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59章
“跟你說,你會認嗎?”柳雲反問。
原本戾氣纏身,滿眼淚泡子的阿文愣了下,狠狠的打了個嗝,抿着嘴,一副拼命的忍者哭又哭不出來的憋屈樣子。
“而且,我記得我好幾次都問過你,你想不想你弟弟,你每次都告訴我,你不想,甚至還說,死了最好。”柳雲的表情很淡漠,像是在說一些無關痛癢的話語。
陸博源他們還以為柳雲是想要掩藏什麽,聽這話就有種恍然大悟的頓悟。
各個一副了然的表情。
阿文吸了吸鼻子,難過的低垂着頭,雙手捂住的抱着腦袋,嘤嘤的小聲哭泣。
“我,我以前很恨他們的,恨死他們了,可是,可是,有一個親弟弟不是很好嗎?”他睜着濕漉漉的眼睛,滿是希冀期盼的望着柳雲,希望能夠得到長輩的贊同。
“他認你嗎?他要是認你老早就認你了,哼……”那個家夥就只認錢!
除了錢什麽都不認。
陸君臣還在的那些年,他又一次就去了魔都,那麽大的魔都好巧不巧的就遇到了,那個時候才多大,八九歲?反正是不到十歲,瘦瘦長長,才小小的年紀卻是滿身的風塵,人鬼精鬼精的,油腔滑調,當真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說實話,柳雲覺得活那麽大,他覺得他見識的事兒夠多了,卻是生平第一次被騙。
那小孩,自己說是阿奴的孩子,叫陸賈,從他懂事起就住在紅樓,為了糊口,也為了養贖身,他在很小的時候開始學習一些馭人之術,然後就軟磨硬泡的,旁敲側擊的想要柳雲給贖身。
柳雲當時不怎麽的信的。
他們第一次來魔都,這孩子是如何一眼就認識他們的,還要這孩子,就算是親戚,往日連見面都沒有,掏出一大筆錢贖身,覺得可能嗎?柳雲覺得自己不會做這種傻事。
但是陸君臣卻是确信鑿鑿的,完全就是被牽着鼻子走的牛一樣,任憑他怎麽勸,怎麽拉都不行,最後還是他在強橫的态度下,讓小孩帶他們去見阿奴,若真的是阿奴的孩子,真的很苦,不管多少錢,他們出就是。
最後還真的是見到了阿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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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奴在紅樓裏。
光是聽名字就不怎麽好,裏頭各種形形色色的人,不乏權貴富商,裏頭也是奢靡的很,各種派頭十足,衣服華美的人群游走,阿奴遠比在小村子裏看起來氣色好,人也顯得白淨,俊秀的臉上挂着淡淡甜甜的笑容,看起來非常的幹淨純粹,很是遭人喜歡,然而在這種聲色場合裏,就算當初再如何純淨明亮的心,也會一點點的被浸透,被熏黑,阿奴的眼眸之間的媚态連他自己都不曾發現,不過阿奴看到他們很開心,然後他們坐下來交談了一番,阿奴确實是有意向求他們把陸賈贖出去,當時的贖身費是三十黑幣。
魔都的物價很高,在這種地方,花錢就跟流水一般,一大把撒下去,丢下去連個影子都沒有。
三十黑幣,也就是三十萬晶幣,他們一個貧窮落後的小山村,沒日沒夜的挖礦,就算陸君臣技術娴熟,在最底層挖礦,加上各種補貼,一個月最多五千晶幣,而且家裏還有三個孩子,他實在是無法探想,阿奴是真的單純還在是裝糊塗,難道他不知道,陸家是個什麽情況嗎?
而且,身處在這種地方阿奴難道就沒有自己的存款?
