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4)
竟有什麽辦法能夠打動他們呢?
伽藍戳了他一把,“別想那麽多,吃飯。”
唐三嘆了口氣,捉住半精靈的手:“第一步走好,後面就會相對輕松一些了。”他撚了撚太陽穴,“我們先去歇息一下吧,我也有些累了。”
當晚,伽藍睜開眼時,又看見了那個白茫茫的世界。
不過這次,裏面多了一些模糊的影像。
兩個人影并肩穿行在貴族的晚會,行至盡頭,畫面變成了密集的人群。他們一齊從聖城之南行至北端,在午後的街角交談。其中一人微笑着回過頭來。
——雷切斯。
伽藍的腦海中發出轟鳴。
另一個人也轉了過來,過分鋒利的表情,抿緊的唇……伽藍不用思索就知道這是自己。
雷切斯的嘴張張合合,說了什麽。忽然俯下身來。
……
…………
伽藍從夢中驚醒時渾身都是冷汗,他捂着臉喘息了片刻,從身後被人擁緊。
“唐三……?”
“嗯。”
半精靈閉上眼,往後靠了靠,說不清心中什麽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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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那段場景……是某個人的幻想。而伽藍感受得到,那個危險的人,正在幻影的某個角落,微笑着注視他。
作者有話要說: 預告:我會盡力在7.16前完結……字數還不定,放假後一天多更
☆、立宗(8)
早晨起時唐三明顯發覺半精靈的精神比平常還要差很多,且越發的沉默。昨晚伽藍驚醒後,神态就異常起來,甚至十分熱情地撲倒唐三懷中索吻……唐三快樂并疑惑着,可伽藍似乎并沒有解答的意思。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第二天傍晚。距離單屬四宗族聚會還有一天的時候,敏之一族到來。
敏之一族足足來了十幾個人。牛臯、泰坦一起迎出門外,唐三、伽藍、馬紅俊、泰隆他們也跟在後面。
仔細數了數,唐三發現,敏之一族一共來了十二人。為的老身材瘦長,但看上去卻十分勻稱,一頭長披散在身後,但他的頭發卻已經是雪白色。他的實際年齡比牛臯還要小上一歲。魂力在八十一、二級左右。正是敏之一族的族長,白鶴。
跟随在白鶴身邊,是一個看上去年紀與唐三幾人差不多大的少女。少女身材高挑勻稱,相貌極美,雖然略顯瘦了一點,但相貌也只是比小舞、朱竹清他們遜色半分而已。眼神看上去有些高傲,挽着白鶴的手臂,美目顧盼,似乎對周圍的一切都很感興趣似的。
唐三和伽藍都對妹子不感什麽興趣,自然沒有過多關注。唯有馬胖子立刻色狼本性暴露,眼神兒一個勁地往妹子的身上蹭。
伽藍沖這個無藥可救的癡漢翻了個白眼。
少女很快就感受到了來自馬紅俊的目光,瞪了他一眼。扭開頭,美眸卻正好落在唐三身上,而後轉到半精靈身上。
伽藍頂着一張蒼白的臉,淡淡地掃過她。妹子皺了一下眉,心想這小子什麽态度。
“哈哈,老猩猩,我就知道你這家夥肯定會早到的。果然如此。”白鶴大笑着迎了上來,三名老用力地擁抱了一下。
不過,白鶴明顯感覺出,泰坦和牛臯的神色多少都有些尴尬。似乎有點刻意疏遠自己似的,擁抱的時候并沒有感受到他們真切的欣喜。
牛臯看了一眼白鶴身邊的少女,“香香也來了。走吧。我們進去說話——上茶。”
