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隕落的帝姬2
一個夢境,像是在回溯這具身體的記憶。
六禦大帝,五方天君,仙魔人間,在這個世界是真實存在的。
六禦仙姬本名六禦雲悠,是九重天宮之上,皇極六禦仙帝所出,唯一的帝姬。
然,仙帝天性淡漠多情,喜好在人間逗留,對于仙後留下的唯一帝姬,并不如何上心。
在帝姬幼時,便将其送入位于人間的雲中闕。
帝姬身份高貴,天生仙骨,資質絕佳,被雲中闕的執掌者雲中師祖親自帶在身邊教養長大。
也因此帝姬雖還未過百歲,卻被雲中闕的修道者喚一聲小師祖。
雲中闕伫立在人間已有三千年,是人間求道修真者皆向往之的地方,不論你是何身份,是街邊乞兒也好,是皇城中的錦袍加身也好,若是真心求道,尋到雲中闕,就能在此處得一處安身之所,拜仙求真。
也因此,雲中闕度化仙人無數,上窮碧落下黃泉,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雲中師祖親自開創的雲中闕,守在此處已經三千餘年,在這三千餘年間,只收了帝姬這唯一的關門弟子。
自小跟随師祖長大的帝姬十分敬重自家師父,禮稱其為師尊,一言一行皆受師尊影響,養成了冷清寡淡的性子。
雲悠在夢中化身成了清淺的帝姬,親自經歷了帝姬從幼時成長為翩仙少女的境遇。
除了六禦仙帝對女兒不聞不問之外,帝姬的人生可謂十分順遂,若無意外,180歲成年後,帝姬将與自小定下婚約的五方天君之首——東極青華帝君成婚。
但是意外卻接踵而來。
青華帝君在一次外出巡游時,帶回了一只狐族小妖。
那白狐小妖還未化形,靈動可愛,十分粘青華帝君,日夜相處中,與青華極為親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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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姬見過那白狐一面,若是形容一只狐貍的眼睛多情純然,似乎有些好笑,但帝姬就覺得那白狐生了好一雙明眸,翦水秋瞳,望着青華帝君時,無端帶出絲絲情意。
彼時帝姬并不知曉這白狐能帶來什麽因果變幻。
直到青華帝君懷抱一名名為染衣的絕美女子來到雲中闕。
在帝姬數不清的記憶中,那一日也俨然是十分屈辱的一日。
那日是帝姬生辰,作為婚約者,青華帝君理當來道賀,但随對方一同前來的,便是染衣。
可憐女兒體嬌柔,卻看玉面多情憂。
染衣之絕色,言語不足以形容一二,仿佛天下的花朵也勝不過那嬌美臉龐,容姿妩媚,秋瞳流轉間,又純真靈動。
當下,雲中闕就掀起了好一通忙亂。
若說容貌美麗,帝姬也曾得一笑悅神的贊美,但帝姬美則美矣,清冷異常,臉上總也無甚表情,好端端往那一站,就能平白生出一股拒人于千裏之外的冰冷。
不如染衣親近可人。
雲中闕的弟子們私下作比較,不約而同認為論容貌,果然還是染衣更佳。
等到染衣玩笑般地說要試試自己的資質如何時,衆人也只當她年輕嬌嗔。
感靈石綻放出沖天華光的時候,驚動了雲中闕的各樓長老們。
以及那日還在閉關中的雲中師祖。
這資質堪稱百年一見,也就是說,帝姬在資質上也不如染衣。
夢境中,染衣見到雲中師祖,眼中如星辰映河,目露施施笑意。
她輕盈一拜,柔美的音色說了一句話。
“雲中師祖,染衣可能入眼?”