看到他,娴熟坦蕩的去接待客人,柳雲的心情非常複雜,好在他天生面部表情少,喜怒不會太輕易的表現出來,陸君臣都答應了,他作為一個內人,多加幹預實屬不明智。
他們去魔都,本來是辦事的,身上的錢總共有二十三萬,是陸君臣那些年來一直存積的,舍不得吃舍不得用,當真是血汗錢,看到夫君毫不猶豫的掏出來,柳雲心如刀割,卻無力阻止,反而還跟着夫君東奔西跑的到處求人,好不容易的湊了三十黑幣,也就是三十萬晶幣,交給了阿奴,阿奴說交給主事,明日的讓他們來拿贖身契約,跟他們一同回去稻香村,再也不呆在這個鬼地方了。
當晚為了慶祝,幾人還在一家小店內點了幾盤菜,談天說地,分外的開心。
然後第二天,卻完全的變了。
去的時候,迎接他們的是,穿戴着華美服飾,脖子額頭挂着璀璨無比,華光閃爍的寶石,趾高氣揚,宛如權貴之子一般,傲氣且冷漠的陸賈。
就好像完全變了一個人似得。
不是昨天那個嘻嘻哈哈,耍嘴皮子,滿嘴油腔滑調親近可人的小子,而是傲氣十足,态度分外不屑,看待他們就是是看到地上肮髒的東西那般厭惡。
柳雲當時心裏想:壞了,我就說這小子靠不住。
陸君臣也瞧出了不對,問了昨日的贖身契約拿到沒有,拿到了就回稻香村……
然後陸賈把那贖身契約拿出來,揚了揚,一邊像個瘋子似得,發出歇斯底裏的狂笑聲,一邊語态輕蔑的嘲笑:“想要這個?呵呵,我現在自由了,誰也阻攔不了我做任何事,就你們兩個,從鄉下來的土鼈,一副窮酸樣,還想要我跟着你們走?!也不瞧瞧你們有什麽資格,能給我錦衣玉食嗎?能給我高床軟枕嗎?能給我數不清的晶幣嗎?”
柳雲當時真的很想撿起一塊石頭把這個沒心沒肺的狼崽子砸死算了,他還真的是沒有見識到如此無恥的人。
人這麽小,心思卻變得如此的污濁不堪。
陸君臣氣的快吐血了,大聲叫喊阿奴,可惜阿奴沒有回應,好像徹底的消失了。
昨天的一幕就如同虛幻般,那麽的不真實。
“去把你亞父叫來,別在這裏犯傻了,快些同我們一起回去。”
“回去?!那不是笑話嗎?我可是好不容易攀附上了一個大權貴,人家家財萬貫,人又年輕俊美,把我疼到心尖尖兒去了,我不去享福,跟你去那種窮山溝不是作賤嗎,我又不傻。”
“至于你們口中的阿奴,我已經殺了。呵呵,一個賤人,妄想阻攔我的榮華富貴的去路,留着他有何用!”
“他這是找死!原本還想帶着他一起去,還想跟我拼命,也不掂量掂量自個的本事。”
“呵!沒用的男人,除了委曲求全,屈身于人,有何用?若不是每日給我足夠的餘錢花,我老早就想弄死他了,有這樣的一個亞父,我就是整個魔都的恥辱!”
“沒有他,我再也不用被人嘲笑!”
那樣犀利,言辭殘忍,痛心,毫無人性的話語竟是從一個不到十歲的孩子口中吐露出來的。
柳雲突然覺得,他真的是太小看人性了。
他當時真的是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他會想前幾日,他和夫君在陌生的魔都,踏破了腳皮子,拜訪那些昔日友好的舊友,低聲下氣,在他人嘲弄蔑視下,苦苦求來的晶幣,只為了這樣的一個人贖身,簡直就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陸君臣當場就被陸賈誅心的話給氣的硬生生的吐了口血,沖上去就要揍這小子,就在快要打到陸賈的時候,不知道從何處冒出幾個煉氣士,一個照面就把陸君臣打趴,柳雲沒有任何的反抗能力,被那些人用一種異常羞辱的姿勢,踩着他的頭,死死的抵在地上面。
更讓他目瞠欲裂的是,陸賈那小子還嫌不夠,竟是擡腳去碾踩他家夫君的臉!
他一刻,他真的是恨自己為什麽當初會對一頭白眼狼心軟。
他攙扶着滿臉是血的夫君,腦子還在發暈,就那麽失望透頂,麻木的看着陸賈一轉身,收斂了所有的戾氣,像個無憂無慮的,權貴裏的小公子,挂着甜甜的笑容飛奔到一個華美服飾男人的懷裏,笑的那麽的甜,那麽的幸福。
即使那麽遠,他依舊看到那個男人,臉頰上的傾斜到下巴,恐怖的疤痕,異常的醜陋,而最為令人心寒的是那人的眼睛,陰冷毒辣,宛如深夜裏躲在草叢裏,隐蔽的昂着高高的頭顱随時做出攻擊的響尾蛇。
那是一個可怕的男人。
陸賈竟是選擇了他……
他遲早會死在那個男人的手裏,柳雲想着,一直目送他們遠去,他們的身影還沒有消息,從那紅樓裏,突然擡出了一具屍體。
那屍體被廉價的草席子卷起來,露出外面的兩只腳和一些頭發,看起來非常的凄慘。
地上是一連串的血滴。
柳雲和陸君臣飛快的跑過去,在幾番哀求這下,終于可以揭開那草席子瞧,那席子打開一角,正是昨日跟他們相談盛歡的阿奴。
阿奴真的死了。
走的時候面帶微笑,很安詳。
而他的胸口還插着一把刀……
記憶很遙遠,但對柳雲說,恍如昨日般清晰,一幕幕,每每都讓他心頭滴血,眼中含淚。
陸家,也是在那以後開始垮了。
阿文抱着臉,嚎啕大哭。
柳雲長長的嘆了口氣,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別哭了,有的時候天生注定就沒有,強求也沒有用,有你小源,曉曉當你弟弟也是一樣的。”
“可是他為什麽不認我?我都不恨他了,我都不去恨他了,為什麽要這樣?”
