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我能愛你一輩子

第16章

“季琛，我最後再說一次，我的決定跟你沒關系。我們之間是什麽關系，不用我多向你解釋吧？”

我的糾纏不休讓陸亦時有些不耐煩，我知道，再接着問下去，他一定會摔門而去。

看着陸亦時滿不在乎的樣子，我突然間覺得有些可笑。我是他的金主嗎？但是我也沒多少錢。我是他的朋友嗎？但哪個朋友會跟他上床。男朋友這個身份，對于我來說無異于癡人說夢。

如果可以，我真想問問陸亦時，我們之間到底是什麽關系。

炮友不像炮友，愛人不像愛人。頗有些仇人的感覺。但是也不是仇人，因為其中摻雜了太多我對他的感情。

“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不上學，你能夠幹什麽？”剛剛的話題已經被聊死了，我試着轉移話題，讓陸亦時清醒一點。

他并不像我一樣是一個富二代，好吧，現在我也不是富二代了。抛開其他不談，陸亦時起碼還要在北京生活。如果沒有學歷，他以後的人生會喪失很多種可能。

無論他變成什麽樣子我都喜歡他，都願意跟着他，只要他還需要我。但是我不想讓他因為一時的頭腦發熱而做出後悔一輩子的決定。

“你接着上學吧，好嗎？”我放輕語氣，試圖安撫他，“我以後再也不幹涉你的學業。還有，我也不再去Q大了，好不好？”

我還想再說一句，你別毀了自己，我離開好不好？

但是我發現我說不出來。

陸亦時的身邊沒有人，我的身邊也沒有人。我們都一樣，一個人在北京漂泊。如果連我都離開了，我不知道陸亦時該怎麽辦。

我放不下心，雖然我們都是成年人，但是總會因為沖動行事，況且，人生有很多不可預料的意外，有我在他身邊照應，總比他一個人漂泊要好的很多。

話說的太冠冕堂皇，更重要的原因，是我離不開他。

“我不會去Q大的，別再勸我了。”陸亦時搖了搖頭，不想再多說。他有些疲憊，低下身坐在了客廳的沙發上。燈光下，他的表情有些晦暗不清，他伸出右手食指，有些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

我看到這裏，識趣的退到了一邊。

那天的最後我們兩個人一起搬出了公寓，搬進林昊的公寓。

林昊的那套公寓有兩間卧室，沒容許我多想，陸亦時就直接帶着行李去了次卧。我只好住在了主卧。之前的那種和諧被打破，我們的關系又降至冰點。除了時不時的碰面，我們之間連基本的交流都沒有。我們就像一起合租的兩個互不相識的人，關系還不怎麽好。

閑來無事的時候，我一個人又去了Q大。雖然陸亦時極力否認他退學跟我有關，但是我總有一種直覺，這件事情跟我脫不了關系。

Q大紀律嚴明，同性戀怎麽可能不被歧視？

其實我也有責任，總以為只要陸亦時安全從警局裏面出來就好，卻從來沒有想過這段時間他到底經歷了什麽。

我總是嘴上說愛他，但是卻始終沒真正将他放在心上，試着去理解他。

我不是一個合格的愛人。

這段時間我努力回想了我們之間的點點滴滴，頓感無力。愛而不得很痛苦，這好像是我一直以來的狀态。我眼睜睜地看着心愛的人拿着刀子往我身上捅，而我還要自己心送上去供對方□□。

我知道我的愛有些扭曲，其實，我真的不會愛人。我把自己認為好的東西全都給了陸亦時，卻不管對方願不願意接受。

我用愛的名義，擅自幫陸亦時做主。

我忽略陸亦時跟阿姨之間十幾年的相依為命，還安慰自己是為了陸亦時好。他那個人，怎麽會在意一次考試。哪怕一年不行，再來一年總可以吧。究竟是他等不及，還是我等不及？越想我的心裏越苦澀。

我就像是落水的人一樣，抱住周圍的唯一一塊浮木，死也不肯放手，哪怕那塊浮木最後也被我拽進水中。

我的愛是自私的。

當我了解陸亦時在學校的遭遇之後，我更加堅定了這個信念。

我知道同性戀這條路難走，但是我沒有想到這麽難走。提起陸亦時，昔日的那些同學都不約而同露出鄙夷的神情，我努力向他們解釋，同性戀不是一種病，但是沒有人聽。

偌大的校園裏，人聲鼎沸。我卻感受到了來自人群的深深惡意，我用胳膊抱住我自己，慢慢消化得到的信息。

不知道從哪裏來的照片一瞬間充斥着整個校園，不久後，謠言滿天飛，陸亦時到哪裏都會被指指點點。

我只是用腦子想象了一下，僅一瞬，心髒就痛得快要死去了。我那麽愛的一個人，卻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受了這麽多傷害。而且全部是因為我。

