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顏生
鄭芝芝的演技，真是一如既往的爛。
唯一能打的，大概就是這張還沒崩掉的臉了。
林朝之坐在電影院的最後一排，目光鄙薄，還不忘在心裏腹诽幾句。
電影已經進行到**，反派齊齊登場，女主角雙目含淚，憤聲控訴，他卻越來越不耐煩：“這麽low的演技，就是她只能在三流演員裏混的原因。”
前排坐滿了人，後面幾排卻都空着，只有最後一排的中間位置坐着兩個人。
林朝之自己和一個年紀不大的姑娘。
那姑娘很安靜，從頭到尾都沒說話，目光也沒怎麽往屏幕上瞟，不像是來看電影，倒像是單純進來坐坐。
她大概也覺得這電影爛透了，一眼也不值得看。
林朝之這樣想，覺得遇見了知己，主動開口：“挺爛的片子，是不是？”
“爛不爛有什麽關系？”那姑娘有一副好聽的聲音：“只要賣座，就足夠了。”
“粉絲電影？”林朝之嘲諷，不是對她，而是對鄭芝芝：“等這張臉崩了，還有誰買賬？”
“不要緊，”她輕輕笑：“再過兩年，就會有新的面孔取代她。”
這話說的淡漠，也有些無情，林朝之卻覺得很有意思，側過臉去看她。
“忘了自我介紹，”影院裏微弱的光映照出他面容輪廓，有種男性特有的堅毅：“我是這部電影的導演，林朝之。”
鬼才導演林朝之，近年來崛起的導演之一，通過一部小成本電影《秋禾》，一舉拿下了釜山國際電影節的新浪潮獎與羅馬電影節最佳導演獎，在國內聲名鵲起，後來又通過幾步大賣的商業片，奠定起導演圈內新一代接班人的地位。
他才三十出頭，前途正好，在當下的影視圈裏，已經是非常受追捧的導演了。
“是嗎，真巧，”那姑娘不鹹不淡的說：“我是這部電影的投資商，你可以叫我顏生。”
林朝之的确是這部電影的導演，之所以肯導，還是因為欠了人情，不好推脫，投資商他見過，一個四十上下一臉精明的男人，可不是這個聽聲音就年紀不大的姑娘。
她大概以為他在吹牛，所以也跟他開個玩笑。
林朝之沒往心裏去，随口打個哈哈：“是嗎？那确實挺巧。”
顏生聽出他的不以為然，側過臉去，微微一笑：“你不信？”
林朝之确實不信。
他也不是愛說場面話的人，從剛才對鄭芝芝的犀利點評，就能看得出來。
扭過頭去看顏生，他正想說句什麽，目光卻一怔，忽然頓住了。
原因無他，坐在他身邊的這個年輕女孩，長得……
太犯規了。
妩媚與清靈這兩種矛盾的氣息在她身上一同呈現，卻并不顯得別扭，反而造就出另一種攝人心魄的魅力。
尤其是那雙眼睛，湖水一樣深邃，幾乎能将人的魂魄吸走。
着粉則太白，施朱則太赤，原來世間……真有這樣的美人。
林朝之也算見多識廣，大花小花見過無數，但哪一個都不像面前這個一樣，叫他心動神游，口幹舌燥。
真像是情窦初開時的毛頭小子，在那個她面前，一句利落的話都說不出來。
顏生見他這樣，眼睑微垂，避開了他視線。
林朝之無意識的舔了舔嘴唇，好容易回過神來，卻伸手過去，将她的眼睛遮住了。
“別看我，也不要走，請……”
他語氣很輕，卻很懇切：“叫我靜一靜。”
轉過身去，他雙手交疊，将臉埋進去了。
大約過了一分鐘，林朝之才重新擡頭，雙眼熠熠生輝：“你願意……做我下一步電影的女主角嗎？”
顏生久久的看着他，用那雙波光潋滟的眼睛，久到林朝之以為她不會答應時，卻微微笑了。
“為什麽不呢？”
……
林朝之給自己用慣了的副導演打電話，語氣亢奮：“辛榮你知道嗎？我找到最适合貴妃的人選了！”
“真的假的，”電話那頭的辛榮不太信：“昨天不是還沒譜嗎？”
林朝之初出茅廬時就籌備着拍一部電影，劇本是他自己寫的，有點冷門，不被業內看好，當然也找不到投資，奮鬥多年後手裏有了閑錢，他也就想起這茬，打算将那部心心念念的電影拍出來。
畢竟有了名氣，也有幾個公司想投資，但一水兒的附注着要求——帶帶新人，林朝之都給拒了，自己談了演員，眼下就只差女主角了。
這事兒知道的人不少，辛榮也是其中之一。
“真的！林朝之語無倫次：“你不知道她有多美！就像是……就像是被上帝親吻過的蘋果！”
辛榮信服他的眼光：“行，方便的話，叫她明天來試鏡。”