“……為什麽要認?你現在活得好好的,比什麽時候都要好,他對于你來說真的是可有可無,為了這樣一個陌生人傷心改變自己,阿文你不覺得太小題大做?”
柳雲的發問令阿文有些不知所措。
“那個是我弟弟……”
“他把你當阿哥嗎?”
阿文抿着唇,眼睛裏流露出受傷的表情。
“他要是記得你,早就來找你了。好了,別想了,你在我家,小軍就是你哥哥,小源和曉曉就是你的阿弟,他們都會對你好的,要是被他們欺負,就告訴伯伯,伯伯會教訓他們的。”見阿文還是悶悶的不吭聲,柳雲也懶得再多說什麽,好多事情小孩子不知曉,說了也是增加一些厭惡和仇視。
而且阿文跟那個孩子真的不一樣。
“好了,別瞎愣着了,去吃飯吃飯,明日起來還要幫忙呢。”柳雲見大家都是一副沉思的模樣,走過去一個個拉起來,趕着去廳內。
這一晚,大家的心情都有些壓抑,說不出是什麽感覺。
陸博源也是心事重重的,柳雲的話語有些牽強含糊,雖然是在阻止,但是還感覺到柳雲的維護,不過他有些想不通的是,那人如果當真的不想認,這些天一直過來暗中注視阿文又是怎麽一回事?
希望不是傷害到阿文的人。
暗暗的琢磨着,陸博源腦子想着亂七八糟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思慮憂愁過多,這一晚,陸博源做了一個非常奇怪的夢,夢裏頭他沒有翅膀,身體卻是輕盈的不得了,在一片蔚藍色的海洋裏自由愉快的翺翔着,那種感覺非常的美妙,思緒放飛高空,渾身每個細胞都浸潤在溫暖的液體裏,然後他飛到這邊又飛到邊,飛了好久好久,終于覺得疲倦,而且寂寞了。
裏頭只有他一個人,他覺得有點孤單,這時候,從遠處飛來三個小白點,那小白點在蔚藍色的海洋裏就好像是一束光那麽的顯眼,陸博源跳起來,揮動手對那三個小白點喊:這邊來,這邊來。
然後那三個小白點還真的飛過來,那是三個圓嘟嘟的,大眼睛,小嘴巴,非常可愛的,帶着兩個小翅膀的包子。
那包子還會說話。
“陪我們玩吧,陪我們玩吧,我們在這裏真的好寂寞/(tot)/~~”
“好啊。”陸博源也很開心。
“你真好,你可不可以一直陪我們玩呢?”
“可以呀!”
“太好了,我們終于找到你了,既然你答應了,那契約成立,我們以後就可以永遠的在一起玩~(≧▽≦)/~啦啦啦”
三個小包子扇動着小翅膀圍着陸博源轉着圈圈,發出歡快的笑聲,開心的不得了。
陸博源也被這溫馨的氣氛感染了,也跟着笑起來。
“爸爸!爸爸!爸爸!”
“爸爸~”
“爸比~”
陸博源被三個小包子突然言辭吓到了,他左右看了看,沒有第四只包子,而三個可愛的小包子依舊叽叽喳喳的喊着爸爸,爸爸,讓他頭大如鬥。
“你們口中的爸爸不會是喊我吧?”陸博源抱着懷疑的态度問。
“是啊是啊。”小包子歡快的回答,一個個的湊過來,用非常柔軟很q彈的身體貼着他的臉頰啊,他的胸口啊,他的脖子那裏湊,熱乎勁兒可足了。
依賴的不得了。
陸博源覺得自己腦子有點渾濁,慢吞吞的,艱難的問:“你們為什麽喊我叫爸爸啊?”
“因為我們是你生的啊。”
“我是你的兒子啊。”
“對啊,爸爸該不會把我們忘記了吧?”
……
這一定是個噩夢!
