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章節
這個話題。
正好管家福伯送進來一盤新鮮的草莓,嬌豔欲滴,紅豔豔的果子帶着晶瑩的水珠,整整齊齊地碼在碟子上。
顧雪君歡呼了一聲,便要探出身子,到一半又頓住,乖乖地看向寧獨秀。
這本就是給這個小孩子準備的,寧獨秀當然不會拒絕。伸出手,拇指與食指拈起一顆極漂亮的遞到他眼前,等他張嘴了,又往後稍稍一帶,壞心道:
“咱們說好要認字的,來,這三個呢?”說着,另一只空閑的手指着宣紙上那“顧雪君”左邊一列的三個字。
顧雪君看了一眼。
下一刻,亟不可待的傻孩子便低頭,一口吞住一直勾着他的殷紅草莓。
他吞得有些太急,柔軟溫暖的唇瓣不小心竟一起将男人蔥白似的兩根手指含進去,還輕輕吮吸了一下,不讓一點汁液漏出去,那比唇更軟滑濕潤的舌,便猝不及防地撩撥了敏感的指腹。
而與此同時他說出的三個字才仿佛剛剛穿過時空,來到寧老板的耳邊心上。
那三個字緩慢而清楚地回響在耳邊,有些低沉的嗓音,帶着成熟男性的磁性,竟令聽者心弦一顫。
“寧,獨,秀。”
※
顧雪君當然不知道自己的舉動在寧獨秀的心中掀起了多大波浪。實際上,在他單純又直接的思維裏,本身就并不覺得自己剛剛的行為有什麽特別的,即使是更親密的舉動,也是理所當然。
就像他能自然而然地念出之前那三個字,并且知道這是他的寧叔叔的名字一樣,都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靠這種理所當然的能力來獲得關注似乎有一點無恥?不知為何,顧雪君心中模模糊糊地冒出這麽一個想法。
他花了三秒鐘時間自我反省,然後愉快地決定,還是等寧叔叔誇自己好聰明之後,再提出以後的難度可以适當增加什麽的。
可惜天不遂人願,等了一會兒後,顧雪靜失望地發現自己并沒有聽到意料中,那來自男人溫柔的誇獎。
他有些郁悶地擡起頭,卻發現寧獨秀一直在怔怔的看着自己的方向。這讓他下意識就回過頭去,想要看看後面是不是有什麽的更加吸引人的東西——雖然隐隐懷疑對方是關注着自己,但萬一錯了多尴尬了?
然後他就看到了後側整齊碼着的那盤草莓,嬌豔欲滴的模樣無比鮮活。顧雪君恍然大悟地明白:下一刻,學着寧獨秀方才的動作取了顆,湊到男人淺色的唇瓣上。
冰涼的朱果上還帶着水珠,柔軟的唇瓣一觸碰到,便像是海綿緩緩吸化了水珠,一層水光融在唇畔。
出神的男人被這微涼的觸感驚醒,他一眨眼,一對上近在咫尺的孩子那天真又執拗的眼神便不由自主地張開嘴,順從地将水果含入嘴中。
面對他疑問的眼神,顧雪君雙目微微睜大,認真地誇獎道:“寧叔叔好乖。”雖童稚依舊,然而這一聲好乖中,卻莫名帶着一絲微妙的沙啞,仿佛一片輕羽,輕輕拂過寧獨秀心頭。
寧獨秀心中一動,只是他眼下被顧雪君話中的意思弄得哭笑不得,權将那一刻間的意外當作錯覺。
偏偏這時候顧雪君驚奇地發現寧獨秀唇角沾上了一點紅豔豔的果汁,他腦袋一熱,居然就莽撞地湊上去,然後在寧獨秀莫名的眼神中伸出舌頭,小心翼翼地舔掉那一點微紅。
轟的一下,被忽然襲擊的那人大腦一片空白。
寧獨秀懵了一會兒,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顧雪君神色自若的模樣,一盤草莓已經被他吃了大半。他聲音一沉:“雪君!”
顧雪君腦袋一縮,小心翼翼地将手上拿着的果子乖乖放回果盤裏,委委屈屈道:“寧叔叔你吃,雪君是、是看寧叔叔一直不吃,怕放壞了……”
誰跟你說這個了!
寧獨秀心裏有個聲音吶喊着,然而面對孩子天真單純的眼神,他又不免懷疑是自己多慮。唇邊那被舔過的濕漉漉、軟膩膩的觸感,和着指尖尚且殘餘的回想,不斷在他腦中作亂,眼前青年模樣的孩子一雙黑珍珠似的眸子凝着他,開開合合嘟囔着的嘴唇上還帶着水光光的痕跡……
不能再胡思亂想!寧獨秀猛地收回神,皺眉道:“雪君剛剛怎麽能……”他卡了一下,耳根有些燒,眉間聚起的山巒更高了些,“用嘴來……”
顧雪君眨眨眼,莫名道:“什麽?”
