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城門
話音剛落,門外傳來夏容的聲音,“少将軍,找到了。”
看她面色難看,魏紅玉心裏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果然,只聽她道,“在城外的天鬼坡,屍體被特意清洗過,衣服還是濕的,看樣子剛走沒多久,屬下已經讓人去追了。”
天鬼坡處在大興和烈焰的交界處。
魏紅玉無意識地摸着身上的刀柄,冷笑道,“這就有意思了啊,夏容,帶我去天鬼坡看看。”
夏容的想法和之前的人一樣,“少将軍,會不會是烈焰的人?”
烈焰駐将霍青華那厮詭計多端,雖說借着幫小皇子站位的名聲回了城,但如果他悄悄潛回邊關,趁她們不注意想戰望夏城,也不是不可能。
魏紅玉搖頭,“上次白亦說過,烈焰新太後,就是剛死了丈夫的老皇後,是霍青華的相好,被老國王用權勢橫刀奪愛了。我估計他這次非但不會回來,說不定在那待的時間還很長。”
夏容有些吃驚,“你的意思是,霍青華可能會反?”
“有這個可能,所以在這個節骨眼,不管是他,還是霍家嫡系的人,都不會主動惹外禍。”
除了烈焰,就是勾陳了。
想起上次謝守備說的,鐵骨麗錐箭的來歷,魏紅玉對跟着自己的人道,“俊悟,你直接去城門那找周榮良,仔細地問一下所有的守門侍衛,看最近是否有來自勾陳可疑的人。還有運了大量行李,尤其是木箱的人。”
童俊悟應了聲,帶人去了城門處。
魏紅玉跟着夏容一起到了天鬼坡。
屍體是夏利找到的,看到兩人過來,他把采來的草藥一一擺好放到竹筐裏,“少将軍。”
夏容在路上已經和她解釋過,這會看到夏利,魏紅玉也沒有奇怪,“你發現的時候,有看到其他人嗎?”
夏利搖頭,“不過我在附近發現了馬蹄印,容容已經讓人去追了。”
“過去多久了?”她問道。
夏容道,“前後不過一炷香,我讓人沿路留了痕跡,少将軍,咱們追過去吧。”
魏紅玉翻身跑到馬上,“你把謝守備送回去,我去追。”
“可是...”
魏紅玉攔下她的話,“我叫了白亦過來,她帶着不少人呢,回頭在營裏碰頭吧。”
說完,她跟着前人留下的記號,沿路追了上去。
夏容嘆口氣,轉身卻發現夏利正盯着謝守備的屍體沉思。
“怎麽了?哪裏奇怪嗎?”
夏利蹲下來檢查了一遍屍體,奇怪道,“只是有些好奇,為什麽兇手會把他的衣服打濕,就連身上的血跡也清洗幹淨了。”
夏容随口道,“可能是他比較愛幹淨?之前我去謝守備家,那六具屍體也是這樣,按照身量高低放成一排,衣服整潔,雙眼緊閉。就像是被人精心打掃整理過一樣。不知道是不是兇手對我們的挑釁。”
夏利沉思片刻,道,“這應該是他的一種習慣。容容,你和少将軍說,可以從這種人身上下手,比如有某些強迫症狀的人,或者有嚴重潔癖,東西擺放必須按規定的順序,某種和常人不同的習慣之類的。”
“你是說,這可能是兇手無意識留下的?”
夏利點頭,“我之前在案宗上看過類似的案件,應該沒錯。”
“好,我會和少将軍提的。”夏容道,等把謝守備屍體擡到馬車上,看他又背着竹筐走,夏容問道,“你去哪裏啊哥,不和我一起回城嗎?”
夏利的眼神閃了一下,拒絕道,“不了,我想起來還有一味草藥沒有挖,你先帶着謝守備回去吧。”
他的臉上帶着明顯的抗拒,夏容心間有些難過。
自從小時候父親決定讓她學武參軍,而夏利學醫之後,兩人的關系就漸行漸遠,到現在可能五六天也見不了一次面。
夏利一直都很崇拜父親,還曾經帶她一起偷穿過父親的盔甲,夢想長大之後能成為和父親一樣的将軍,保家衛國,奮勇殺敵。可是因為身體原因,他卻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夏容走他的路,坐他的位置,他自己只能成為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軍醫。
這讓他很是頹喪。
甚至剛開始還對醫術産生抗拒的想法。
後來母親看不下去,踹開他的門揍了他一頓,夏利這才抽噠噠地撿起醫書,枯燥地背了十多年的草藥。
夏利一天比一天沉默,但醫術卻一天比一天的好。
父母無奈,最近這兩年放松了對他的管教,萬事也就由着他了。
“好,那我先回去了,你...”
她想說‘你小心一些’,可是話到嘴邊,又怕他誤解自己看不起他,只得改成了,“你早些回去,少将軍回來可能有話要問你。”
知道她是把自己剛才那番話聽進去了,夏利道,“好,我知道了。”
夏容這才帶着人,把謝守備送了回去。
***
城門口一如往常的熱鬧。
阿青朝牆根啐了一口痰,心中暗罵,面上卻笑呵呵的,“不是我不給世子面子,這真不行啊,這都過了酉時了,城門絕對不能開。”
皮皮也理解,畢竟望夏城地勢複雜,又是三國交界處,管理的嚴格一些,也是對城民負責。
他轉回頭對黎成七道,“世子,出不去了。”
黎成七越過他,直接質問阿青,“胡說,本世子明明看到魏紅玉跑出去了!”
