣頭小子沖着蘇曉直眨眼,說話頗有氣勢。
蘇瑾見了那小娃娃,牽着蓮心也站起來,低頭行禮道,“慶元大君殿下安吉。”
蓮心也低下小腦袋,學着蘇瑾的樣子,喃喃道,“殿下安吉。”
蘇瑾示意蘇曉也行禮,蘇曉撅嘴看着蘇瑾,偏頭哼了一聲,她的屁股剛才被那撥浪鼓的棱角紮得好疼,這會兒疼還沒消呢。蘇曉擡起蓮藕一般的小手,指着那個什麽君的鼻子,“你看到的就是你的?你叫它,它答應嗎?”
蘇瑾将蘇曉拉到身邊,輕聲責備,“曉曉,不得無禮。”
那個殿下睜着大眼睛,眨了兩下,擺擺手讓後面的侍衛奶娘等等一行人都靠邊,自己走到蘇瑾面前,擡頭看着蘇瑾,嫩聲嫩氣的說,“你不要說話,讓她說。”
蘇曉跳到慶元大君面前去,她高他半個頭來着,俯視着他,大聲說,“不許這麽跟我大哥說話!他比你大就是長輩,夫子說要小孩子要尊敬長輩,你夫子沒教過你嗎?”
慶元大君後面的一位公公看不下去了,大叫到,“大膽!你是什麽身份,膽敢這樣對殿下說話!”
“哎呀你們能不能不要一直重複這句話,好煩吶!”慶元大君兩只白白的小手胡亂抓着頭發,又是跺腳又是跳,“都不許說話,誰再說話就是笨蛋!”
那公公低了頭,退回去了。
蘇曉哼了一聲,一屁股坐回剛才那個凳子上去。慶元大君從凳子後面繞到蘇曉面前,把手裏的撥浪鼓一扔,白白的小手指着蘇曉,奶聲奶氣的喊,“我要坐這裏,我每次都坐這裏的。”
“不讓。”
蘇瑾上前來,将蘇曉抱起,對慶元大君道,“曉曉年幼,不知禮數,殿下請坐。”
蘇曉兩條小腿不停的上擺下踢,就是掙不脫,她忽然哇哇大叫疼,蘇瑾當下心軟,放下她,問是不是傷到哪裏了。蘇曉才不管那些,她今天心情本來就很不好,誰惹她誰就是自讨沒趣!蘇曉撒丫子跑到那個什麽君面前,把他從凳子上拉起來,“你混淡!不許坐!”
那什麽君氣得臉都紅了,一把推在蘇曉身上,把她推倒在地上。蘇曉爬起來,一把把他也推在地上。這還得了,那些個公公嬷嬷吓得魂都少了一半,上來就要扶,他哭着喊,“你們都不許過來。”
然後他爬起來,就跟蘇曉扭打在一起。蘇曉個頭雖然比他高一點,但是這個神馬君也不是吃素的,兩個小孩攪在一團,滾在地上翻來翻去,臺上的布偶戲還沒開演,臺下已經上了精彩好戲。幾個調皮的小男娃起哄,大喊大叫。領頭的公公使了個眼色,慶元大君的侍衛們就散開,把其他的小孩子和大人都推讓到一邊,疏散開了。
蘇瑾也不阻攔,兩個孩子扭打,也不至于傷得重了,而且他看蘇曉略略占了上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