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同樣是實習, 這次實習到底和大三上學期在通古斯巴西的實習不一樣。
林晏晏明顯覺得，不論是帶她的張姐也好，還是和她共事的肖意也好, 都真真正正把她當成了一個勞動力。
簡而言之，不管你有沒有畢業，是不是很多事情都還是半吊子，分派給你的任務你就必須要做完而且做好。
怎麽說呢？社會人挺慘的。
她起先覺得自己很OK，講解詞嘛誰不會寫。沒成想交到張姐那裏又不是那回事了。
明明她自己說的，“不拘什麽，生動有趣又專業就行。"
真到審稿的時候又覺得太過于生動活潑不行, 需要穩重一點。
于是，說好不加班的肖意和林晏晏只能加班，肖意是個老油條了, 他竟然默默準備了兩份講解詞, 生動活潑的內容被pass後，他說是加班，其實每天張姐一走, 沒幾分鐘後他也跟着走了。
留下林晏晏一個人對着臺燈發呆, 心道：“社會社會！”
正嘀咕着, 卻見辦公室的門被敲響了, 她扭過頭, 以為是肖意忘帶了東西又回來了。沒成想褚雲竟然出現在門邊，手裏還提了個木質食盒, 笑眯眯看着她：“怎麽？看見我怎麽傻了？”
林晏晏驚喜地從座位上站起來，雙眼發亮地看着他：“你怎麽來了？不是忙不過來麽？我以為你這周沒周末了！”結果周五晚上人就來了！
“再忙也要抽時間看你啊！我不來看看你怎麽知道你有沒有好好吃飯？”褚雲走近，看清辦公桌上沒什麽重要的文件，才把手裏的食盒放上去。又伸手摸摸她的肚子, “你還真沒吃飯啊？”
林晏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反手抱住他的腰，“我這不是忙麽？不覺得餓就沒來得及吃。”說着，又盯着食盒笑，“你還真聽我弟的堅決不用塑料制品啊？這多重啊？竟然放行李箱裏帶來了？”
“這個盒子好，能保溫，林昭說的也沒錯，少用一次性制品對大家都好。”他笑了笑不以為意，輕輕捏了捏林晏晏的臉，挑挑眉，黑亮的眼睛看着她，有點不解，“怎麽還給你曬黑了呢？”
這太一針見血了，林晏晏直嘆氣，在褚雲面前才願意嘀咕，“我哪裏知道，我還要去外面組織游客排隊呢？我現在簡直就是一塊磚啊，哪裏需要往哪裏搬。館裏是發了一頂小紅帽，但實在沒什麽用，我在工作中也不好撐傘對吧？這不，就前天曬一下午就黑了，黑得立竿見影，童叟無欺。”實習社會人林晏晏同學終于發出了一聲嘆息。
困難沒有難倒她，但被曬黑真的讓她絕望。她挖土都沒怎麽被曬黑，見鬼了出去排一天隊黑了，真的欲哭無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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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将讓她在護膚的支出上又要添上濃墨重彩的一筆，真是既辣眼睛又肉痛。
“小可憐。”褚雲輕輕笑了一下，伸出自己的胳膊給她看，“我天天下工地都沒黑。”
林晏晏簡直翻白眼，小白眼一個勁地往他身上飛，“你是魔鬼！”
褚雲怕她氣壞了，拉着她坐回去，自己去搬旁邊的椅子，“先吃飯，吃完飯帶你出去買防曬霜。”