而且神色匆忙的,肯定有什麽大事發生。
阿青面不改色道,“那時候還沒到酉時呢。”
“呵,”黎成七被他氣笑,對皮皮道,“看來本世子最近的名聲是太好了啊,竟然連一個守門的人都敢欺負!來人啊,給我...”
話未說完,只聽一陣雜亂的馬蹄聲從遠處傳來,白亦喊道,“阿青,開門!”
阿青見狀,立刻擺手,讓人去打開城門。
看這情景,黎成七立刻推開皮皮,擋在了路中間,然後指着駕馬跑過來的白亦道,“你!給本世子下來!”
白亦本想略過他直接向前走,她的馬術也足以支撐她這麽做。
可是她身後的數十騎兵,卻不知道能不能躲過。
她勒住缰繩,停在他面前,諷刺道,“原來是黎世子呀,天色将晚,黎世子不回驿站待着,來城門做什麽呀?”
白亦沒有下馬,所以是以俯視的姿态和他說話的。
黎成七心中本就帶着氣,早上被魏紅玉這麽對待還好說,畢竟她地位擺在那裏。白亦一個小小的副将,竟然也敢在馬上和他這麽說話!
他這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等來日他回了京都,找他爹要一封奏折,好好的參他們這些粗人一把!
目無王法,野蠻粗俗,欺上瞞下。
各個罪名,全都輪一遍!
黎成七反問道,“這麽晚了,你出去幹嘛呀?”
白亦笑道,“這是我們軍中事,和世子爺就沒有幹系了吧?城中不太平,世子爺還是趁天沒黑,早些回驿站吧。還愣着幹什麽呢皮皮,還不快送世子爺回去!要是他受傷了,看侯府不扒了你們的皮!”
皮皮也是這個意思。
他就是不明白世子為什麽要去招惹魏小将軍。
既然人家都說了,只要在望夏城好好帶着,雙方井水不犯河水,到期了他們就返回京都,繼續吃香的喝辣的,多好啊。
黎成七甩開皮皮的手,對着白亦道,“下來!本世子讓你下來!”
看白亦依舊坐在馬上一動不動,包括她身後的衆士兵,也仿佛沒聽到他的話一樣,黎成七想起那日在樹林裏,魏紅玉對待那兩個小逃兵的樣子,冷厲道,“你作為一名軍人,竟然敢違抗命令?”
違抗軍令,嚴重當斬。
白亦沒了耐心和他周旋,嘲弄道,“違抗命令?違抗誰的命令?”
黎成七傲然道,“本世子的!”
“呵,世子?”白亦瞥了他一眼,神情冷漠,臉上竟帶着一絲陰厲,“你算老幾?”
說完不待他回話,白亦沉下臉色,“阿青!此人妨礙軍務,把他拉開!”
阿青和皮皮對視一眼,兩人一起架着黎成七,把他拉到了一邊。
黎成七還沒反應過來,等白亦諸人從他面前跑過去,馬匹身上鬃毛擦過他的臉,再到那道沉重的城門又吱吖地關上時,他才醒悟過來:他堂堂侯府世子,竟然被一個小小的副将給嘲笑無視了!
看他面色不對,皮皮小心地扯了一下他的袖角,“爺?要不咱們先回驿站吧?”
黎成七僵硬地轉身看着他,指着白亦離開的方向,憤然道,“我算老幾?她竟然說我算老幾?難道整個望夏城,本世子的身份不是最高的?她竟然問我算老幾?”
皮皮伸手幫他順氣,附和道,“是是是,咱們爺當然是老大!”
黎成七倒是沒在意他的話,氣呼呼地向外走,邊走邊罵,“我算老幾,還魏紅玉一個德行,粗俗,男人婆!她不是說軍務我不能管嗎,讓她等着,我明天就去軍中謀職,我找個比她,不,比魏紅玉還要大的官,我揍死她倆!氣死我了,別扇了,你想凍死我啊!”
皮皮立刻停下扇扇子的手,小心翼翼地問道,“那爺,咱們回驿站吧?”
“回什麽回,不是說李兄身體不舒服嗎,我去看看他!對了,先去買兩壇好酒,今晚我要和李兄徹夜長談,不醉不歸!”
皮皮剛想說李公子身體不舒服不能喝酒,但看他氣沖沖的樣子,還是決定閉嘴,免得這波怒氣殃及到自己身上。
李季倒是無所謂,辭退下人後,把他帶來的酒菜一一擺好,還幫黎成七倒好了酒,才道,“看你這臉色,有人惹你生氣了?”
黎成七悶悶地喝了一大口酒,“別提了,白亦那個臭女人,等我找我爹弄個大将軍回來,看我不給她下十個,不,二十個命令,我揍死她!還有魏紅玉,和那個守城門的那個叫什麽青啊綠啊的!仗着離京都遠,擁兵自重,胡作非為,現在我是身陷囹圄,我告訴你李兄,等我能出去了,我第一個就拿他們開刀!”
李季不動聲色地幫他倒滿了酒,勸解道,“其實少将軍也不是那麽不可理喻的人,只要讓她從內心裏佩服你了,我想她以後肯定會高看你的。那她重視你了,她手下的人對你也不會等閑視之。”
魏紅玉那種粗人,黎成七不屑地‘哼’了聲,他才不要讓她從內心裏佩服呢,就官位比她大一個品級,足夠她聽話了。
可是距離他出去還有很長時間,總不能被她一直這麽壓着吧,也太窩囊了。
他想了一圈,對李季問道,“怎麽樣才能讓她佩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