牛臯和泰坦入座後都沉默不語,一副心神難寧的模樣。白鶴心中不安,臉色也有些晦暗,他皺了皺眉,“你們兩個老家夥這是怎麽了?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
牛臯苦笑道:“本來你剛來,是不應該對你說的。但你也知道,我心裏藏不住話。老白鳥,以後我們可能不能再幫你了。”
白鶴心頭一凜,他這次帶的人多,可不是壯門面的。敏之一族的日子實在不好過。他這次來,本是打算接受一些其他三宗的支援,好支持宗門。這也成了四宗聚會的一個慣例。
“生了什麽事?”白鶴令心頭穩定了幾分,問道。
幾位前輩三言兩語把前事述完,會客廳的氣氛立刻變得有些沉悶起來,三位族長都沒有再開口,牛臯和泰坦對視一眼,兩人都看到了對方眼底的笑意,趕忙掩飾好自己的表情。
伽藍抽抽嘴角,這些人的演技——真是和年齡成正比啊。他轉頭看了一眼抑着笑意的唐三,心頭的陰影不知為何又躁動起來。半精靈低下頭,神态冷淡地……玩起了唐三的衣角。
沉默半晌,泰坦向白鶴道:“老白鶴,我給你介紹個人。”
輪到唐三出場了,伽藍下意識放開了捏着衣角的手,卻被唐三一把握住,只好跟着站了起來。
白鶴有些茫然的看向泰坦,泰坦指了指身邊的唐三,道:“我這小兄弟是鑄造界新晉崛起的一代奇才。他制造了一些武器,我看了看,覺得很适合你們敏之一族。”
唐三回頭沖半精靈笑了一下,才放開手。他的臉上挂着和善的笑意,上前一步和衆人周旋起來。
伽藍看了幾眼,就低頭走神起來。昨晚那個夢一直擾得他不得安寧——就像一個人,挖心剖肚,将他那一切的肮髒欲望,赤裸裸擺在你眼前強迫你去看。夢境之中的被注視感如影随形,至今都鋒芒在背。
雷切斯在做一件很危險的事,可伽藍無從阻攔。這個感覺令他非常不安。
如果他已聽說唐三的事,那以那人的性情,絕不可能有什麽溫和的架勢——
想到這裏,伽藍擡起頭,恰好聽見唐三叫到自己的名字。
“那不如這樣好了。這位小姐應該是前輩的孫女吧。晚輩的弟弟一向對速度也十分感興趣。不如讓他和這位小姐比試一場速度。只要你能碰到伽藍身體任何一處,就算你贏。時間一炷香。反之,我贏”唐三轉身對伽藍露出一個溫柔的笑,眨眼道:“如果伽藍贏了,前輩手中這一百金魂幣歸我。如果伽藍輸了,這架諸葛神弩就當作賭注給前輩。如何?”
白鶴皺起眉,心想這年輕人好大的口氣。
而伽藍啞然:……這是在給自己找事兒做嗎?
那美貌少女直接從椅子上跳起來,幾乎只是一閃身,就站到了大廳中央,美眸望向半精靈,挑起眉梢:“好,我和他比。”
唐三的二十四橋明月夜裏面什麽都有。随手一摸,取出一支香,甩向馬紅俊,馬紅俊手指一彈,香頭頓時點燃,握在手中。
伽藍将長刀交給唐三,摸了摸耳尖,“唐門唐伽藍,請。”半精靈的聲音沒一絲起伏,連氣息都沒有變。他看向少女的眼中沒有漫不經心或松懈,只是不耐煩的冷漠。
……明明心情已經很煩了,伽藍煩躁地想。
不過他從不會反駁唐三的任何決定。
許久沒有舒展的身體身處,核微微發熱。灰色的能量流淌在半精靈身體的每一絲角落——如今伽藍的魂力運行與核似乎融在一起,連魂環都不知被吞噬到哪裏去了。伽藍微微踮起腳,眯起眼望向前方。
名為香香地少女擺起架勢,身子微微一沉,下一秒原地只留一縷清風。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又是打戲,以及雷切斯繼續掉節操……ˊ_>ˋ
最近小天使好多哦嗚嗚 摸摸紮 qaqqqqq
☆、立宗(9)
