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62】 你說過相信我的
除夕, 這個時間點漫城街上的人要比平時多很多,路上行人喜笑顏開,兩側燈火通明的, 看着就很喜慶。
他們本來也是很開心的。
盡管不明顯, 但白啄還是感覺出來了,許厭比平時緊張, 從把她擋在身後的那刻起他就處于極其防備的狀态下,像是随時就會進攻,只要有受到丁點傷害的可能性。
許厭的這種防備直到坐上了車才好了點,但也只好了一點。
這時他拉着白啄的手稍微松了些, 不再那麽緊繃。
今天是除夕,不該這樣的。
“你不是知道麽?”白啄的食指動了動,她輕輕撓了撓許厭的掌心,“這些吓不到我的。”
白啄頓了下, 如實說道:“但我剛剛是有那麽一瞬間的害怕。”
感受到身旁的人僵了下, 白啄嘴角向上揚了揚,她手掌旋轉了下, 把手指鑽進許厭的指縫裏,直到十指緊扣, 緊緊握住,她說:“我還以為你要食言。”
暑假在生煎店門口那次,許厭以為她害怕了他, 于是他選擇像電影裏演得那樣背道而馳, 甚至沒給她開口的機會。
白啄忍了大半個月,才去找了人,得到了一個想要的答案。
但剛才在聽到許厭讓她“轉身”那刻,白啄确實怕了, 她怕極了,她怕許厭再一次松開她的手。
“我要是害怕、想走的話,我會親口告訴你。”白啄說,“但是在我開口前你不要替我做決定……”
說到這兒,她抿了下嘴,才艱難地把剩下的話說出口:“除非你改變了主意。”
白啄知道許厭不會後悔,她只是在假設,這只是個萬分之一的可能性,在她心中,某種程度上這就是個假命題,但白啄甚至接受不了這個假命題的存在:“不行!”
“你不能改變主意。”她緊張地看着許厭的眼睛,強調道,“你不能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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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承認過的,你相信我。”白啄說,“我也相信你,你要說話算數。”
許久,她才聽到了許厭的回應,他似是極力壓着情緒,但說的每個字都能讓白啄清清楚楚聽到:“嗯。不後悔。”
他又說:“說話算數。”
許厭好不容易才抓住了人,怎麽可能後悔,在他們的關系中,白啄才是那個握着選擇權的人。
他也确實說話算數,剛才看到那個人時,他是想把白啄藏起來,藏到誰都看不見的地方,但許厭從始至終都沒想過松開那只手。
他當時只是想着:天太黑,時間太晚,白啄會怕,不能放手。
真的不能放。
許厭從決定伸手那瞬間開始就沒想過要放手,就是手斷了,也不能放。
早就說了,就讓他自私這一回。
就這一回。
即使所有的事情他都沒解決完,他也想自地把白啄綁在身邊。
許厭想,要是可以,他願意試着原諒所有的事情,只要能換一個白啄,即使經歷過的那些事情再來一遍,他也是願意的。
他願意的。
—
也不知道是不是白啄的錯覺,回去時要快了很多,她以為頂多走了一半的路程司機師傅就已經停了車。
“前面就到了,他家門口不讓停車,你們從這下直走一會兒就到了。”
聽到師傅這麽說,白啄向車窗外看了眼,她在前面幾十米處遠的地方确實看到了那兩座顯眼的石獅子。
是這個地方沒錯。
白啄下意識發出不可置信的聲音:“怎麽這麽快。”
她說得聲音小,前面司機師傅沒聽到,但她身旁的許厭聽到了,他的嘴角不明顯地向上勾了下,裝作沒聽見似地付了車費。
等下了車後,許厭才提醒道:“十點十分了。”
本來還在想這次車怎麽開得那麽快的白啄聽到這個時間有些吃驚:“這麽快就過了半個小時。”
他們出來的時候應該在九點四十左右,本來還以為師傅着急回家車速快,誰知還慢了十分鐘。
等白啄接受了這個事實,許厭才問道:“晚不晚?”
“不晚。”許厭牽着白啄往那家店走去,邊走邊聽她說,“我剛給我哥發消息了。”
提到這件事時白啄就抛開了感覺總是不對的時間問題,絲毫不提白凜給她發來的消息中那過分顯眼的感嘆號,自顧自地美化其中的信息:“十點半之前回就沒事。”
這麽說着,白啄又補了句:“他很贊同的。”
聽到這句話後許厭本來向前走的步伐卻頓住了,他看向白啄下意識問道:“贊同?”
“贊同。”白啄點點頭,說話也絲毫不虛,“因為很明顯啊,我們兩個從各個方面都很适合。”
她甚至一本正經反問:“你難道不這麽認為嗎?”