陸博源不斷的對自己說,可是他怎麽的也逃不出這個夢境,一直陪伴着三個可愛的小包子,竟是說一些沒營養的話語,那些肉麻的話,估計他平時半點都不會吐露,可在夢裏,他卻非常開心自得其樂的,樂在其中。
整個人完全崩壞了。
渾渾噩噩的,到了早上,他終于醒了,陸博源覺得非常的累。
累的眼皮子都快打不開了。
整整一個晚上,他都在做那個怪異荒誕無比的夢,太可怕了,然而更可怕的事,夢境裏面的事情他記得一清二楚。
好累,感覺不會再愛了。
想着今日還要準備圓屋酒,幫忙什麽的肯定是少不了的,頂着疲乏的困意,陸博源還是強打精神,穿衣,洗漱,整理下儀容,到了廳內,等着柳雲做早飯。
因為家裏新屋落成,今天的零食也沒有去做,所以大家看起來都很清閑,不少還泛着困意,陸曉曉起來的時候還打着哈欠,睡意十足,看到陸博源打了聲招呼,準備去廚房找吃的。
只是,走出幾步,又後退,使勁的揉着眼睛,瞪大再瞪大,然後跑到陸博源面前,長大嘴巴,露出一副驚悚到不行的表情。
陸曉曉咬着手,又激動又興奮,整個人都亢奮在原地轉圈。
“阿哥阿哥,太好了,太好了。”他繼續轉圈,樂的不知道北了。
陸博源完全不知道他樂乎個什麽勁兒,人還沒精神呢,揮手讓他到一邊去。
“走,走,別在這裏犯傻了……”
“阿哥,阿哥你過來,快些過來啊。”他就知道阿哥這個破習慣,洗漱,梳頭發從來不用鏡子,那梳妝臺完全是擺設。
所以他就拉着陸博源來到自己房間,把琉璃鏡子端過來,對着陸博源的臉,獻寶似的,特美滋滋的:“阿哥你快看,快看,有了你有了……”
陸博源飛快的瞥了一眼,不耐道:“什麽有了,沒的——”
然後他的聲音卡主了。
心裏的那點不耐,頓時花費驚駭,他湊近鏡子,眼睛瞪大到了極致,确實如陸曉曉所說的那樣。
他有了。
好累……
陸博源對自己說:這個世界太壞了,不想再愛了。
這裏的哥兒,沒有破身子之前,各個額頭,眉心那裏有一顆水滴大小的紅痣,而破了身子的,紅痣消失掉了,但是懷了孩子,那顆紅痣又出來了,随着孩子的長大,紅痣也越來越深,鮮豔,紅亮,而生完娃的哥兒眉心的紅痣則是五黑發紅的那種。
雖然,他的眉心間只有一點點的紅,可那水滴形狀的紅痣絕對不是捏,或者抓造成的。
陸曉曉說他有了,陸博源清楚,是懷了孩子。
陸博源傻了。
怎麽可能會懷孕呢?
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啊,一直以來,所有的天幕的人,包括地靈的魔獸,都知道,人和魔獸在一起,根本就不可能生娃的,而且玄冥那就是一直貓啊!
千真萬确,貨真價實的貓,當中他面兒都變身好多次,怎麽可能會懷孕呢?
他覺得他肯定還是在夢境裏。
太荒誕,太可怕了。
他之前一直都在想着,就是要挑選個魔獸,無論如何也不懷孕生娃,可殘酷的現實告訴他,他懷上了。
太幻滅了。
陸博源坐在梳妝臺前,一臉生無可戀的表情。
他覺得,他快要被這個世界玩壞了。
陸曉曉出去了,他高興壞了,其實阿哥跟一個地靈的魔獸結婚,他們雖然是贊同的,為阿哥能夠找到喜歡的夫君高興,可心裏卻是非常的焦急,擔心的不行,害怕阿哥因為沒有後代,會被夫家抛棄,因為沒有子嗣,或者沒有生育,好多就算關系非常好的夫夫,也因為受不了家裏的壓力,最後被迫分開,或者是遠走他鄉,很少有非常愛護包容的一家。
陸曉曉也不希望阿哥成為那些人中的一個,所以他和亞父,在得知兩個人同房了,就非常的心心念念,每天都祈禱着,能夠懷上,能夠懷上……
沒想到老天還是非常眷顧阿哥的,終于在他的期盼下,阿哥終于有了,他屁颠屁颠的跑到廚房,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亞父。
柳雲一進來就看到陸博源那副要死不死的鬼樣子,心裏感嘆,果然如此。
“其實,生小孩一點都不痛苦,很輕松的就跟上大號一樣,菊花刺了一下,就生下來。”
“而且,只要四五個月,肚子也看不出來,跟正常人一樣。”
“你瞧隔壁阿九叔,上山爬樹還不照樣,看得出像過兩天就要生娃的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