白沉香動了。在半精靈眼中,勉強可以看清發力那一瞬,而後就是閃過的殘影,以及五感中風的喧擾——白沉香已經來到了面前,但伽藍的眼底一片沉寂,沒有絲毫多餘的情感。
速度,敏捷,曾是那個世界中精靈的代名詞。
伽藍沒有催動核,只是用奇異的姿勢舒展開身體。如同寶劍去鏽,下一刻,伽藍的全身似乎都輕了一些,但他暫時沒有動靜,只是向左邁出一步……白沉香擦着他身側而去,連衣角都沒有摸見。
半精靈的耳尖一顫,同時白沉香沖出的身體輕巧躍起,腳尖在會客廳內一根柱子上輕點,以比先前還要快的速度掠了回來,一沖一回,加起來也不過是眨眼的工夫。
但伽藍也消失在原地,是一股不可捉摸的疾風。
半精靈許久沒有進行這樣的戰鬥了。他的動作有些生澀,如同初次踏上舞鞋的少女的風采,動作卻依舊利落美好如舞蹈。腳尖在地上點過,他的身體就浮了起來,輕盈地避開了少女的再次出擊。
而後他邁開了第一步。
精靈一族自然是不會有什麽步法傳承的。但作為一種天賦,一種本能,那些刻畫在骨髓深處流淌在血液之中的東西,完全可以看作一篇奇異步法。第一步後,精靈之舞就開始了。
是戰舞,有戰鼓。
白沉香的速度非常快,出乎了伽藍的意料——但這反而點燃了半精靈心中戰意。與少女那輕盈如貓的敏捷不同,伽藍的腳步輕卻實,幹脆冷漠,踏在地面時悄無聲息,卻能在旁觀者心中打響“咚”的一聲鼓響。
他避過少女的進擊,腳尖點地,是一聲鼓擂。
他轉身卸力時,是一聲鼓擂。
他落地,鼓擂。他離地,鼓擂。
唐三從未見過這樣的伽藍——伴着源自心中的不知名的鼓點,他在還算寬敞的大廳內化開一片片殘影,與少女的身影交織在一起。那隐約可見真容的身影中有種令人驚豔的美感,是曾經的幼時的伽藍沒有的高貴美。
精靈對美感的追求,向來是随着年歲的增長越發純粹。半精靈也不會例外。
不止白鶴神情微沉,連牛臯與泰坦也有些不敢置信……這個一直默默站在唐三身後的少年,卻有這樣張揚的一面,難怪唐三……
一炷香很快已經燃燒近半,白沉香也顧不得伽藍并沒有使用武魂了。低喝一聲,頭上長發揚起,雙臂展開,武魂瞬間釋放而出。
兩黃、兩紫,四個魂環出現在她那曼妙的嬌軀周圍,二十歲,四十級以上的魂宗,實力已是相當不俗,而且還是最佳魂環配比。這丫頭雖然年紀不大,但卻是白鶴敏之一族的驕傲。白鶴深信,自己的孫女是有機會在未來沖擊封號鬥羅級別的。
武魂驟一施展,白沉香的身體已經閃電般彈起,雙腿并攏,仿佛貼在了一起似的,身體兩側展開的雙臂各自化為一只翅膀,搖身一晃,伴随着身上的第三魂環閃亮,已經憑空飛起,速度驟增之下,虛空撲向伽藍。
這第三魂技無疑就是她的飛行技能。在飛行技能的作用下,地面上一些桌椅類的障礙物已經不能再阻擋她,再加上速度的提升,帶給伽藍的壓力頓時大幅度增強。
緊接着,白沉香身上的第一魂技也施展開來,在她背後,同時出現四道殘影,而且是極為清晰的影子。就像她本人一樣,當她橫向飛撲時,看上去仿佛是五個白沉香同時撲向半精靈,覆蓋的面積大幅度增加。盡管明知道那五個中有四個是幻影,但驟然出現這樣的情況,還是很容易令人産生視覺上的錯覺。
伽藍在心中啧了一聲,體內的核微微發熱。原本稀疏的鼓點一點點密集起來,伽藍抿眯起眼,輕輕地發出“呵”的一聲冷笑。
既然這件事是唐三交代地,那麽他就要好好的了結它。要用最好的姿态,絕對勝利的姿态。
那是他想讓唐三看見的。
伽藍希望唐三的愛不僅僅是為了曾經的自己。
半精靈沒有試圖去判別哪個是真實之影。他的眼力不如唐三,辨別需要耗費心思,在戰鬥中是大忌。在伽藍的思維裏,只有一種最簡單而有效的方式。
避開“她們”。
……
…………
伽藍的速度再次拔升!