白啄的表情動作本來維持得很好,想保持到聽到許厭的回答,但設想和現實一般都有極大的差距,還沒等聽到答案,僅僅對視了幾秒就破了功。
白啄眼睛彎了起來,聲音裏也染了笑意,嘴硬道:“但我是這麽認為的。”
沒人比他們更适合彼此,白啄一直都是這麽認為的。
“嗯。”看着她的笑顏,許厭點頭,接着擡腳邁步拉着她往前走,同時回道,“你說得對。”
在這短短的距離中他們不約而同放慢了腳步,他們說着、笑着、牽着手踏着一地燈光向前走去。
但即使路程再遠、走得再慢依舊有到達目的地的時候,更何況幾十米的距離。
“曹霖他們都回老家過年了嗎?什麽時候回來啊?不過今年是不是也要提前回來呀?”白啄問道,“聽說十二中也開始補課了?他們.....”
她的問題一個接着一個,但似乎答案不是那麽重要。
許厭也不嫌麻煩地逐個回答着她,回答到最後白啄看着他不知道再問些什麽,只是有些無措地叫他的名字。
玖拾光整理
“許厭。”
所有的話都在白啄嘴邊但她就是不知道怎麽開口。
她想陪着他,她不想讓他回去,她不想許厭面對那個人、那家人。
白啄有些怕了。
“沒事的。”許厭像是知道她在想什麽,他擡手揉了下白啄的頭發說,“你相信我。”
他會解決好的。
不管是許宏建還是別的什麽,他都會解決好的。
“進去吧。”許厭把手收回來,“下周見。”
他故意選了聽起來最快的那個說法,但白啄卻異常清醒:“十天呢。”
這周三到下周日,一點都不快。
她還想說些什麽,卻忽然聽見有人叫她的名字:“啄啄?”
白啄一愣,轉了下視線,就看見不遠處站着的人,他剛下車,身邊還站着幾個穿着正式的人,不像是來吃飯,更像是來談事情。
白啄擡起右手給他打招呼:“周叔。”
周祎生穿着和平時一樣,他似是酷愛唐裝,不論何時都溫文爾雅。
他不像是商人,更像是文人。
即使隐在暗處,也依稀能看出他們相握的手,但周祎生也只是微微一笑,語氣和平時一樣:“你們在這兒吃飯?”
“嗯。”白啄點點頭,“就在二樓。”
“好。”周祎生看了眼白啄身旁看不清面容的男生,笑了笑,“那你們再說會兒。”
他說:“今晚的煙花還是很美的。”
人生幾十載,不應該辜負每一處美景。
周祎生走近了些,說道:“那我先進去了。”
“好。”白啄握着的手一直沒松開,即使他走得很近,看得更清,她也沒想過松開,她還說,“周叔,新年快樂。”
聽到白啄的問候,周祎生愣了下,接着笑得更開,似乎連他臉上的疤也更加柔和,“新年好。”
“不過我今天沒帶紅包,明天你去我家,”他說,“周叔給你補個大的。”
“周總,我這兒有。”旁邊一個戴眼鏡的人立馬接道,“您用。”
“不麻煩了。”周祎生擺手阻止了他的動作,“離得近,我明天再給。”
他還說:“啄啄,是吧。”
“是。”白啄配合道,“我明天再給您拜年。”
聽出來白啄和他認識,關系也許很好,再加上他前面說的那幾句話,告別時許厭也向他點了頭當作告別。
許厭一直站在陰影處,點頭那瞬間出現在了燈光裏周祎生才看清了他的模樣,就一眼,他本來轉回視線倏地定住,已經邁擡起的腳也猛地頓在原地。
周祎生有些僵硬地轉回視線,他牢牢盯着又重新隐在暗處的人,突然邁步走過去。
本來就不算遠的距離頓時縮小很多,他的表情動作不似平時,白啄下意識地就要擋在許厭身前,但有人速度更快。
許厭拉着白啄的胳膊把她護在身後,本來他身上已經消散的防備再一次顯現出來。
他皺着眉盯着周祎生沒有說話。
“周叔……”但他身後的白啄很着急,剛剛才遇到許宏建,這個情況極容易讓她聯想到那個人,她實在不喜歡。
周祎生不是許宏建,她知道,但他的神色也确實不對。
“周叔,“于是白啄再一次叫他,“怎麽了?”
這是周祎生才猛地回過神來,看着面前男生防備的神态,他極力壓下心中的滔天巨浪,“沒事。”
他往後退了兩步,擠出個笑容,說:“我就看你的這個朋友有點熟悉。”
“抱歉。”周祎生說道,“吓着你們了吧。”
他這麽說着,但視線依舊沒離開許厭,神色也不如平時鎮定。
這還是白啄第一次見到他這麽情緒波動這麽大,在她心中,他一直是處變不驚那種類型。
“沒有。”白啄垂下的手輕輕拉了拉許厭的衣擺,接着才向前走了一步,站在許厭身旁,“像您認識的朋友嗎?”
