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第10章
枝葉上淡白色的花瓣紛紛落下,随風飄散,淡淡的清香留在了空中,但樹枝上卻暗淡了許多,甚至無人在為它駐足。
陳江走了一路落了滿肩的花瓣,他伸手拂去了,芬芳卻殘留在了手上,他路過蒼何的院子時不經意間向裏面望了一眼,沒想到看見了滿地的落花。
陳江皺了皺眉頭,向四周尋着許久沒有發現一個人影,是他說他可以代替那些侍女進蒼何的房間中送飯。那些家丁呢,他準許他們擅自離開了嗎,他們都不是嬌滴滴的女子,有什麽可怕的。
陳江拂袖想找那些人算賬,但他擔心蒼何出門時看見了滿地的落花心中會憤怒,便無奈的走近院中,拿起到在一旁的掃帚。他先替他們掃一次,等他抓到他們後,看他不罰他們掃整個輕雲閣的地。
陳江掃着地上的落花,似乎憶起了當年大叔還在時,他穿着厚厚的棉襖,看着大叔掃着地上的落雪,小臉凍得紅撲撲的也沒有一絲回到房間的意思。在後來他長大了,大叔掃不動了,他便幫着大叔幹。
陳江臉上有一絲淡淡的笑意,那段時光甚為清貧,但确實是他人生中最快樂的,有人惦念着自己,每每回來時便能吃到一碗熱騰騰的飯菜,以後他不會再有這般的溫暖了,不過沒事大叔會在天上看着他的。
陳江緩緩移動着,眼前突然出現了一雙雪白的靴子,他險些踩了上去,“對不起,打擾到大人了。”他掃了很多年的地,那些家丁也都是如此,為什麽會突然吵到蒼何,亦或是他原本就想出來走走。
“你怎麽掃地了。”蒼何的面色沉了幾分,輕雲閣可不是主仆不分,一個副閣主怎麽能做下人的事情,他不相信這是陳江情願的。
“我一時沒找着家丁,我怕大人看見落花心中憤怒,就親自動手了。”時隔多年陳江再一次掃地手臂竟有些酸痛,或許是許久未動的緣故。幸好他提前動手了,否則蒼何出來看見滿地的花瓣,不氣的掀桌子嗎。
“我看見花瓣怎麽會生氣?”蒼何不解的看着陳江,為什麽他每一次都會以為他生氣,他又何時真正的憤怒過。
可是在總教院子中的地上确實沒有一片花瓣,難道是他理解錯了,讨厭花瓣的那個人不是蒼何,而是教主,“是我誤會了。”陳江想放下手中的掃帚轉身便離開,但他又看不得事情幹了一半便放下,算了反正剩下的也沒有多少了。
蒼何站在一邊看着陳江認真的掃着地,教中的人都是能拖即拖,從來沒有一個身為主子的人還在幹手下的事情,陳江是一個特例,但他之前卻沒有聽說過陳江。“你是怎麽進入教中的人。”蒼何有些好奇,陳江性子柔弱有什麽都不會,劉思那個女人是怎麽看上陳江答應他進入教中的,就算是普通的賬房先生,像陳江這般劉思也不會看上眼。
“我兒時被閣中的門人撿到,後來便一直留在了閣中。”陳江将落花掃在了角落中的一堆,花盛開時即使再過鮮豔芬芳,等散去後也無人在觀賞一眼。
陳江對娘親的記憶很少,為數不多的也僅僅是娘親狠心推開了他。他記得娘親很美,同樣很愛昙花,父親不惜耗費重金買到盛開的昙花只為了博得母親的笑容,但只看到了母親冰冷的背影。久而久之父親便不再讨好母親了,他甚至将母親冷落在了一個小院子中,許久都沒有看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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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個大院中,不受寵的女人是活不下去的,更何況母親親手推開了父親。陳江離開的時候還很小,他清楚的記得他當時是希望母親來找自己的,但等了許久也沒有等到,心漸漸絕望了。陳江不怨恨娘親,或許他嫁給父親是被迫的,但他希望娘親能活着,即使她不愛自己。
“那你的家人呢。”陳江不适合留在魔教中,他這般的性格在閣中應該備受欺淩,他為什麽還會一直還堅持着留在這裏。
陳江盡力咬住下唇,緩緩說道,“走散了。”他心中還期待他的家人能親自來尋他,可是當初娘親恨不得他永遠離開,又怎麽可能找他呢,或許這本就是他的奢望罷了。