林晏晏眨巴眨巴眼，完全不和他客氣，“還要美/白/精華。”
褚雲看她一眼，一點猶豫都沒有，“買。”
“還要防曬衣。”林晏晏補充。
褚雲都不看她了，默默打開食盒，将裏面還算熱騰騰的菜端出來，點頭，“好。”
林晏晏笑眯了眼，“還要親親抱抱才肯吃飯。”
褚雲笑着斜睨她，走過去一把把她滴溜抱起來，說：“抱抱。”接着又親了親她的額頭，說：“親親。”
兩人笑眯眯地抱在一起，摟了半天才想起來吃飯。
兩人邊吃邊聊，林晏晏想起一件最近碰到的難題，就說：“我昨天早上被安排在第二展館維持參展秩序，有兩個游客吵了起來，一個說另一個人用了閃光燈，另一個說他沒開閃光，倒影在玻璃上的光是相機自動對焦時産生的紅光。你說那紅光到底有沒有問題？我不太懂照相機，一時還真不明白紅光到底有沒有害。”
當時林晏晏也給整懵了，她總不能說你再拍張照片給我看下到底是什麽光，但當時她确實也看到有一瞬展櫃的玻璃紅了。
她分開了兩人，讓他們停止喧嘩，确實也沒對紅光有什麽定論，她只是說：“先生，如果可以希望您能關掉這個紅光，這确實影響到了其他參觀者了。”
後來她想問張姐，可是張姐真的也挺忙，她都沒機會開口。
褚雲想了一下，才說：“那應該是對焦輔燈，低能量的紅光比閃光燈的功率肯定差遠了，它的功率還不如目視可見的環境光的燈。但是出于文明觀展不影響他人的出發點，為避免不必要的誤會，還是關掉比較好，關閉紅外輔光并不複雜。”
林晏晏點頭，又聽褚雲補充說道：“你可以去學一下怎麽關各種型號相機的紅外輔光，有的游客不是不關，而是不會關，折騰很久也關不掉，是很被動的。如果因為紅外輔光的原因不能拍照留念，也是很可惜的。”
林晏晏點頭如搗蒜，很慶幸自己當時随機應變沒有做錯選擇，笑盈盈看着他，“你懂得挺多嘛！”
褚雲不以為意，“我大你一些，總比你吃的鹽多。”
吃完飯，褚雲徑自去洗了碗後，就帶着林晏晏去了附近的大商場。
何止是防曬霜、美白/精華和防曬衣，林晏晏但凡多看一眼的，他就會說：“喜歡？喜歡就買。”
驚得林晏晏拽着他的手，逃離目光炯炯盯着他的櫃姐。
她嘀嘀咕咕，“買東西要比價的知道不？你別上杆子當冤大頭啊！”
褚雲一臉認真，“你看我像冤大頭麽？”
林晏晏也一臉認真，“你随時準備慷慨付款的樣子真的很像冤大頭。”
褚雲輕笑，“那不是冤大頭，那是疼我們家晏晏。”
兩人笑笑鬧鬧，林晏晏忽然停住步伐，她伸手拉住褚雲，像做賊一樣躲在褚雲身後往不遠處的周大金看，張姐和一老太太正在一個櫃臺上挑金首飾，張姐笑臉盈盈地請櫃姐拿出金镯子往老太太手腕上試戴，老太太卻神色平平，甚至有些挑剔。
她好奇地看了兩眼，就拉着褚雲轉身走了。
倒是褚雲多看了那頭一眼，“那是誰？”
“我們博物館的，姓張，張老師，她負責帶我 。”
褚雲點點頭，沒說話。
二人又去負一樓的超市買水果，有褚雲在，林晏晏買水果那個大刀闊斧，畢竟褚雲力氣大啊。
林晏晏住的單人宿舍是來之前褚雲就給她找好的，館裏提供的宿舍條件較差，又是幾人合住。
褚雲知道林晏晏不習慣，就提前找了朋友在博物館附近物色了這套房子。
一室一廳一衛，加起來四十五平，一個人住還是很舒服的。
平時林晏晏一個人回來倒不覺得，褚雲人高馬大走進去，立馬顯得房間特別小。
她笑到不行，看他長手長腳，問他：“你真睡沙發啊？”
褚雲笑，“不然你睡？你會滾到地上的。”說着就推林晏晏去衛生間門口，“你先洗，你洗完了我洗。”
