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溫暖
範青瑜的心, 仿佛被一只溫暖的手輕撫過一般。
他的話語,不是對別的任何一個人說的,而是只對她而已。
看着他微微蹙着的眉, 她竟感到一絲難受, 只恨不得能将他那皺着的眉微微撫平。
範青瑜抿了抿唇, “殿下, 不要皺眉,我……會心疼。”
趙晞的眉眼緩緩松懈下來,變成一抹輕松的笑意。
她知道疼他,對于他而言, 是好事。
這說明, 她把他放在了心上了。
這如何不讓趙晞感到愉悅?
範青瑜看着他臉上的笑容,耳尖發燙, “殿下,如果沒什麽事,我便回去了。”
趙晞其實想留她,然而他并沒有不容拒絕的理由,只得輕輕應了一聲, 目光仍是溫柔地看着她, 低低說了一句話。
那聲音低的仿若呢喃, 範青瑜卻聽清了。
“阿瑜, 我真的……迫不及待想要娶你。”
他這樣一位俊美如鑄的矜貴王爺,嘴裏說着這樣足以讓大半個盛京的年輕女子都瘋狂的話。
範青瑜承受不了自己加快的心跳, 和他的目光對視着, 看到了彼此眸中閃爍着的亮光。
她沒有多說什麽, 只輕輕應了一聲, 便起了身。
沒走兩步, 範青瑜慢慢地頓住了腳步,回過眸來看着他,猶豫着,低聲道:“殿下,我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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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晞看着她如花般盛放着的嬌豔臉龐,緩聲道:“你放心等着就好……只要你信我,願意等我,其他的一切都不是問題。”
範青瑜輕輕點了點頭,趙晞送她上了馬車。
而馬車上,她的心裏卻久久不能平靜,看着車內精美的裝飾走了神。
原來這世上,真的有人,将她這般放在心上嗎?
想着和那人相遇以來的一點一滴,和他這兩次會面的話語,範青瑜的心慢慢靜了下來。
如同他所言,自己只要相信他就好。
其他的事情,她只需等待。
“我也總算能……托付他人一回了?”範青瑜嘴角彎了彎,明眸裏漾起絲絲波瀾來。
她雖然要強,但同樣也擁有軟肋。
作為範家女,她可以不需要別人保護,她自己就必須要有能保護自己的力量。
但這卻不意味着她必須要拒絕別人溫和的呵護與……愛。
範青瑜低頭看着身上從不離身的一塊玉牌,輕聲對着空氣道:“爹娘,也許你們可以安心了。”
回到府裏,她在袅袅熏香中很快就入睡,夢裏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全是那人的模樣。
好夢正酣,而那些讓她煩惱的事情,都如霧霭一般,盡數散去了。
第二日起來,範青瑜坐在廳堂裏,一邊看着手裏商鋪的賬冊,一邊數着日子,估摸着離她進皇宮面聖的時間,沒有多少天了。
這些日子,她也從各處了解了一些顧家和顧芙雅的情況。
顧芙雅如今還在大理寺收押着,原本和她要好的那些貴女們一個都不敢出面。
尤其是蘇晴然,素來便有跋扈的名聲,此時被蘇府嚴加看管着,怕一個不慎自家的千金也要被押入大理寺,壞了整個家族的名望。
盛京的上層人家,幾乎都知道了,這事是皇宮那位或是梁王的授意了,自然不敢有任何的意見。
皇帝剛上位,就整治了那麽多家大族,說抄家就抄家,說流放就流放,那些根深蒂固的家族還不是被鏟除得徹徹底底。
即使暗地裏各懷鬼胎,包藏禍心,明面上,他們不敢得罪這個鐵血手腕的皇帝。
新帝無後,也沒有太後等長輩看管,皇宮只住着些老太妃,也沒有多少臣子敢膽大地建議皇帝娶妻納妃,怕一個不慎,就被皇帝治罪了。
随着新帝威望漸重,就連宗室那些老人,都不怎麽出面了。
他們這些大臣,在揣摩帝心之事上,也很是辛苦。
就比如這次的事情,皇帝這是因為梁王的緣故,對那顧相之女惱了,還是對顧相有意見呢?
一時之間,很多還在想竭力讨好顧相一派的臣子,都疏遠了他們許多。
雖然顧相常常一副仁厚和善的樣子,但誰人不知,他那一系的大臣,個個都是笑面虎,保不齊顧相肚子裏也是個黑心的。
他們畢竟是受皇恩,吃皇糧的,又自認為對于如今大淵朝堂上的形勢有所了解,行事上當然以皇帝處處為先。
朝堂之事,和範青瑜幹系并不很大,她還在研究那些李佩幫忙找出來的卷宗。
近日,在看到一份關于承州礦案的另一份記載的卷宗時,因為資料詳細許多,她終于發現了一些蹊跷之處。
那些被範将軍處置的官員裏,好些都是出自江南,仔細看了看那些人的生平籍貫,竟然和顧相的家鄉是一處。
範青瑜覺得,這一定是個重要的發現。
若能找出這些人和顧相的牽扯,那麽範将軍和顧相之間的恩怨也能弄清楚了。
也能明白,為何與範将軍毫無往來的李敘,會派人對範家下死手。
範青瑜猜測,李敘也許并不像表面上那樣和顧相關系不深,沒有什麽交集,而是暗地裏讨好他,想要暗地刮分好處或者是什麽有利益牽扯。
她已經派了範威前往顧相的祖籍,去調查當年被處置的這些官員了,希望能有好的結果。
收好這些卷宗,範青瑜難免想到顧芙雅。
趙晞的屬下将顧芙雅對她所做的事情都呈了上來,甚至還有後續還沒有實施的陰謀計劃,确實讓她心裏生了一絲迷茫。
顧芙雅對她,何至于此?