“明天不行，”林朝之說：“她有事。”
“譜兒還挺大，”辛榮見多了大腕兒，嘟囔一句：“這還沒成名呢。”
“你哪兒這麽多話，”林朝之興沖沖的說：“我們這兒都商量好了，再過三天，她處理完私事，就到劇組去報道。”
“處理私事？”辛榮順嘴問了一句：“不是專業演員啊？”
“不是，但學過表演，”林朝之有些含糊的說：“好像做着點小生意的，我也沒怎麽聽明白……”
……
“林朝之在籌備一部電影，你知道嗎？”顏生問助理梁岚。
她很少關注演藝圈的事情，梁岚怔了一下，馬上反應過來：“蘇總稍等，我問一問底下公司。”
沒多久，就有了回複：“對的，那部電影叫《冬城》，他曾經跟子公司DL提過，只是沒有談妥，後來就不了了之了。”
“讓他們追加投資吧，”顏生說：“我覺得挺好的。”
“好的，”梁岚笑容得體，沒有多問：“我這就通知下去。”
“還有，我會離開一段時間，公司的事暫且交給幾位副總，要是有大事，再聯系我。”
梁岚目露詫異：“那董事長那裏？”
顏生微微一笑：“我會跟爸爸說的。”
梁岚被她臉上笑容晃了下眼，趕忙低下頭：“是，我知道了。”
……
“林導啊，”電話裏，辛榮語氣十分愛憐：“你說實話，是不是去DL賣屁股了？”
林朝之一頭黑線：“你有病啊！”
“也是，”辛榮語氣感慨：“就你那張醜臉，賣十年屁股，也換不回那麽多錢。”
林朝之聽出點兒端倪，顧不得跟他鬥嘴，趕忙追問：“怎麽，DL那兒——”
“他們同意投資了，至于數目嘛，”辛榮也不吊着他：“比你砸鍋賣鐵湊出來的那仨瓜倆棗強多了。”
“老天助我！”林朝之驚喜的差點跳起來：“剛找到了女主角，立馬有了投資！”
他跟辛榮嚷嚷：“這女主角旺我，你說是不是？！”
“或許吧，”辛榮也有些感慨：“時來運轉啊。”
……
只要錢到位，事情就要好辦的多。
《冬城》雖然還沒開拍，林朝之砸出去的錢，卻一分都沒少花。
電影的背景是古代陳朝，多數場景都是在皇宮裏，他請了專家，按照古籍記載将陳朝皇宮複制，一草一木都用足了心思，海量的錢就這麽砸了出去。
更不必說服裝、道具、攝影，乃至于演員的片酬了。
DL的這筆投資來的妙，正是雪中送炭。
電影的男一號是林朝之用過的新晉小生萬滄，不炒作、不上熱搜，踏實穩重，從不作妖，他有自己的規劃，一步一步将底子打的堅實。
圈內人都很看好，運道好的話，借着這部電影的東風，興許就能拿影帝。
男二號聶青比他要小幾歲，童星出身，還在念影視學院，一身靈氣不容輕視。
萬滄和聶青曾經合作過，彼此熟識，見面打個招呼，就坐在一起對戲，十分敬業。
兩個腕兒都這麽勤勉，其餘人總不好閑着摸魚，一邊将劇本取出來，一邊悄悄猜測女主角是誰。
林朝之為籌備這部電影，幾乎将家底掏空，請的演員也多是合作過的，知道他為難，都将片酬壓得很低，幾乎是友情出演了。
除此之外，還有些是想趁機露個臉，賣他個人情的，這多半是些不入流的小明星和網紅，這會兒聚在一起嘀咕的，也多半是她們。
“林導，人都齊了，女主角怎麽還沒來？”有個網紅嗲聲嗲氣的說話：“架子可真大。”
林朝之看她一眼，目光不善，對方立即識趣的閉上嘴。
他這才摸出手機，發條微信過去。
知道劇組在哪兒嗎？要不要我去接？
出乎林朝之預料的是，對方馬上回複了。
我已經到了。
到了？在哪兒？
這會兒是深秋，還有點熱，林朝之出了一頭汗，目光轉了一圈，好容易才在一棵梧桐樹下找到顏生。
她坐在馬紮上，對面是個穿着舊式汗衫和大褲衩、手裏搖着蒲扇的老頭，中間隔着一盤象棋。
他愣了一下，趕緊過去了。
“那麽醜的老頭子，虧得她說能對着說話。”那網紅只能看見顏生背面，見林朝之走過去，才不忿的開口：“保安怎麽回事，什麽亂七八糟的人都放進來！”
“那是林導的爺爺，”辛榮站在一邊，拿眼角狠狠刮她一下：“北大歷史系教授，來做禮儀指導的。”
網紅臉皮一抖，神情讪讪，登時安靜如雞。
作者有話要說： 提問：林導，你知道你的女主角是做什麽工作的嗎？
林朝之【猶豫】：……好像是做點兒小生意吧
顏生【微笑】：見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