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戰友
第二天一大早,魏紅玉就收到消息,說黎成七帶着人過來找她。
她正想問他關于李季的事,也并未多想,就讓人把他帶了過來。
黎成七穿着一身素色的錦衣長衫,大模大樣的進了營帳。而皮皮則跟在背後,身上還背着兩個巨大的包袱。看到她之後,黎成七直截了當地問道,“你之前說的話還算話嗎?”
魏紅玉道,“哪一句?”說着看他面色不對,又道,“如果是你能在望夏城安穩三個月,我保你平安的話,肯定算話。”
黎成七斜瞪她一眼,硬着脖子道,“你少瞧不起人了,就咱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說讓我去什麽營的事。衆目睽睽之下,你可不能反悔!”
魏紅玉想起來了。
那天她剛從邊關巡視回來,是自她重生以來第一次見到他,正好看到他仗勢欺人,欺的還是她魏家軍的兵。她沒忍住,上前抽了他一鞭子,還把他胳膊抽的脫臼了。
當時她是怎麽說來着,哦對了,是‘把他安排到旗鼓營去,去扛旗擡鼓練力氣!連老子一鞭都挨不過,還算個男人?!’
想來也是,黎成七對她能這麽仇視,估計梁子就是那時候結下的。
魏紅玉笑了一下,把手中的書冊随手扔在桌上,向後倚着椅背,輕松地道,“那你和我說,為什麽現在想要入營了?早幹嘛去了?”
“小爺我想什麽時候入營就什麽時候入營,還需要和你彙報?”黎成七道。
魏紅玉盎然地挑眉,“那還真不巧,現在大将軍不在,你還真得給我彙報,沒有我的批準,我看哪個營敢收你。”
“你!”黎成七氣的拂袖,“我去找夏将軍!”
看他轉身就走,腳步卻越來越慢,魏紅玉在他的腳磨蹭到帳簾時,才配合地開口道,“夏将軍可不管軍營的編制,這不是他的職責哦。”
黎成七松開帳簾,轉身看魏紅玉滿臉調笑的臉,他心中怒氣大盛,真想轉身就走。可是又想到昨晚他喝了那麽點酒,答應了李季要幫他給他和魏紅玉創造機會,這才過去半天又不能反悔,他只覺胸中像憋了只蒼蠅一般難受。
李兄是眼瞎了嗎,怎麽會喜歡魏紅玉這樣粗俗無禮,野蠻強壯的女人!
他自己也真是的,喝了點酒還真就不管不顧地攬起事來了。
都怪皮皮,關鍵時候竟顧着偷懶了,也不知道勸着點自己。下次出門,堅決不能再帶他了!
皮皮被他明晃晃的瞪了好幾眼,抱着包袱默默地後退到了凳子後面。從早上到現在,世子爺的這個眼神他已經承受過好多次了。皮皮也覺得冤,昨晚明明是他把下人們都趕出去的,說要和李公子談心的,結果談心談出事了,到頭來卻怪他們這些下人。
不過誰讓世子爺是他主子呢,皮皮嘿嘿地對黎成七無聲地笑笑,扭頭示意他回答魏紅玉的話。
黎成七甩了一下左手,道,“小爺我在養傷呢,魏大将軍派過去的軍醫都說了,傷筋動骨一百天,我這康複的速度已經夠快了!”
皮皮看魏紅玉笑而不語,便朝黎成七小聲地提醒,“右手,是右手!”
黎成七心裏正煩他呢,也沒聽清他的話,張口斥道,“右什麽右,右什麽右,信不信爺我用右手揍的你殘廢啊!”
魏紅玉‘啧’了一聲,“真是野蠻!他是提醒你,我當時抽你抽的右手,你轉什麽左手,欲蓋彌彰了吧黎世子!”
黎成七回想了一下,她當時抽的還真是他的右手。現在想來,還能想起那股尖銳麻辣的痛意。他的右手也随着這股感覺,莫名地抖了一下。看魏紅玉那副無所謂的神情,黎成七也不想和她多講了,雙手抱胸坐在她對面,命令道,“我不管,反正我行李都帶過來了,今天我必須入營!你趕緊給我安排個輕松的活!”
看時間夏将軍也該過來軍營了,魏紅玉爽快道,“行!不過既然入營了,那就要遵守軍營的規矩,侯爺既然把你送過來,應該知道我爹的性格,你要是在他的軍營裏撒潑,到時候別說侯爺了,誰也救不了你,知道嗎?”
計謀得逞,黎成七也沒有多想,不耐煩地道,“行行行知道了,那我現在去哪?”
魏紅玉把營帳外的守衛喊了過來,“去旗鼓營找一下徐守備,就說我找他有事。”
黎成七耳尖地聽到她的話,問道,“旗鼓營幹嘛的,我可告訴你啊魏紅玉,我可是侯府的...”說到這裏,他想起之前李季說,魏紅玉最煩人拿身份壓她的話,又硬生生地憋了回去,“我過來可不是受罪的,別想我去幹活啊!”
“幹什麽活呀,你可是堂堂的侯府世子!”魏紅玉道,“就是去學學敲鼓,随便揮兩下棒槌就行。棒槌你知道吧,就是兩塊木頭...”
