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狗血ing
我當然知道弱水族幾近滅族一事,嘆了口氣道:“那你知道天帝颛顼為何在重新封賜神族時,水系一脈偏偏不封弱水麽?”
若木目中積淚,輕聲道:“天帝自是心疼弱水兒女,誓不讓弱水族再遭戰亂之苦。”
我默然,既是知道,還為何?
她擡頭,神情傲然:“但弱水族生而骁勇,并不怕征戰,卻怕代代下去,骨血裏的勇敢一點點消磨,從此,三界誰也不會記得億萬年前有個能征善戰的弱水族。這是最可怕的,滅族。”
我一咬牙抽出金絲軟鞭劈頭打去,若木揚手抓住,眼中并無一絲愧疚,我冷笑道:“你利用冰夷,早就跟天帝請示過若水和冰夷的姻緣,不過是想占據水系神族中天吳和冰夷這一支,你也知道北唐身負咒劫,終有一天會成妖魔,一旦他成妖魔,你必定殺了他,好讓三界都看得到弱水族的功績,到時天帝不敕封你也說不過去。是不是?”
她臉上淚漬斑斑,卻仍氣定,緊握着我的鞭梢,掌中血跡斑駁,順着手臂滴答落在腳下,笑得舒朗坦蕩:“你說對了。”
我看着她,心裏驀地觸動,問道:“你要殺北唐,你也沒打算活着,是不是。”
她笑道:“扶桑,你可不可以不要這麽聰明。”
“我不會讓北唐死的。”我一字字清清楚楚的說。我不管她與北唐如何走到這一步,如何這般相愛相殺,但,此時,北唐是我的。我不允許有人傷他。
“自我愛上他,便注定,下不得手了。但是,弱水族依舊要登上水系神族之位。”
聽她這般說,是已經有解決之法了。
我眼中猶疑,她堅定地點了頭,“沒錯,我有的是法子。只是,你需發誓,只要我保北唐不死,所有計劃你要配合。”
“我若不答應呢?”
她依舊笑意坦坦:“扶桑,你沒有別的法子,冰夷現下在湯谷拿着你的腿筋癡傻如三歲孩子,北唐即便現在留得一口氣,百年內必灰飛煙滅,你只能冒險。”
我從不曉得,若木一個女子身體裏竟有着足以毀天滅地的堅決,為了弱水族,她是在拿命換弱水族的代代繁盛永不凋零。她愛北唐,但必須放手。
她有着神族高貴的血統,也有着妖族狠厲不屈。自此,我敬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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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答應你。”
她忽的流下淚,似在哀求:“扶桑,你很好,北唐能遇到你,真好,他不比我多幸運,我與他,需背負的東西太多,唯有一死,才能解脫,要殺他是我不得已,我是怕我死了他一個人孤苦,你懂麽,那般傷他,我也痛的要死了,可是我不能不做。如果重新開始,我依然會這麽傷他,甚至殺他。我若死了,你好好待他好麽?”
若木不明白,我要北唐,不是同情,不是承她的人情,我搖頭,固執道:“北唐是我的。”
她愣了一愣,微微嘆氣,“我懂得了。”
我拉住她直言:“現在可以告訴我,這之間的秘密,和你的計劃了麽?我不在乎別的,我要北唐活。你答應過,你也會盡力,是不是?”
她深深吸一口氣,“北唐的娘親是天帝的妹妹溟洛,他的父親,是七千年前神妖大戰中死去的七彩鵬北唐祤。北唐祤身負天劫魔性難抑,唯一的法子是開啓刑天幹戚,用戰神刑天唯一殘存的元神,當時溟洛已懷北唐近萬年,眼見臨盆,在淩霄殿外跪了三天三夜,天帝不允,北唐祤終于魔性大發,六親不認大開殺戒,三界慘遭荼毒,人神共憤,天帝命各路神靈剿殺北冥,溟洛請命,天帝本不許,但一波一波的神族敗下陣來,無奈同意溟洛出戰,北唐祤本是殺紅了眼,整個北冥冰雪化盡,赤日連天,漫天七彩霞光,仿若初生天地,但北唐祤卻非死在溟洛手中,那時他一掌劈至溟洛天靈蓋,卻停住不動,溟洛含笑,伸出手給了他一朵曼陀羅花,他竟流下淚,反手打在自己額前。溟洛抱着他,在他死前生下北唐,北冥開始下起雪,北唐祤給北唐起了名字,和溟洛耳語溫軟片刻便死了,溟洛用自己的神骨在北唐身上下了咒劫,對天帝說,終有一天,北唐琰必成妖成魔,毀天滅地,天帝要為他當初不救北唐祤付出代價,随後也同北唐祤去了。但溟洛十分聰明,為了守護北唐琰長大,用自己和北唐祤畢生修為将北冥隔絕于世,任何人,包括天帝,五千年內入不得北冥。”
我靜靜的聽完,舒一口氣。鐵大娘當初說,天帝來北冥救走北唐,想必是五千年前溟洛所下結界開啓,北唐體內咒劫第一次滋生的時候,北唐畢竟是他的侄兒,他已經看着溟洛自絕于面前,怎麽忍下心再親手殺了北唐?