此刻連白鶴都下意識站了起來——客廳之中連殘影都辯不清了,眼力也無法為他們找出半精靈的軌跡——唐三确信,客廳之中僅有一陣狂風,游蕩在真假影象之間。
白沉香也驚到了,大概從未想過會在他人的身上看見這樣極致的速度。
事實上,這也是伽藍的極限了。
“時間到。”馬紅俊大喊一聲,手中的香已經燒到了盡頭。
兩道身影驟然停滞,白沉香微微喘息,狠狠地瞪了胖子一眼,“你耍賴,一炷香的時間哪有這麽短的?”
馬紅俊嘿嘿一笑,“再給你一炷香,結果還不是一樣的。”
白沉香咬咬牙,卻找不出反駁的話來。她側過頭,看見那個少年緩緩走向唐三。他的額間滿是汗水,浸濕了有些淩亂的黑發。伽藍撩起濕漉漉的頭發,感受着身體裏正在沸騰的燃燒感,忽然十分愉悅似的,對唐三露出一個淺笑。
轉瞬即逝。
唐三怔了怔。
這是伽藍這段日子以來露出的第一抹笑,淺卻滿是愉悅,混雜在鋒銳的氣勢裏,沖擊力不小于唐三見過的半精靈的第一個笑。
那是多少年前,魂師學院之中,少年逆光的美好。那時的悸動,仿佛從記憶的那一端回溯而來,驚動了唐三的心跳。
……
…………
還沒等唐三從腦中的空白裏掙脫出來,伽藍就收斂了笑意。他側過身,對白沉香點點頭。
态度似乎一下子好了許多。
(唐三內心:……你對妹子冷淡些比較好。)
作者有話要說: 這種風格的打戲我寫的挺爽的 不知道你們喜不喜歡
以及 你們認為 我只是在發糖而已嗎……
☆、立宗(10)
比完這一場,伽藍的精力也差不多到頭了。這一路上消磨得所剩無幾的清醒被困意壓下,他轉頭望向唐三,心知事情并未結束。但唐三此時望着半精靈眼神朦胧的模樣,心疼極了,于是把少年撈進懷中揉了揉,低聲道:“後面的事情我來就夠了,你先去休息。”
伽藍張了張嘴想要反駁,卻反應過來自己此刻的狀态對唐三來說并無助力,反而會分散了他的注意力。半精靈心中拉着唐三的利益略一斟酌,最終點了點頭。
他确實困了,恢複了精神才能免于拖後腿。
由力之一族的族人引進了一間客房。伽藍先是道謝,而後粗略搜查了一遍,确認沒有遺漏後連衣物都懶得除去,往鋪了棉被的木床上一窩,昏昏沉沉地離了魂魄。
……
…………
光線晦暗的建築內部,彌漫着一股凝固的血腥味。伽藍愣怔了一瞬,身體卻下意識的繃緊了。
又是夢境。這裏是伽藍曾經待過的地獄,一個被稱為精靈刺客工廠的地方。
伽藍試着動了動,攤開手,卻發現自己依舊是成年的模樣。這意味着他的視角在“事件”之外,只能以旁觀者的身份被迫看一場雷切斯期待的戲碼。
他手攥緊了些,又松開。伽藍沒有試圖打破這個夢境,因為他知道這是白費力氣,不如順着劇情走下去,當這個夢境空間收到情緒波動易碎時,再動手。
伽藍主動往工廠深處走了一些。工廠兩側通風的小窗裏的陽光落在他身上,卻沒有任何真切感。渾濁的空氣緩緩流動,甚至有一陣清風微拂——伽藍猜測這是故事開始的緣故。