林晏晏不幹休，回過身正對着他，“不行啊，你躺給我看看，你睡得下麽？”
褚雲無奈，真的往沙發上一躺，沙發有點小，褚雲有點大，可憐天見，半截腿都蕩在外面。
林晏晏搖頭，根本不給他睡沙發的機會，舉起纖長白嫩的手指擺出一個二字，“要麽，你睡床，我睡沙發。要麽，我們一起睡床。你選吧！”
褚雲眨眨眼，雙目深沉，靠在沙發上，微笑，“撩我？”
林晏晏後退一步，捏着衛生間門把，聽懂他的暗示耳根都紅了，“胡說八道，我是怕你睡不好，你在考古工地可比我累多了。”
四目相對，褚雲看着她認真的模樣，輕輕地笑。朝她招招手，拍了拍身側的空位，“晏晏，過來。”
林晏晏猶豫了一下，松開握着門把的手走了過去在他身側坐下。
就見他的目光滑向小陽臺的窗，外頭月光如水，他笑着說：“你看，外頭的月亮很亮。”說着，他又輕輕拉住她的手，補充道：“每次見到你的時候，你在我身邊的時候，甚至是想起你的時候，我都會覺得，外頭的月亮很亮，這讓我覺得欣喜又安慰，疲憊的人生也好像走向了盛夏。”
最後，他好似屈服了。
卻其實，趁着林晏晏在沙發上睡得香甜，他輕輕将她抱回了房間，自己拿起毯子，窩在了小小的沙發上，就像一個守護者。
第二天，林晏晏發現自己從床上醒來，真是哭笑不得。
即使是周六，她也要照常上班，博物館是輪休制度的，周末，節假日反而無休。
上午，林晏晏要在一號展館管理參展秩序。
褚雲也不影響她，他無聲地陪伴着她，只作為一名普通游客，在博物館裏閑逛。
期間看見一個小朋友問她，“姐姐，那個蓋子上畫的是什麽啊？”
她明顯愣了一下，在不影響工作的情況下，小聲和小朋友講解，聲音特意放軟，有點幼稚，有點甜，“這是鸱枭啊，你看，這是不是兩個大眼睛，像不像貓頭鷹啊？古代中國，把貓頭鷹叫做鸱枭。貓頭鷹是益鳥對不對，可是在幾千年前，我們的老祖宗認為，貓頭鷹是喪門星，是壞人。《詩經》·曹風《侯人》裏就有一卷，是說‘鸱枭鸱枭，既取我子，無毀我室。’就是講，貓頭鷹啊貓頭鷹，你都搶走了我的孩子了，就不要再毀掉我的家了。”
小朋友懵懂地問：“那它是壞人為什麽還要弄在蓋子上。”
“因為他很兇猛啊，他可以辟兵，可以保佑器物的主人不受到兵器的傷害。”
“像是護身符？”
“對啊！”林晏晏笑着點頭，眉眼都透着溫柔，默默小朋友的腦袋瓜，笑着表揚，“你可真聰明啊！”
他站在不遠處，也跟着輕輕地笑。
他的志向一直都是做基層考古，基礎研究。
做過基層考古基礎研究的人才能知道做基層考古基礎研究的辛苦，但就像老師說的，“勝利往往姍姍來遲，垂書後世卻會有益千秋。考古學家當慎終追遠，以敬以誠。”
他們發現種子，再由無數人，像林晏晏這樣，給中華民族的未來埋下一顆保護文化遺産的種子。
那麽，中國人都将重現文化自信。
文化自信，才是民族傳承最根本的基石。所有考古學家，文博人員，都應當是它的奠基者。
到了下午，林晏晏回到辦公室，開始繼續對展品解說詞進行修改。
褚雲就先回了公寓，去處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并準備晚上的飯菜。
肖意早上帶解說的時候幾次看見褚雲，覺着這個男生很帥，而且很儒雅很有氣質。
