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宮包郵

第46章 寶蓮燈

華山屹立于天地之間，猶如一個頂天立地的巨人。

山頂之上雲霧缭繞，有神光流轉，這象征着此山之內有神靈庇佑。每日都有人來這華山山腳祭拜，祈求風調雨順，阖家和睦。

劉沉香立于華山前，深深吸了一口氣，他将仙力全部注入萱花神斧，而後對着華山狠狠一劈！

萱花神斧幻化出巨大虛影，仿若那一斧是從宇宙之外劈來，帶着雷霆萬鈞的氣勢，與華山相撞。一聲巨響響徹九霄，天地為之震動，劉沉香再祭出寶蓮燈，以寶蓮燈光輝守護天下生靈不受這震動波及。

震動持續了半個時辰，華山從峰頂裂開，山上的樹木巨石全部移位，無數精怪動物瑟瑟發抖。突然，一團白光從華山裂口迸射而出，随後華山立即合上，一切恢複原狀！

那白光正是壓在華山下二十年的三聖母！

三聖母形容憔悴，但她的表情一片平和，當她看着劉沉香時，眼底的溫柔就如同天底下的每一個母親。

劉沉香傻愣在場，竟是不知叫喚一聲，只與三聖母大眼瞪小眼，像是一個沒見過世面的傻小子。

苗知塵怒其不争的在劉沉香背後推了一把，劉沉香這才回神，叫道：“娘。”

三聖母掩嘴而笑，說：“我的沉香長大成人啦。”

劉沉香說：“嗯，我長大了，娘你這些年過得好嗎？”

“無甚好不好的，哥哥為我在華山之內置辦了一間屋舍，還有桃林美景，日子過得很清閑，也能讓我想通很多事。”三聖母垂下了眼，想必是想到劉彥昌了，她又笑了下，牽起劉沉香的手，說，“沉香，當年是娘不好，讓你一個人生活了這麽多年，你過得好嗎？有人欺負你嗎？你能劈開華山，也該是學到了大本事了，娘很為你高興。”

三聖母這寥寥數語的道歉和問候，讓劉沉香鼻子一酸，掉眼淚了。

黃大仙和夜叉受到劉沉香的感染，“哇”地也哭了。

三聖母作為長輩，此時自是應該安慰幾個小輩，可她自己也沒真的當過娘，說了幾句後也就跟着哭，一時間，在場的人除了苗知塵和楊戬，全都哭成了一團。

苗知塵：“……”這些人的淚腺是有多發達啊。

這四個人太能哭，一個哭完了聽到另一個還在哭，又被勾着又哭一場，苗知塵完全聽不下去了。

苗知塵拉着楊戬走到一邊，哮天犬屁颠屁颠跟着，苗知塵把哮天犬趕開，哮天犬就咬苗知塵，沒辦法，苗知塵只能讓哮天犬當大燈泡了。

苗知塵說：“二郎，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楊戬問：“什麽問題？”

苗知塵說：“你是明知故問。”

楊戬說：“你剛才問了很多問題。”

“并沒有很多好嘛！”苗知塵精簡掉廢話重複了一遍他的問題，“你和東海三公主成親了嗎？你現在是單身嗎？”

楊戬說：“沒有。”

楊戬的“沒有”一出口，苗知塵就把人給抱住了，他把臉埋在楊戬的頸窩，蹭了蹭，說：“太好了。”

楊戬問：“你很在意？”

“我當然在意！”苗知塵側過頭盯着楊戬的喉結，用食指輕輕戳了一下，楊戬的喉結就動了動，他便賤兮兮的用指腹去摩挲楊戬的喉結，楊戬受不了地握住他的手腕，讓他不能再作怪，“畢竟當初是我把你一個人留在了東海呢。”

“你在說什麽？”楊戬沒懂，“你何時把我一個人留在東海？”

苗知塵觀察楊戬的神色，不像是在騙人，他洩氣地想，楊戬竟是真的沒有《擔山趕日》裏的記憶嗎？如果他沒有那一段記憶，為什麽對自己與衆不同，為什麽會容許自己放肆地摟抱他？莫非楊戬是在哄騙他嗎？不，楊戬不是這樣的人。以楊戬的性子，若是他記得《擔山趕日》裏的事，他在與自己重逢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質問自己為何會不告而別。