确實,暗處的雷切斯悄悄地将帷幕拉開來。
伽藍終于看見了自己。幼年模樣的少年坐在工廠的一個角落喝粥——只要你足夠優秀,組織并不會苛扣你的糧食。“伽藍”攪了攪碗中确實令人很有食欲的小半碗粥,仰頭食盡。伽藍曾經确實不喜歡與一衆人在食堂吃飯,那些教官的目光總令他感覺自己是一只被圈養的家畜,也許下一秒就會被宰了下鍋。
時空裏隐約響起一陣男人的冷笑和抽噎聲。
“伽藍”當然知道這是怎麽了,他猶豫了下,不知為何站了起來。
“就這一次,把最後的善意耗費掉吧。”伽藍隐約記得當時的自己是這樣想的,還未豎起高牆的心中似乎期待着給任何人一個救贖。
但是你的救贖給了錯誤的人啊,伽藍對自己說。
年幼的“伽藍”開始疾步向工廠深處走去,伽藍遲疑地在原地站了許久,才跟了上去。他已經想起這是什麽了——伽藍?耶洱倪與雷切斯的初遇,他穿過黑暗的工廠走廊,救下了一個已經賣/身給惡魔的同類。
視線豁然開朗,在這個冰涼的空間的一角,被稱為“教官”的男人用力捏着綠瞳少年的下巴,白着一張臉的少年被迫揚起頭,雙手卻緊緊攥着單薄的衣料。
在那雙綠色眼瞳之中,伽藍看見了久違的清澈。
接下來的發展和記憶中一樣,“伽藍”長刀在手,憑借一口氣将那個教官逼開。窗外的光線暗了又亮,角落的陌生精靈瞪大眼怔怔地望着他。“伽藍”扶着還在流血的手臂,回頭與雷切斯對視了一眼。
淺色的眸子中波瀾不驚。
他點點頭,在紛亂的光影中一步步踉跄着走遠,沒有看見身後少年的臉上如同魔鬼之火般燃燒起來的欲/望。
仿佛在說:“終于等到你了啊。——請不要再離開了。”
——“你再也不要離開了,好不好?”
低啞的呢喃在伽藍的耳畔炸響,一雙手臂從半精靈的身後伸來禁锢住伽藍。眼前的景象一瞬間扭曲消散,世界重新露出它白茫茫的本來面目來。
伽藍發力想要避開那雙手,卻發現自己無法動彈。
雷切斯感受着懷中真确卻虛假的溫度,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他将側臉輕輕地靠在半精靈的腦後,非常溫柔的親吻着那些黑發。
伽藍渾身僵硬:“雷切斯,放開我。”
雷切斯伸出一只手指輕輕壓在伽藍的唇上:“噓,不要說話。”他摟住伽藍的手寸寸收緊,鼻翼微動,臉色霎時變了。
“這是誰的氣味……那個叫唐三的男人?你竟然——”雷切斯的聲音沉了下去,“你竟然背叛了我嗎?”
伽藍的後背被汗水浸濕,他強迫自己不露出慌張的神色,冷靜道:“我們之間憑什麽用背叛這個詞?”
身後的溫度倏忽遠離,伽藍不敢松懈。卻聽見身後那人冷漠的聲音:“你說的對……不過很快——不是現在,時機未到。”
身體的束縛解除了,伽藍猛然轉身,卻只看見一片虛無。
“該說再見了,伽藍。很快,就是不會分離的相見了呢?”
“伽藍?”