陳江看着蒼何注視着他的神情緩緩擡頭擠出了一個笑容,他現在生活的很好,那些傷心的事情就當做是過去了,伴随着時間的流逝一點點的放下,可是娘親看着他憎恨的眼神卻烙在他心中再也無法抹去了。
大叔說過,人活着無論開心與否一定要高興地面對每一天,倘若永遠抓住過去的事情不放手,便會一直沉浸在悲傷之中。
“大人,怎麽對我的事情這般關心。”陳江可不可以理解為是蒼何的話多了,但他決不能這樣說。
“只是覺得你有些異于常人。”蒼何轉身走回了房間之中,他有些讨厭陽光,他經常在黑夜之中暗殺敵人,時間長了便習慣留在黑暗之中,光明會照射一切,他的優勢也無法發揮。
“我有哪裏與他們不同了。”陳江有些詫異,難道他不是兩只耳朵,一雙手嗎。
“魔教中的人都唯利是圖,而你卻在幫助別人。”蒼何看着陳江清秀的面容,他就像客棧的賬房,但絕對不會與魔教有一絲聯系。
今天的事情倘若是換在總教,教主絕不會慣他們的毛病,只要殺了一個人其他的就都可以老實聽話了。
“正是因為魔教的人沒有一個心性善良的人,他們感受不到人性的醜惡才會如此。”陳江眼中有些氣憤,輕雲閣中怎麽會沒有善良的人,倘若不是大叔,他當年就已經凍死了。
“難道大人殘忍嗜血也是魔教人的特性嗎,那為什麽他們還會懼怕您。”陳江一時沒有忍住怒意,他不知道蒼何為什麽會對鮮血無動于衷,甚至漠然的站在一邊,好似那些人他該殺一般,但陳江做不到,他甚至不能看着蒼何如此。
魔教有私下為他撐門面的産業,同時也有內部為它除去障礙的殺手組織,即使殘忍血腥,但歷代教主都不被允許廢除暗中的組織。當年紀景風從長老身邊帶着年幼的蒼何離開時,他承諾過将來還回長老一個完完整整的蒼何,但他看着蒼何走入血泊中,痛苦掙紮,直至麻木的神情,他就知道已經不可能了。或許肢體的缺失是悲痛,而心中的無情卻無論如何也無法挽回了。
蒼何用一把刀将殘破的幽翎教撐起來,變為江湖一大魔教,但紀景風卻無法看着兒時的好友沉淪在血腥中,他想救他卻無能為力。即使将蒼何關在房間中冷靜多年,也無法回到原先那般了。
一次無意之中,紀景風看到了陳江那雙眼睛,他是教中少有的保留真性情的人,他想嘗試着讓陳江一點點感染蒼何,就算失敗了蒼何看着身邊的人離開,也不會沒有一絲動容,哪怕是悲傷也好,只要蒼何有感情,他的苦心就算沒有白費。
“在敵人面前倘若不殘忍一些,或許倒下的那個就是你。”蒼何淡淡的說,為了活下來,他必須要如此,哪怕是殺了千萬人。
或許是陳江誤解蒼何了,他沒有身臨其境确實不能體會到蒼何的感受。陳江看到蒼何沒有任何感情的雙眸,心中有些淡淡的傷感,或許蒼何殺人的時候,心也是痛的,只不過是他殺的太多了,麻木了,也就感受不到任何了。
罷了,他只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小人物,沒必要想那麽多,他只是每天安守本分的活着,記記賬冊就好。
陳江提了提放在桌上的茶杯,幸好那些侍女還不至于如此懶惰,連茶水都不燒上。“大人晚上有些冷,您要記得多加衣衫。”陳江一個人坐在桌邊時,口中的話沒忍住又說了出來,曾經閣主并不在意這些,他提醒了多年便就習慣了。
“大人,屬下還有事務處理,先告退了,倘若有什麽事情您在差人喚我。”陳江見蒼何并沒有回應他,許是沒聽見,倘若聽了後又該說他多話了。陳江不想再蒼何屋中多留便借機離開了。
“剛才的話你就當做是沒有聽見吧。”蒼何站在窗邊緩緩說道,他還是希望陳江能保留原本的性情不要與魔教那些烏合之衆一般。雖然人總是會變得,但終究是向往着美好的一面,即使蒼何已經麻木了,他依舊可以辨認得出。
倘若可以選擇,他寧願不進入魔教,哪怕是做一個雜役也好,但堅決不踏入殺手的哪一步,就在普通集市間安安穩穩的生活,不求華貴,只求溫暖。可他父親是魔教大長老的身份已經注定了他的人生,沒有一絲選擇的餘地。或許他心中是怨恨兒時舊友欺騙了他,一旦拿起屠刀便無法放下,終生都只能與無情相伴。
蒼何願意嘗試着靜下心來,放下那一切,平靜地生活。但當他剛剛平靜的時候。卻再一次遇上了他的對手,不得已拿起了屠刀,一旦出鞘必見血腥,曾經放下的都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