衆人只當這句話是問資質如何,但帝姬卻本能覺得有些輕浮冒犯。
向來敬重師尊的她回到:
“仙子自重。”
這話惹了染衣露出不明所以的驚訝,神色純然委屈,讓人忍不住生出想将之納入自己羽翼下好好保護的欲念。
向來沉穩持重的青華帝君甩了衣袖,不滿地當着衆人的面斥責帝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堪為帝君良配。
帝姬雖不為仙帝所喜,但其高貴的身份在那兒,前來生辰道賀的島主真人亦有不少。
被自己的婚約者當衆如此斥責,想到師尊還在,帝姬緊緊抿着唇并未有動作。
之後卻被傳出了帝姬心虛愧疚,自認帝君所言如實的傳聞。
在之後,就是帝君捏着傳聞,向仙帝明言,兀自解了兩人的婚約。
乃至不留任何情面,親自廣而告之。
帝姬實在不知青華帝君緣何如此,名聲受損,婚約被解,在收到帝君的前往一敘的飛書後,她并未有疑。
這段日子她見識到了什麽叫三人成虎,即便是仙子仙君,在飛仙之前,也曾是七情六欲的紅塵衆生。
對于六禦仙姬被自己的婚約者青華帝君斥責毀約一事,流言蜚語不絕,最後更是傳出了六禦仙姬不檢點,與某某仙君私相授受,青華帝君忍無可忍,當衆拆穿仙姬的假清高。
因不想再落有心人的口舌,帝姬只身前往。
然後,她落入了一個傳送陣法中。
被傳送進了魔障之地,見到了青華帝君與染衣兩人。
一名魅魔被仙人的靈氣吸引,只看了一眼,就被掏了魔丹倒地垂死。
接下來,就是雲悠經歷過的,損丹剔骨之痛。
雲悠再次從劇痛落下的冷汗中驚醒。
帝姬不明白,她卻看明白了,什麽青華帝君,不過是個□□之徒,早就被那個染衣蠱惑得連自己姓甚名誰都不知道了。
面對自己曾經的未婚妻能痛下如此毒手,就算是仇敵也沒這麽殘忍的做法。
雲悠怒氣攻心,嘴角輕啓,一口血又順着嘴角流了下來。
趕忙平心靜氣,雲悠掙紮着坐起來,發現自己似乎被救了下來。
這是一間樸素卻十分大雅的房間。
空曠的房間內,懸挂着幾幅墨字紗幔,四周沒有一件裝飾物,除了紗幔,就是正中間雲悠此時躺着的寬大雲紋木床。
木床側邊有一紫檀木的案幾,上面放着一只蓮花香案,正燃着沁人心脾的不知名香。
雙腳踏上冰涼的地面,這地面說不出是用什麽砌的,光如鏡面,溫潤微涼,垂首便能看見自己被映照出的人影。
雲悠看見自己穿着一件綢白長衫,這明顯是一件裏衣,露出精致蒼白的鎖骨。
赤着腳,她慢慢挪步朝門口走去,隐隐的痛意從身體深處傳來,說不清道不明的虛弱感充斥着這具帝姬的身體。
厚重的木門虛掩着,輕輕一推。
一幅畫卷般的山水樓宇美景出現在雲悠面前。
門外,是一道長廊。
天空澄淨,偶有仙鶴結對飛過,遠處的山石間,一道瀑布落入錯落的峰崖間的寬廣淺湖中,白虹貫日,魚翔淺底,湖中山色,一派仙境。
一縷清風拂面,對常人而言美妙的體驗,雲悠卻喉間又是一甜,比剛剛更多的血湧下嘴角。
身子控制不住往下墜。
原來風吹就倒是真的!
雲悠心想。
一道力将她挽了回去,雲悠堪堪站住,回頭,見到了這雲中闕的主人——雲中師祖。
雲中師祖已過萬歲,比九重天仙帝的存在更為久遠。
無人知曉他到底是什麽來歷,守在人間多年又是為了什麽。
仙界魔界人間對他最多的聽聞,便是深不可測的實力和神祗般的容顏。
遠山清眉,鳳目鎏光,氣質如空山雨後,清淨異常。
偏偏在看似溫潤的清逸俊美之下,隐隐透着不可亵渎的蕭冷。
在帝姬的記憶中,雲中師祖慣愛穿一身毫無紋飾的白衣現身,常年不見蹤影,總是突然出現,轉眼又尋不着人。
初來的幼年帝姬獨自守着空蕩蕩的房間小聲哭,雲中闕不像仙宮,有仙娥作伴,這裏一無下人,二無游仙。
直到游歷歸來的雲中師祖給她帶了好些人間的小物件。
從小孩子玩的風車,到糖人,到女子用的胭脂水粉,人間的奇巧玩意兒沖淡了帝姬的孤獨感,漸漸習慣了空寂的大殿,性子也慢慢随了雲中師祖,冷清清如夏夜涼星。
“師尊。”
雲悠逐漸被記憶染了心神,極為自然地喚了一聲。
這才又看到旁邊還跟了一個老頭兒。
這老頭兒是雲中闕藥王爐的川芎長老,此時對方端着一個木盤,盤中是一個盛着漆黑藥汁的青玉碗。
雲中師祖未說話,擡手從木盤中端了青玉碗,遞到雲悠面前。
雲悠二話不說接過青玉碗,一口喝光了藥汁。
又苦又澀的藥味充滿了口間,和之前血氣混在一起,十分惡心人。
玉雕般修長的手撚着一只蜜餞送到了雲悠嘴邊,雲悠下意識張口吃了。
甜蜜蜜的味道這才撫平了雲悠皺起的眉。
雲中師祖還是十分關愛帝姬的,雲悠想。
從前亦是如此,帝姬吃藥十分自覺,無論多苦都能一口咽下,但師尊知曉她其實愛吃甜食,因此不管什麽藥,旁邊總備着一小碟蜜餞。
雲中闕沒有蜜餞,來此求仙問道的人大多辟谷,蜜餞之類的小甜食,還是雲中師祖專程從人間帶回來的。
藥下了肚,效果卓群,肺腑傳來絲絲清涼之意,不再是之前沉悶透不過氣的狀态,血氣下了心口,人便清醒了許多。
“唉!仙姬怕是要遭不少罪...”
川芎長老捋了捋白須胡子,聲音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