苗知塵說：“那你為什麽對我這麽特別呢？”

楊戬反問：“我對你很特別嗎？”

“你會容許別人對你動手動腳嗎？”苗知塵在楊戬的腰上摸了一把，“啰，像這樣。”

楊戬想了想，說：“不知道，也許是你給我一種熟悉感吧。”

苗知塵笑道：“嗯，對，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別重逢。”

楊戬也笑了，說：“或許是吧。”

劉沉香幾人終于哭完了，母子倆又說了會兒話，三聖母就來找楊戬了。

三聖母對着楊戬一拜，說：“蟬兒謝謝哥哥。”

楊戬扶起三聖母，道：“你我兄妹，無需言謝。”

“嗯。”三聖母把目光投向苗知塵，問，“這位是……”

劉沉香攬住苗知塵的肩膀，說：“娘，這是知塵，他是我的好朋友，是他給了我寶蓮燈讓我尋回記憶的，若是沒有知塵，我們就不能母子團聚了。”

三聖母說：“謝謝你。”

苗知塵說：“不用不用，我是在做本職工作嘛。”

一行人在這荒郊野外也不是個事兒，劉沉香提議回劉家村，他當初答應過伯父伯母，在救出了三聖母後就會回家，如今三聖母已脫困，他也是時候該回去了。

黃大仙自是跟着劉沉香的，夜叉也要跟着三聖母，倒是苗知塵在劉沉香和楊戬之間猶豫了。

劉沉香與母親重逢是天大的喜事，他作為朋友理所當然要幫劉沉香慶祝，可楊戬是定然不會跟着去劉家村的，苗知塵想跟着楊戬回仙府，他有太多的疑問需要解答了。

這個神話已是尾聲，他生怕太白金星又冷不丁地冒出來把他打包帶走，讓他去別的故事裏跑腿。誰知道下一個故事裏還有沒有二郎神出場呢？

劉沉香是沒考慮過苗知塵要和他分道揚镳這一茬的，拉了人就要集體回劉家村。

三聖母問道：“哥哥你要和我們一起去嗎？”

楊戬說：“我就不去了。”

三聖母心知楊戬不喜吵鬧，也不強求，說：“待過幾日我與沉香一同去哥哥府上拜訪。”

楊戬說：“好。”

苗知塵欲言又止地看向楊戬，楊戬擺了擺手，示意他跟劉沉香去劉家村。

苗知塵說：“诶，你都不想跟我聊聊嗎？我們這都沒好好說過話呢。”

楊戬說：“你以前說陪我游歷人間的話算數嗎？”

苗知塵說：“算數！”

楊戬說：“那我明日來接你。”

“哎，成吧。”苗知塵說，“但願能接得到吧。”劉沉香和黃大仙都一臉期待地望着他，他也說不出不去劉家村的話，而且這兩人估計也是有很多話想要問他的。

哮天犬踩住苗知塵，問：“喂，你不會又失蹤三年吧？你再失蹤了我和主人可不會再管你了哦。”

對于這事兒苗知塵還真沒法下保證，他展露出招牌笑容，捏捏哮天犬的尖耳朵，說：“啧啧啧，我就說你想我了嘛。”

哮天犬說：“呸！”

一行人熱熱鬧鬧地飛回劉家村，劉晉與劉柳遠遠地瞧着劉沉香歸來，都是喜極而泣。

劉沉香分別給了劉晉和劉柳一個大擁抱，說：“我回來啦。”

劉柳上下打量着劉沉香，見他長高了，壯了，氣色也好，這才放了心，含着淚說：“回來就好，回來就好，我和你大伯擔心死了。”

“對不起啊。”劉沉香撒嬌地挽着劉晉與劉柳，說，“我跟着神仙學仙術呢，如今可有本事啦。”

劉晉說：“你修仙的事知塵與我們說過了，诶，你詳細跟我講講你是怎麽修仙的吧。”

劉沉香說：“好叻～”

劉沉香把雙方的人都給介紹了一番，劉晉與劉柳第一次見到弟妹，皆是驚為天人。

三聖母禮貌地沖他們笑笑，這對凡人夫妻竟都紅了臉，這神仙也未免長得太好看了！

劉晉問起了劉彥昌，雖說他與自家弟弟感情并不深厚，但弟弟的孩子和妻子都來了，他卻不在場多少不太好，他這一問完，一群人的臉色都不大好了。

劉沉香說：“大伯，劉彥昌他在揚州娶妻生子，有自己的家庭了。”