唐三将手中的玉盒放在床邊,小心翼翼地伏下身吻了吻睡夢中的少年的唇角。伽藍并沒有反應,似乎睡得很沉。
遲疑了一下,唐三将玉盒打開,取出了從白鶴處拿到的水晶血龍參。尺餘寸長的人參通體剔透的紅,空氣中隐隐有香氣浮動。唐三溫柔地捏了捏半精靈的鼻尖,用人參戳了戳伽藍的唇角。
唐三的本意是将半精靈給喚醒,誰知人參一觸及伽藍的身體,就化作晶瑩的液體一分不差的吸收了——伽藍依舊沉睡。唐三郁悶地摸了摸伽藍的耳朵,心想倒是從未見過伽藍累到失去警惕的模樣。
唐三去清洗了下身子,收好東西才躺回伽藍身側。他在黑夜之中靜靜地凝視了咫尺的少年半晌,才閉上眼睛。
他未曾察覺半精靈緊緊扣住的手指以及靈魂裏竄湧的不安,在現世和平安好的僞裝下,精神空間中,伽藍抿緊唇望着這個無邊無際沒有出路的世界。
他似乎被自己困住了。
紅色的能量霧氣飄浮在他靈魂體的周邊,受損的靈魂以極快的速度恢複着。但伽藍不大在意這些,他思索了片刻,向某個方向試探性的探出一步。
黑色的石子突兀的出現,一點點的鋪成一條蜿蜒的道路。道路兩旁,閃爍的光點懸空,靜靜的,卻似乎在召喚伽藍前行。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二輪複習開始qaq
☆、海域(1)
清晨,唐三依舊在黎明前就從修煉中清醒過來。躺着修煉這種事果然有些別扭……他低頭看着懷中依舊睡着的伽藍,目光溫柔。半精靈依舊在沉睡,精致的臉非常柔和,柔和得另唐三有些不适。
伽藍未免睡得太久了一些——唐三皺起眉,小心翼翼地低頭吻了吻伽藍的側臉。唇上的溫度并沒有異常,手指探了探半精靈的頸窩,也沒察覺到不對。唐三用指腹摩挲了一下伽藍淡色的唇,心想大概是自己想多了。
他依舊沒有感受到伽藍體內快要迷失的靈魂。
唐三站起身,打開窗戶,讓外面清新的空氣湧入房間之中。他整好衣服,溫柔的揉了揉伽藍軟軟的頭發,這才翻身上房,進行每天的必修課,紫極魔瞳的修煉。
唐三并不知道自己錯過了什麽……更不知道這一次失誤的後果是怎麽樣的。甚至心中想着,也許不久之後,伽藍再次醒來,就會想起一切了吧?
然而這一次沉睡長達了數月之久。
伽藍蹲在地上迷茫地看着掌心。
四周都是黑色,無邊無際的黑色。沒有光,沒有風,沒有聲音,沒有方向沒有目的。他不知道自己在這片靈魂的迷宮中走了多久,想起了多久舊事,只知道心中的空虛越發嚴重了。
兩個伽藍互相融合,早就把半精靈的靈魂折磨得無法歇息,更何況幹擾他的事物不僅僅是一種。
雷切斯偶爾會出現,他是幽靈也是獵人。他随時随刻會出現強迫伽藍去觀看他心中的幻影,眼底的火焰一日比一日可怖。
他自上一次之後就再沒有接近過了——可是欲/望的目光如影随行。
伽藍期待的救贖一直未出現。
伽藍抿緊唇,伸手揮開身周黑色的霧氣。那是雷切斯到來後帶來的東西,半精靈甚至隐約明白,那是将他鎖在此地的枷鎖。這些黑色的能量裏帶着無限的血腥氣味,令他作嘔。
同時,這些霧氣日複一日地動搖他的心神……伽藍确信自己本不是如此不堅定的人,但此刻有什麽東西霸占了他的心神,日日夜夜地叫嚣:屈服吧——不要再抵抗了!救贖?你以為誰會來救你?
——不孤獨嗎?不覺得冰冷嗎?
雙拳攥緊,伽藍沖着空茫茫的世界吶喊:“雷切斯!”