褚雲甚至幫他解了圍，笑着糾正了兩個外國人的偏見，他用流利的英語說道：“先生，您的理解似乎有誤，中國的漢字是萬世一系的，接受過普通教育水平的中國人都可以直接看懂《史記》的原文，而歐洲人讀古羅馬時代的書的原文，卻要學古拉丁文。”他旁征博引，風趣也幽默，讓原本傲慢的老外都啧啧稱奇，最後對着青銅器裏的銘文豎起大拇指。
肖意簡直是用崇拜的目光看着他，覺得他眼熟，又說不出所以然，後頭整了整衣服上前，和他打招呼。
自我介紹之後，卻聽他說：“你好，我是林晏晏的男朋友。”
肖意整個人都斯巴達了，下午到了辦公室看見林晏晏那是看鼻子不是鼻子，看眼不是眼的。
憋了半天才對着埋頭改稿的林晏晏說：“早上那個大帥哥是你男朋友？他很懂嘛？他是幹嘛的？”
“他搞考古的。”
“考古？”肖意将信将疑，挑眉，問：“你男朋友叫什麽啊？”
“褚雲。”
“什麽？”肖意好像沒聽清。
“褚遂良的褚，雲朵的雲，褚雲。”
“卧槽。”肖意直接發出一聲驚呼，“倫敦大學學院的褚雲？”
林晏晏挑挑眉，“你消息滞後吧，他現在又是首大的褚雲了。”
“他竟然回國了？”
“不然嘞？”
肖意嘀咕，“我記得當時倫敦大學希望他留校保博的。”
林晏晏這才意識到肖意不對勁，驚訝地放下手中的筆，“你認識褚雲？”
肖意也驚訝地看着林晏晏，“你不知道臉書上的四大發明争論？當年外網刮起一陣風，說四大發明不是科學，中國古代沒有科學。當時，褚雲簡直舌戰群渣。有人說埃及的莎草紙才是最早的造紙術，他秒回，直接辯駁莎草紙是紙草莖片處理後編織成的，如果這樣都算紙，中國的竹簡，絲帛，歐洲的羊皮紙也能算紙了。造紙術的技術含量，完全不是莎草紙能比的。
這都不是最厲害的，最厲害的是，後來有人說，中國人的古代科學，都是用在小聰明上的，對方拿出了一個青銅變音鐘視頻，那個青銅鐘真的很古怪，最開始敲的時候是悶響。然後如果有蠟燭在下面燃燒，幾分鐘之後敲出來的聲音就是脆響，說是中國古代的寺廟都是這樣欺騙老百姓的，中國人所謂的科學都是用在歪門邪道上的。這話題一出真的優勢直接變劣勢。”
林晏晏聽的入神，“然後呢？然後呢？”
“還有什麽然後，褚神站出來了呗！他說那個青銅鐘根本不是所謂的中國古代的青銅鐘，從形制到圖紋都不是。那是1974年上海交大鑄造教研室盛宗教授團隊研發的青銅鐘，用了銅合金為反鐵磁性材料。因為該材料內阻尼系數大，敲擊後産生的拍頻衰減快，所以聲音就悶。而加熱後，溫度上升至尼爾點就會發生相變，成為吸磁性材料，因此也改變了分子的距離，從而恢複了銅合金特性，所以敲出的鐘聲就清脆。他還做了實驗，鐵證如山，局勢又回到了我方選手手裏。你男朋友真的是學識淵博。”
肖意說到後來，完全變成一雙星星眼，褚雲的稱呼直接變成了褚神。
林晏晏這才知道，褚雲竟然早就出圈了，不光是在首大考古文博學院封神。
她默默摸了下鼻子，就聽肖意嫌棄地嗤她：“你也太不了解你男朋友了吧？你不稱職啊！這都不知道。”
林晏晏拿起筆，咬着筆頭子，這回真有點不好意思，低低問：“那他賬號多少啊？”
肖意歪着頭看她，一臉的“你沒救了。”
看她可憐巴巴，有點沒眼看，擡手撓撓頭發，從抽屜裏拿出手機，邊開機邊嘀咕，“我從去年開始被張姐帶就天天被折磨，都好久沒翻牆了。”說着又大驚小怪，“卧槽，老
作者有話要說： 子VPN都過期了，你等我先續個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