是故此後北唐便被天帝送至南海,想他安穩的過下去,只是百密一疏,天帝不曾想到若木苦苦籌劃的複興弱水族之計,正因沒有契機而一籌莫展,北唐簡直是大雪中的一捧炭火。
北唐生性孤涼,若木卻有意為之,不需想,必要情根深種。
“北唐什麽時候知道這些事的?”
若木皺眉道:“溟洛愛北唐祤猶入魔障,當初北唐琰降生,她已經瘋了,根本從心裏不認得天帝是他哥哥,不認北唐是她兒子,不認三界任何,只一心要毀天滅地為北唐祤陪葬,北唐體內咒劫第一次引發,他已經看到當年的慘劇,看到他舅舅逼死了他母親,看到他母親為他父親殉情,看到他母親因愛生恨不惜在他身上中咒劫……”
我冷笑道:“他五千多歲,因咒劫和身世一身重傷,到了南海,本以為有人愛他疼他,你呢?”
若木也輕笑:“數百年前,我本要在他咒劫爆發時殺他,沒想到猶豫了一瞬,他竟自己有了意識控制着心智未有迷亂,卻見我拿法器殺他,一時閃躲,卻也受了重傷,回了北冥。”
我出手如電,狠狠一巴掌打在若木臉上。“你知道他為什麽能在咒劫中控制意識麽?是為了你,他愛你愛到不舍得死,不舍得失去神智成妖成魔大開殺戒,沒想到戰勝了自己卻得到這種結果。你真該死。”
若木仰頭大笑,笑得歇斯底裏:“是,我該死。”
我轉身回去,淚流滿面。
遠遠地,北唐醒了,摸索着往屋裏去,懷裏是我放的桃花,我站定在他面前,他表情一怔,笑開道:“你又回來了?”
我不說話,他伸手摸我的臉,摸到淚水,皺起眉頭:“是不是若木與你說了什麽,別哭別哭。”
“你愛她愛到努力活,現在,卻一心求死。我該怎麽想才能原諒你?我想不明白,你告訴我好不好。”
他懷裏的桃花簌簌掉落,一把把我拉進懷裏,“扶桑扶桑,這不相幹。”他身體在抖,聲音在抖,我知道,蠶心蠱在蝕心,他說過的,情動便蝕心。可是竟只有這樣我才能覺得到他心裏是有我的。
我遏制不了的哭起來,他語如斷弦:“傻扶桑,哭什麽。別哭。”
我掌心抵在他心口:“怎麽辦,我覺得我就像個變态。對不起,疼麽?”
他輕輕挑起嘴角,笑得溫潤寵溺:“是不相信自己還是不相信我?既然要這樣,等我死了把心挖出來給你看好不好?”
我狠命的搖頭:“不要!”
他彎下腰打橫抱起我,輕車熟路的繞回房裏,就這麽相擁着側躺在寬大的藤椅裏。
“告訴我你怎麽長大的好麽?”我擡眼看他,他眯起眼睛想了想,輕淡淡的說起來:“我父母早在我剛出生不久就死了,我不知道娘親為什麽在我身上下咒劫,但我不怨她,我想,父親的死,她一定難過得很,大概是她需要發洩。我之後好多年一直在北冥,我試過要出去,但出不去,也沒有人進來。我不知道為什麽,後來才知道,是娘親下了結界,北冥也好,終年大雪,而且所有的妖獸對我都恭謙得很,我也知道,我是大鵬,是鳳凰之後,素來也以王者之姿自居。”
我努努嘴:“你哪裏像王,有你這麽落魄的王麽?王不都該是不擇手段的得到一切麽?你倒好,是不擇手段成全別人。”
他用力把我攬在胸前,側過頭用嘴唇輕輕在我額上蹭過,我仰起臉貼上唇,他緩緩吻過我的額頭眉眼唇和下颌,喃喃道:“舅舅送我去南海,說那裏比九重天上還好,沒有任何戰亂和邪惡。我相信他,而且,若木對我很好,你不知道,幾千年,從沒有人對我那樣笑,我想起我父親之所以會自決,就是因為娘親那樣笑着給他一朵曼陀羅花,我也給了若木一朵花,告訴他,我很喜歡她。”
我聽着咯咯咯的笑起來,“你真可愛。”
他想的很費力,似乎在尋找合适的措辭:“我不知道該怎麽解釋這種感覺,但是真的很舒服,若木是好的,我希望能一直和她在一起。”
我翻身趴在他身上,看着他的眼睛:“能度咒劫,也是因為她麽?”
北唐點點頭,“我只要一直想到死了以後就看不到若木,就覺得很煩躁,那段時間因為咒劫,确實很辛苦,我拼盡力氣把它封印回去,不讓它躁動。”
我靜靜地聽,他的眼神依舊朦胧,卻很平和。是痛過後的坦然和平靜。我很清楚,若木在他心裏,已經和天上的雲一樣,慢慢的飄,偶爾的想,卻不刻骨。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