周祎生先點頭,接着又搖搖頭,“現在不像了。”
“抱歉。”他這次對許厭說,“讓你見笑了。”
許厭蹙着眉頭搖搖頭沒說話。
“你們餓嗎?要吃點東西嗎?”周祎生手中緊握着把玩兒的文玩葫蘆,常年溫暖幹燥的手心此時卻已經浸了汗,“進來吃一些,就當給你們賠罪了。”
還沒等他們說話,周祎生又補充說:“要是不想吃這家的話換個地方吃也行。”
這幕看得周祎生身後站着的人面面相觑,大氣不敢出,他們從來不敢想這麽人有天會用這種語氣給人說話。
這位雖說沒什麽架子,但從來都是別人敬着來的。
他這樣也讓白啄愣了瞬,她下意識看向許厭。
這時許厭才開了口,他拒絕道:“不用了。”
接着他微微垂眸看着白啄,語氣明顯地緩了幾度,問道:“現在進去嗎?”
白啄想再呆會兒,但沒等她開口就來了電話,剛劃開就聽到了白凜裏面威脅她趕快回去的話,聲音大得不止身旁的許厭聽到,就連兩步之外的周祎生也依稀能聽見聲音。
白啄:“……”
“走到門口了。”她連忙捂住了手機揚聲器,打斷白凜,“馬上就到了。”
白啄挂了電話,她指了指門口,語氣有些低落:“要進去了。”
白凜的話許厭也聽到了,即使沒聽完全但稍微聯系就知道了大半,怕她因為偷遛出來被訓斥。
“我……”
“沒事的。”
他們同時開口,但許厭只說了一個字就閉了口。
他能怎麽樣?
陪她進去不僅替不了她挨罵,甚至可能會把怒火燒得更高。
“啄啄。”這時周祎生開了口,“漫城的煙花很好看。”
他笑了笑,說,“謝謝你們陪我這個孤家寡人看半天。”
白啄幾乎瞬間就反應出來他說的什麽意思,白凜一向如此,雷聲大雨點小,不僅不會告密還會幫忙隐藏,她不會有什麽事。
白啄剛想開口解釋,但她就是張了嘴也沒說一個字。
因為許厭說:“謝謝。”
她不在意,但許厭好像擔心。
白啄想,既然她男朋友擔心那就接了周叔的好意。
“那你回去小心一點。”臨走時白啄還在說着,“到了記得打電話。”
許厭對她笑了下,應下來:“知道了。”
聽到他這麽說白啄的心并沒有放下來總覺得忘了什麽,直到邁進了門她的步伐猛地一頓,急忙說了句“抱歉,您等我一下”就匆匆跑了出去。
一行人就站在門口,看着女孩飛奔出去,這場聚會的主角沒有意見,他們自然也合格地陪着等。
他們現在門口,高了幾個臺階,就算外面偏黑,但那麽大的動作實在太明顯。
在看到女孩張開雙臂撲到男生懷裏的時候,裏面一個梳着七分頭的男人沒忍住“啧”了聲。
“現在的學生,”他哼笑了聲,“這要是我家孩子,我……”
周祎生手指摩挲着手中的葫蘆,看着遠處擁抱了一瞬就松開手的人開口打斷道:“挺好的。”
這裏站的都是在商場上摸爬滾打的老狐貍,什麽瞧不出來,三個字就足夠聽出他的不悅。
男人的笑容僵在了臉上,附和道:“是挺好的,青春年少嘛。”
周祎生卻只是看着下面那個男生沒答話。
這邊發生的事白啄不知道,她松開了手臂,笑眼彎彎,對許厭說了句“下周見”就跑了回去。
整個過程也就一分鐘的時間,但許厭卻很久都沒反應過來。
他低頭看着掌心的東西,許久,才合上手掌,握在手心,轉身往回走去。
許厭手中握着東西,耳邊不斷響起白啄的話,甚至覺得吹來的冷風都是暖的。
直到又站在了小區樓下,他擡頭看了眼三樓亮着的光,眸子一垂,把眼中情緒收得幹幹淨淨,邁步走了進去。
現在門前,許厭垂眸看了眼被破壞的鎖,接着擡手、推門。
“啪!”
許厭剛邁進去,裏面就扔過來個酒瓶,玻璃碎片就散在他腳邊。
許厭撩起眼皮看向客廳,兩三年沒回來的人就坐在那兒,和以前一樣,他喝着酒,一身匪氣。
不同的是,他臉上多了道刀疤,像是剛被人劃的,還帶着血氣,瘆人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