他坦然的模樣莫名有一種感染力,寧獨秀心中的糾結與操守的堅持到了頂峰,反而隐隐有些搖搖欲墜:“怎可用口舌來胡亂舔人呢?”
這話說出口的時候莫名帶着幾分親昵的嗔怪,若此時操控身體的是意滄浪,便知道這話裏透着一分既傲且嬌的暗示。
但現在卻是顧雪君。
屬于意滄浪的直覺告訴顧雪君,此刻的寧寧并不是真正怪自己,而屬于顧雪君的單純卻趨勢着他無辜地開口:“不用口舌,用什麽呢?”
寧獨秀一噎,道:“大可以用手去取。”
“可是叔叔說過要雪君做君子。”顧雪君睜大眼,歪了歪腦袋,似乎有些疑惑,“是叔叔教雪君,君子動口不動手。”
“……”
寧獨秀正沉默間,顧雪君忽然恍然點頭,似乎自己想明白了:“雪君知道了,寧叔叔一定是想要考驗雪君有沒有把叔叔的話放在心裏!”說着他認真地點了點頭,雙眸晶亮得看向寧獨秀,眼中滿是天真的得意。
寧獨秀:……
不知是否他的錯覺,這次回來後,從前懵懵懂懂、沉默遲鈍的顧雪君,雖然依舊癡傻,但卻活潑靈動了許多,有了極大的變化。具體哪裏不一樣了,他也說不上來,即使考慮一段時間,恐怕也只能得出一個模糊的結論:
從癡傻變得……傻得可愛了。
※
寧獨秀正神游八極,不由便對顧雪君有所忽略,只是他雖然還是小孩子心性,卻又有意滄浪的那份影響,小大人似的嘆了口氣,決定讓步去哄一哄這個關注點奇怪的寧寧——他捧着紅豔豔的草莓遞到寧獨秀跟前,溫言道:
“寧叔叔,不氣,吃果果。”
寧獨秀憋了口氣,——且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胸中亂竄的那口氣是什麽意思——接過草莓塞進嘴裏,含糊着叮囑:“對外人的時候,還是不要這麽君子。”
這話說出來後他才發現好像哪裏不對,然而滿心以為這件事已經揭過的顧雪君,卻笑眯眯地答應了下來,又像是看到了什麽東西,眼前一亮,跳下椅子噠噠噠地跑了出去,口中歡喜:
“孟極!”
他就想一陣風,輕飄飄地離開了房間,只留給了僵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忽然襲滿心頭的空虛,寧獨秀沖着他離開的背影擡了下手,似乎想要抓住什麽,卻只能觸摸到那猶帶溫熱的空氣。
從來挺直的脊梁忽然重重往後一靠,癱軟在寬大柔軟的椅背上,他看着高高、有着精致浮雕的穹頂,努力想要忽略掉此刻心中劇烈跳動的心髒。
就在這個孩子離開自己的那一剎那,忽然劇烈跳動的心髒。
空氣中有細碎的浮塵在暖金的陽光裏飄搖,寧獨秀眼神散漫地盯着虛空中的某一點,忽然長長地嘆了口氣。
菟絲花開之地主家的傻兒子(4)
寧獨秀确信自己可能,對那個他一手養大的孩子産生了微妙的情緒,是在不久之後的一個午後。
那是一個光影細碎、流光溢彩的金色午後。同樣是溫暖的陽光透過窗戶,照進略顯空寂的寬大書房,同樣有細碎的飄塵在空中無主地浮動。窗外的陽光雖然明豔,卻只能在房間中照亮一個角落。
随着天氣漸漸轉暖,又到了一季工作總結彙報的時候,管家福伯十分能幹,更是深得寧獨秀信任,早早便将過去幾月的賬冊整理彙編,緊趕慢趕,終于趁着今日領着各家掌櫃的前來彙報。
需知寧府在寧獨秀帶着舉家搬遷之後休養生息,在岳城一地雖根基不如從前東北老家那般盤根錯節,卻也在十幾年的努力後很有些規模,偏偏一應事務皆擔在寧老爺一人身上——這便是簡報,也往往也廢去大半天的功夫。
只是他隐隐覺得有些怪異,只因為從來都是犀利得甚至堪稱有些刻薄的老板今日不知何故,似乎有什麽心事萦繞心頭,總覺得心思不全在賬冊上頭。
福伯心頭剛剛升起一團迷霧,便見寧獨秀曲起修長如玉的食指,有一下、沒一下地叩擊這賬目。
一下一下,敲得店鋪掌櫃的心也慌了,汗也流了,顫顫巍巍不知道要迎來何種教訓。
寧獨秀卻沒了繼續的興致,只微微挑了下下巴,讓掌櫃的繼續說了下去。
于是掌櫃的只好繼續幹巴巴當一個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