“什麽？”劉晉說，“這事兒他沒跟我說過啊，這……你……哎！算了算了，咱們不管他了。”

劉沉香說：“嗯。”

劉沉香沒把劉彥昌死了的事兒告訴劉晉夫妻，一是這事無從說起，二是劉晉十幾二十年也不會回一次劉家村，與劉晉的交流少之又少，有他沒他沒兩樣，又何苦非要跟劉晉講出真相徒惹傷心呢？

劉晉與劉柳布置了一桌好菜，大家全都敞開了肚子吃，席間笑聲不斷。

三聖母是神仙，早已辟谷，無需吃食；夜叉是影子妖怪吃不了人間的食物，從頭到尾都縮劉沉香的影子裏沒有冒過頭。雖然如此，他們也沒掃了大家的興致，三聖母只需在桌邊坐着，大家的食量都能翻一倍，所謂秀色可餐大概也就是這個含義了。

吃飽喝足，劉晉夫妻給衆人安排了房間。

三聖母一間，劉沉香黃大仙和苗知塵一間。

劉柳把三聖母要住的那間房很是收拾了一遍，生怕自家太寒酸唐突了神仙。

三聖母說：“不用太麻煩了。”

劉柳說：“那怎麽行，您可是神仙呢。”

三聖母說：“不，應該是感謝你們，若不是有你們照顧沉香，也不知他會怎麽樣呢？”

“我們都把沉香當做自己的孩子，照顧他是應當的。”劉柳局促地在自己的衣服上擦了擦手，說，“不不不，我不是說沉香是我們的孩子，他是您的孩子，只是我與他大伯膝下無子，便把他當做自己的孩子來養。”

三聖母拉住劉柳的手，輸了一點仙力給她，這讓劉柳一天的疲勞一掃而空，神清氣爽的，她說：“你我之間不必太客氣，你能跟我講講沉香小時候的事嗎？”

劉柳說：“好啊。”

三聖母與劉柳聊起了天，另一個房間裏劉沉香和黃大仙則一左一右地夾着苗知塵，讓他交代隐瞞的事。

苗知塵對這二人隐瞞的也就是二郎神的事了，雖說劉沉香與楊戬和解了，但他一想到苗知塵背着他們與楊戬交好心裏就不大舒服，這種心理類似于自己的朋和讨厭的人走得近自己卻被蒙在鼓裏的憋屈感。

苗知塵說：“真君他不是壞人。”

黃大仙說：“二郎神是好人啦我們現在知道了，可是之前我們都不知道啊為什麽知塵你會和他好？”

苗知塵說：“說來話長。”

劉沉香說：“那就長話短說。”

苗知塵：“……”

苗知塵把自己與二郎神的事挑着揀着與劉黃二人說了，他省去了《擔山趕日》的部分，只說寶蓮燈被搶走後他在楊戬的仙府住過一陣子，是那時有的交情。他當時就覺得二郎神不會是做壞事的，可因不知事情真相所以不敢貿然把此事跟劉沉香他們說。

劉沉香和黃大仙雖仍有不爽，但都接受了苗知塵的解釋。

話一說開，三個人又是勾肩搭背的好兄弟。

劉沉香和黃大仙都争着跟苗知塵說這分別的三年中他們遇到過的好玩的事兒，例如兩人去捉妖碰上了別的道士，反把黃大仙當妖怪給捉了；劉沉香中了妖怪的陷阱變成了一只松鼠，天天呆在黃大仙的肩膀上吃栗子，直到黃大仙把那只妖怪解決了才恢複等等。

兩人興致勃勃，叽叽喳喳個不停。

苗知塵始終都在笑，笑得面部肌肉都僵硬了，他看着這二人的笑臉，想，他快離開這個故事了，也不知日後是否還能再相見。

在這歡聲笑語中，苗知塵生出了幾分惆悵，但這惆悵他沒有表現出來，他不想打斷劉沉香和黃大仙的興致。

夜深了，該睡了。

即便劉沉香和黃大仙修煉了三年，已有仙法護體，但這一日的勞心勞神也讓他們都累得慌。

劉沉香打個呵欠說：“哎，這床大，夠睡我們三個，知塵睡中間吧。”