話是好話,但配合她那誇張的表情,黎成七總覺得她在坑自己。
不過一時半會的他也找不到什麽破綻,所以在徐守備過來的時候,他只得讓皮皮跟着自己一起過去。
卻被徐守備攔住。
他皺着眉,對魏紅玉道,“少将軍,旗鼓營現在只有一個入營名額了。”
看魏紅玉表情要變,好像要同意徐守備的話。在她張口之前,黎成七立刻道,“皮皮是過來伺候我的,他必須跟我在一起!”
“那我也沒辦法,人家只要一個人。要麽你進,要麽皮皮進,要麽你倆一塊,”她伸手指着外面,“滾蛋。”
黎成七可以肯定地道,魏紅玉絕對是故意的!
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等他回到京都,一定要狠狠地欺負一下魏紅玉的兄弟姐妹,報仇!報仇!
他怒吸一口氣,“我去!”
只剩一個人了,可徐守備還是不滿意,他指着皮皮身上的包袱,冷冰冰地道,“不屬于營裏的衣服,不準帶!玉佩香囊,不準帶!銀票錢糧,不準帶!還有,個人物品不能超過三件。按照規定,屬下要先檢查一下。”
看他雙眼堅定,絲毫沒有商量的餘地。黎成七氣的看向魏紅玉,“你這也太過分了吧!就你們那破棉布衣服,本世子穿了身上起疹子怎麽辦,你負責嗎?!啊?還是你魏紅玉負責!”
魏紅玉平靜地道,“營裏有軍醫。”
末了覺得他不信,又補了一句,“世家,醫術很好的。”
簡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黎成七攥着拳頭呼口氣,閉着眼睛道,“皮皮,打開包袱,讓徐守備檢查!”
看的皮皮都有些不忍心了。
在徐守備仔細檢查的時候,還想張口求情來着。結果被他輕飄飄的一眼,給吓回去了。
到最後磨蹭許久,黎成七留下了一支筆,一塊墨,和一個用了小半的空白書冊。
留的東西很奇怪,魏紅玉剛想伸頭看,就見他迅速的把東西用包袱包起來,抱在了懷裏。
旗鼓營位于營地的高處,坐落在一個斜山坡上面。黎成七跟在徐守備的身後,看山坡上的訓練場地被劃分成了兩個區域,一塊上放着五顏六色的旗子,另外一處則放着不少大鼓。
不知為何,看着它們,黎成七的心中竟然隐隐的有些激動,好像他天生就和它們很熟悉一樣。
呸!
黎成七反應過來,暗暗地唾棄了自己一口,誰和它們為伍!
徐守備也聽到了他的‘呸’聲,皺眉朝着旗營的場地揮手,“三娃過來。”
一個長相黝黑,卻顯忠厚的少年跑了過來。
徐守備指着黎成七道,“新人,你帶一下!”
說完也不和黎成七說話,背着手走到了旗營的場地,黑着臉訓斥着場上的人。
目送他離開之後,三娃朝黎成七嘿嘿地笑着,話中略帶着家鄉的口音,“俺叫三娃,你以後就跟着俺吧。你叫啥名啊?”
他應該是在太陽下訓練很久了,身上有股清淡的汗味。
黎成七不動聲色地向後退了半步,道,“本..我叫黎成七。”
三娃暗自琢磨了一下,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恍然大悟地拍着黎成七的肩膀,“哦俺知道了,是‘成器’吧,你說話咋還帶口音哎。恁爹給你起這個名兒,是不是指望你成器呢?這個名兒好,比俺的好多了。成器啊,看着俺比你大,以後你就叫俺三娃哥吧,放心,到了旗營,俺會照顧你的。”
黎成七抱着包袱的手緊了又緊,才強忍住要走的沖動,“你多大?”
“俺啊,俺十五了。”三娃笑呵呵的,指着前方的營帳道,“對了,這就是咱們睡覺的地方,正好我旁邊有位置是空的,你就跟俺一起睡吧。”
十五,比他還要小一歲。
可是三娃整個人看起來,飽經風霜,看起來卻像是二十多歲的青年。
黎成七有些驚訝,不自覺的跟着三娃進了營帳。
剛進去,他就被空氣中隐隐的腳臭味熏得回了神。
帳內左右兩側是兩張他從未見過的木床,上面各自放着整齊的七床棉被。
看他有些排斥,三娃解釋道,“這地方就這樣,回頭掀開簾子通通風好了。兄弟們在外面累了一天了,有時候也會偷個懶少洗個鞋襪,成器啊,你可別嫌棄啊。”
黎成七強忍着咬牙問道,“我能換個別的地方睡覺嗎?”
他活了十七年了,從來沒有聞過這麽難聞的空氣!
三娃依舊笑呵呵的,“不能!”
“那我不幹了總行吧,你去告訴徐守備,不,你讓徐守備把魏紅玉給我找來,我不幹了!”黎成七道。管他呢,大不了以後在李兄面前低一頭而已,到時候回了京都,他就給李兄找個十來個妻妾,全都比魏紅玉好上無數倍,他敢保證不到一個月,李兄準把魏紅玉忘得根兒都不剩!
三娃搖搖頭,道,“那俺覺得可能也不行。”
“為何?難道你們還能限制我的人身?你不知道吧,我可是宣陽侯府的世子!本世子要想出去,看誰敢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