雷切斯雷切斯雷切斯……無數回聲在這個無盡的世界中游蕩。
“真難得啊——”模糊的影子出現在他面前,逐漸充實,“伽藍,你終于想起我了呢……說起來我剛好找你有事。”
雷切斯微微俯下身,目光溫柔地看着仰頭的少年。伽藍坐在地上,目光有些渙散,雷切斯似乎能從他蒼白的臉上讀出“無助”的味道。鎖骨處已經有黑色的紋路出現——那是夢魇構的一部分。
夢魇構,這是一個前世時雷切斯意外得到的一種詛咒秘法。構建血池鎖定一個人的靈魂,只要那個人的靈魂稍有缺口就可以将他捉進施法人的夢境裏,腐蝕心神,将之囚禁。
這同時需要燃燒施法者的靈魂——但雷切斯毫不在意,因為如果自己的靈魂耗盡,伽藍也會被崩潰的夢魇構空間殺死。
他們,就可以永遠在一起了。
雷切斯伸手想要撫摸伽藍的臉頰,卻被對方警覺地躲開了。他的動作凝固了一瞬,下一刻笑容依舊溫暖如春。
“困了嗎?”雷切斯蹲下來,将原本想說的話推後,聲音裏帶着蠱惑:“需要我找個地方給你休息嗎?”
伽藍仿佛驚醒了,他站起身後退幾步,目光冰冷下來:“不用了。”
“——好吧。”雷切斯并不在意,他也站起來,微笑道:“你想不想出去看看?”
半精靈雙拳一緊,盯着他看。
“放心吧……并沒有什麽陰謀。”雷切斯舉起雙手,露出無奈和寵溺共存的目光來。他輕聲說:“讓你和那位唐三,見個面而已……你難道以為我真的會放過你?”
若不是因為事情有些麻煩——他怎麽會允許到手的獵物離開?雷切斯在心中這樣想到:明明已經快要成功了……不過也并不是毫無收獲。
夢魇構的鎖鏈已經侵入伽藍的靈魂之中,現在,他可以隔着千萬裏,與那個未曾謀面的死敵,來一場交鋒。
……
…………
唐三從修煉的狀态中退出,望了望窗外的無盡海洋。他的狀态很不好——應該說,自從發現伽藍那日睡去并再沒有醒來後,唐三就焦躁起來。
甲附在伽藍身上的幻影并沒有出現——那個男人說過:“若有危險我會自己出現不勞你費心。”——也就意味着伽藍的身、體、确實沒有什麽大問題。但是他總覺得不安,仿佛将要失去什麽。
伽藍一直被他帶在身邊,按照馬紅俊的吐槽:“你不如安個水晶棺背背上得了。”
唐三低頭看了看身側的伽藍,心髒微微有些疼痛。他握住半精靈溫熱的手指,半晌低下頭在半精靈的唇上映下一吻。
下一刻,那雙緊閉多日的眸子倏忽睜開了。
四目相對,房間內靜了一瞬。
唐三只覺得喉嚨幹的厲害——等待多日後的再見絲毫沒有真實感。他的腦中只剩下一片空白,以及各式各樣的嗡鳴聲——唐三撐直手臂想要暫時分開,卻被一雙手臂勾住了脖子。
唇上一痛……伽藍張嘴兇巴巴地在唐三嘴上咬了一口,那雙緊閉多日的眸子中忽然飽含淚水。
伽藍眨了眨眼,一滴淚珠從側臉劃下,落在枕頭上發出啪的一聲脆響,在唐三心中卻仿佛一聲雷鳴。
“伽藍……”唐三無措地把少年摟進懷中,卻很快住了嘴……伽藍的肩膀顫抖着,仿佛醞釀了無數年的淚水在這一刻決堤傾倒,唐三胸前的衣服立刻濕了一片。
伽藍的雙手緊緊攥着唐三的衣領,指尖泛白,他從胸腔裏憋出一聲絕望的嗚咽……好像在說——
你為什麽沒有來?