苗知塵說：“行。”

三人并排躺着，呼吸都漸漸平穩。

苗知塵說：“都睡了？”

劉沉香和黃大仙一齊迷糊地說：“嗯。”

苗知塵說：“我要走了。”

“走？”劉沉香問，“你要去哪兒？”

苗知塵說：“去我該去的地方。”

黃大仙問：“那媳婦兒該去的地方是哪兒呢？”

苗知塵也說不出個所以然，道：“不一定，我這次一走，下次見面大概要很久了吧。”

“不能不走嗎？”劉沉香的語氣聽上去很低落。

苗知塵說：“不能。”

劉沉香面朝牆睡着，不吱聲了。

當劉沉香救出三聖母的那一刻，他就意識到與苗知塵分別在即了。

苗知塵的出現是給他送寶蓮燈，幫助他救三聖母，如今，三聖母已安然無恙，那苗知塵也就該功成身退了。

明白是一回事兒，理解是另一回事兒。

劉沉香不想讓苗知塵走，因為苗知塵走了，他就少了一個朋友了，這讓他很是不舍，但他也知道，自己怕是沒法阻止苗知塵的。

黃大仙把自己的尾巴球送給苗知塵，哭喪着臉說：“媳婦兒，那你想我了就玩玩尾巴球吧。”

苗知塵把尾巴球放進儲物袋，說：“好吧。”

黃大仙又劉沉香說：“沉香，你不要跟媳婦兒生氣啦，媳婦兒都陪不了我們多久了。”

劉沉香說：“我沒生氣。”

黃大仙說：“沒生氣那你不理人呢！”

劉沉香說：“我困了。”

劉沉香閉上眼，也不知是真睡着了還是假睡着了，很快就有了輕微的鼾聲，被他這鼾聲一傳染，苗知塵和黃大仙也都睡了。

待苗知塵睡着後，劉沉香這才翻過身，面對着苗知塵，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天剛朦朦亮，苗知塵就起了。

劉沉香和黃大仙都還睡得香，他蹑手蹑腳地下了床，去外面洗漱。

他習慣地要去用水龍珠時才想起水龍珠在《擔山趕日》裏被哮天犬給吞了，楊戬跟東海龍王要水龍珠也暫時沒要到。可他把手伸進儲物袋裏攪了攪，竟然把水龍珠給翻了出來，連龍王龍角上的那顆夜明珠都在。

奇了怪了，莫非又是因為時間軸的問題所以水龍珠回到了自己的手上？畢竟楊戬送他水龍珠的事在哮天犬吞下水龍珠之後？可若是這樣的話，那他在《擔山趕日》裏就不該有水龍珠這個道具了，那會兒他與少年楊戬都還素不相識呢？這簡直是一個時間的悖論。

不過奇怪歸奇怪，有了水龍珠苗知塵踏實不少，不僅是因為這顆珠子實用，也因為這珠子是楊戬送他的第一份禮物。

洗漱過後，苗知塵也不進屋了，在草垛上等楊戬來接他。

三聖母款款而來，問：“你在等哥哥嗎？”

苗知塵說：“對。”

三聖母說：“哥哥不耐煩當神仙，對天上的神仙也就冷冷淡淡的，而凡人壽命太短，他也不願有多往來，哥哥他都沒什麽朋友呢。”

苗知塵說：“是嗎？”

“嗯。”三聖母笑道，“你和哥哥那麽親密讓我很吃驚呢，你倆站一塊兒時哥哥似乎都變得柔和些了。”

苗知塵笑了。

三聖母說：“我真希望哥哥能過得快樂些。”

苗知塵說：“會的。”

天邊有一朵雲向這邊飄來，三聖母識趣地走開了。

苗知塵心情大好地跑向那朵雲，他想着這次可不能再放楊戬的鴿子了，他們要從哪裏開始玩呢？要麽就去京城好了，他還沒去過這個時代的京城呢。

苗知塵對着雲招手，“二郎，我在這兒呢！”

雲朵降下，從上面走來一人，白色的胡須在随風飄舞，卻是太白金星！

苗知塵的笑瞬間就凝固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