陸亦時之所以跟李家的那個公子打架，是有原因的。其實一直都有人挑釁他，但陸亦時一直沒有搭理。只是那個李于峰不留口德，說什麽不好，偏偏要提起陸亦時的父母。

陸亦時從小到大，都是他的媽媽一個人拉扯大的，他怎麽能忍受得了這種言論？

聽到李于峰的髒話，陸亦時眼睛微微眯起，走到李于峰面前，“道歉。”

周圍的路人漸漸注意到這片位置，李于峰不想落了氣勢，于是又一次想将剛才的話重複一遍。

“我說你媽……”

沒等他說完，陸亦時的拳頭已經砸到了他的身上。

陸亦時個子高，力氣大，那個男生在他手裏就是一副被吊打的樣子，但是嘴裏的髒話卻沒有停止，反而越罵越難聽。

最後陸亦時真的打紅了眼，如果當時我沒來，如果當時警察沒來，事情會演變成什麽樣就難以想象了。

心裏的感情像是洪水一樣泛濫，我感覺雙腿很沉重，于是走到附近的一棵柳下，坐在木椅上。

風輕輕吹着，地上的光斑來回移動。間或有微風襲來，環境很是怡人。

我從自己的口袋裏面掏出來一張照片，用拇指輕輕摩挲。仿佛能夠透過照片摸到人。照片裏的人是陸亦時，睡得正熟的陸亦時。

我凝視着照片，腦子慢慢放空。

不知道什麽時候，一片柳葉落在照片上，正好遮蓋住陸亦時的臉。我輕輕拂開葉子，嘴唇輕輕貼在了上面，留下一個鄭重其事的吻。

“跟我在一起這麽累，我放開你好不好？”

輕輕的呢喃被風吹散，沒有人聽到，也沒有人回答。但是我的心裏已經有了答案。

就像七情六欲同時從身體裏面抽空了一樣，再次面對陸亦時，我就如同對待陌生人一樣，眼睛裏再也沒有一絲波瀾。

我不知道陸亦時有沒有注意到我的冷淡，就算注意到，他估計也不會在意。

我盡力将自己從他的生活裏面抹去，怎麽樣來的，就怎麽樣離開。不留一絲痕跡最好。

白天裏我一直是這樣做的，但是一到深夜，理智就岌岌可危，感情占了上風，

我又聽到了陸亦時在洗手間嘔吐的聲音。

最近不知怎麽回事，陸亦時回來的時間越來越晚，而且每次回來都會先跑到洗手間。我特意跟他岔開時間，害怕彼此遇到對方會不自在。每次他回來的時候，我房間裏的燈就關了。

明明說好不再喜歡這個人，但是每次聽不到他回來開門的聲音我就睡不着，我總是在萬籁俱寂的時候豎起耳朵傾聽。直到聽見開門的聲音才放下心。

“嘔——”洗手間裏的嘔吐聲越演越烈，我睡覺的時候專門把卧室門留出一條縫，因此，陸亦時刻意壓低的聲音還是一絲不落，全被我聽見。

我的心裏火急火燎，他到底怎麽了？是生病了？還是喝酒喝多了？

我穿上拖鞋，守在門後。

過了一會，衛生間沒有了聲音，再過一會，客廳的燈也暗了。

我這才敢蹑手蹑腳去洗手間。

剛一進去，我就聞到了一股濃烈的酒氣，充斥在洗手間。我看了看四周，卻沒有發現一個能夠解決我疑惑的線索。

我有些挫敗地回了卧室，後半夜一直睡不好覺。一會夢見陸亦時的媽媽在責備我，一會又夢見陸亦時趴在馬桶上，嘔出一大口鮮血。

我吓得一下子從夢中醒過來，渾身都被冷汗潤濕了。

潛意識裏，我一直覺得對不起陸亦時的媽媽，阿姨待我很好，但是我卻在她生死攸關的時刻，用她的性命威脅陸亦時。阿姨一直想看到陸亦時大學畢業，現在因為我，陸亦時從學校退學了。

我蜷縮在床上，努力撐起雙手環抱住自己的身體，這才感覺到真實感。

我很害怕，我害怕夢中的場景真的會在現實生活裏上演。

睡意全無，我撐起身子，守在窗邊，看着東邊慢慢露出魚肚白，然後一輪朝陽緩慢地從地平線向上升。

今天又是一個好天氣。

我深呼一口氣，又慢慢吐出來。

我只是、只是有點擔心他而已。如果他沒事，我馬上就跟他保持距離。我在心裏這樣安慰自己。

我實在是做不到熟視無睹，萬一陸亦時的身體真的出了問題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