你為什麽沒有在黑暗中……解救我?
作者有話要說: 一時沒把持住節奏又快了……………
怪我咯
☆、海域(2)
伽藍把臉往唐三的衣領上蹭了蹭,把眼淚的擦了個幹淨。臉上的濕涼感告訴他發生了什麽——情緒波動時難免的,但哭完他就後悔了……怎麽能脆弱的跟個女人似的,身為刺客的尊嚴何在?他以前獨自經歷了那麽多也不見得像現在這樣——都是唐三害的……伽藍再次蹭了蹭唐三的衣服,有些惱怒成羞地張嘴在唐三胸口咬了一口。
唐三“哼”了一聲,也不敢亂來,只是小心翼翼地揉了揉伽藍的腦袋,輕輕吻了吻半精靈的耳尖:“……伽藍?”
“嗯。”伽藍的耳朵都燒了起來,卻沒有避開。
“你是……記起來了嗎?”唐三看着重新撿起撒嬌技能的半精靈,把他往懷裏再拉了拉。重新填滿懷抱的感覺很好,但是這反而使他更懼怕失去。
伽藍确實想起來了,那個幼年的人格重新融進他的靈魂,搞得伽藍總覺得自己怪怪的——這個撒嬌的小屁孩是誰啊?但是另一部分靈魂已經完全被重逢的喜悅填滿了……稍去觸碰就令伽藍感到羞恥。
你不是!女人!好嗎!他在心中對自己如是咆哮道。
唐三只當他是在生自己的氣,況且自己也确實……也許是伽藍太過聽話,他已經下意識認為“伽藍自己就足以頂下一切”。這種慣性思維導致他變的粗心了許多——好在這個意外将他打醒了。
但是發生了就是發生了——他竟然此刻才知道伽藍經歷了什麽。在方才伽藍合着淚斷斷續續地敘述中,唐三首次知道了自己的情敵是怎樣的變态。
唐三心中有些抽痛。他不确定半精靈會不會因此與他留下什麽隔閡,更心疼獨自經歷這些的愛人。
但是他此刻什麽都不敢問、不敢說,只能一下下撫摸着伽藍的後背,掌心有些發抖。
半晌半精靈才突兀的說了一句:“你不會離開我是嗎?”
唐三一怔:“……是。”
伽藍擡起頭看了他一眼,微微發紅的眼眶讓他看起來可憐極了,但是眼神卻是清澈的,鋒芒也未被折斷:“你确定嗎?不會有下次?”
“是。”這一次唐三回答得十分堅定:“這種事不會有下一次了……我保證。”
伽藍盯着他看了許久,半晌才把臉撇開。半精靈輕輕說:“好,我原諒你了。這一次。”
這熟悉的神态——唐三心頭一震,伸手撓了撓伽藍的下巴。半精靈瞪了他一眼,卻沒有多說,反而牢牢地摟住唐三的脖子,整個人撲進熟悉的懷抱中。
“……我很想你。”他喃喃地道。
……
…………
奧斯卡白着臉把自己“挂”在欄杆上,覺得似乎膽汁都要被吐出來了。
要是知道坐船這樣難受——他絕對、一定、不會同意!
這種悲怆的情緒還未來得及表達,奧斯卡的胃就再次抽搐了一下,嘔吐欲翻湧起來。奧斯卡苦着一張臉,放棄抵抗。
暈船的并不只有他一個……史萊克學院的一衆都白着臉,目光裏透露出對大海的懼怕來,連魂師的架子都擺不下去了。
“三哥呢——”寧榮榮用勺子攪了攪魚湯,覺得自己無論如何也喝不下去。
馬紅俊揉了一把自己煞白的胖臉:“估計在守着伽藍吧?”
一說到這個幾人都有些沉默,唐三的焦躁表現的太明顯了,幾個人近日來都心驚膽戰,祈禱着半精靈早點醒來——否則他們都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