她和她不過兩面之緣而已,因為她毫無根由的猜忌,和一絲嫉妒,便要對她處處狠毒,下死手嗎?
她在看到最後那要讓她身敗名裂一無所有在盛京待不下去之後,還要派劫匪在路上截殺她的內容,不寒而栗。
你永遠無法猜測到人心如何,無法看清他們會多麽深不可測,多麽惡毒。
微微嘆息了一聲,範青瑜卻完全沒有升起去大理寺看顧芙雅的心思。
她不想見她,即使她沒有見過她幾面,然而,她們本就該是毫無關系的人。
既如此,何必再繼續牽扯呢?
可範青瑜卻沒想到,顧府通過顧芙雅的緣故,派人查出了這一切是因何而起,卻并沒有反思顧芙雅的錯處,而是再次想要對她痛下殺手。
若不是趙晞讓人對沈府的防衛進行了一番整頓,加派了人手,內外煥然一新,她根本不能如此安全無虞。
當然,這些危險和隐患,有很大一部分又是因為顧芙雅對趙晞的情愛恩怨帶來的……世事本就荒唐難解。
範青瑜除了看卷宗,還看了許多關于京中有些名望的家族的相關資料,既是為了更加深入的調查,也是存了以後成為縣主後可能避免不了的應酬。
趙晞為她請封,她是感動的。
可是同時,範青瑜也同樣心态複雜。
因為這也意味着她,不得不卷入京中的局勢裏,她從暗處,站在了明面上。
盛京這些人,不僅會有人投來善意的目光,還會有他人惡意的盤算。這些都要讓她打起精神,好好應對。
就在她等待着聖上的人回京,換成她自己去面聖的時候,她聽到了一則消息。
沈家在京中的幾家鋪子被某位大臣的人霸占,占為己有了。
她有些詫異,這樣堂而皇之的事情,難道盛京的官府不管嗎?
因為她答應過沈存風,要給予他一些幫助,所以範青瑜讓人去再仔細探聽一番事情的原委。
打探消息的人還沒回來,沈存風卻先上門親自來求助了。
“外甥女,你可得幫幫我!”
沈存風圓圓胖胖的臉上,帶着薄汗,眼裏難掩一絲急切和懊喪,“我被人下套了!”
範青瑜讓他先冷靜下來,坐下來慢慢說,“沈家主,您先緩口氣。”
看沈存風這樣子,如果他們真是被人設計了,在盛京城裏哪位大臣敢如此嚣張呢?
沈存風喝了口茶,忍了一會兒,還是沒忍住,跟範青瑜把事情的原委講清楚了。
原來,不久之前,沈存風接到一位大臣的暗地接見,看言語裏的意思,是說要成為沈家在盛京的庇護,前提是,沈家要把幾家重要的鋪子的所有人改成他的心腹的名字。
“鋪子還是你的,我只是要看看你的誠意,你有什麽不放心的?”
這事情看着便讓人覺得有些不妥當。
沈存風有些猶豫,那位大臣又道,國庫空虛,皇帝不日就會對他們這些奸商下手,讓他好自為之。
這句話卻戳中了沈存風的痛處。
沈存風向來擔憂的就是這樣。
他想了又想,這位大臣向來名聲不錯,總不會坑自己,而且對方有權,自己又得罪不起,幹脆答應了。
只是換了表面上的掌權人罷了,鋪子還是他的,無論怎麽樣都不會被強占吧?
可他沒想到,更名的第二天,沈家鋪子就被人占了,連原本的掌櫃管事都要被趕出去。
“是哪位大臣?”範青瑜微蹙着眉,這個簡單粗暴的計謀,也就……沈存風會信了。
但是這人也必定調查過沈存風,知道他內心深處最擔憂什麽,十分有效地針對性地提出了計劃。
“戶部尚書,李敘李大人。”
聽見這個名字,範青瑜愣了,一下子明白過來,沈家,有一部分原因,可能是受自己牽連了。
她在外,一向用的是沈瑜的名字,還公開說過是沈家的遠房親戚,連鋪子都用的是沈家的掌櫃。
那些人應該是忌憚梁王的力量,找不到報複她的方法,便将注意打到了不過一介商賈的沈存風身上。
“沈家主,這件事我會想辦法的。”範青瑜看着圓圓胖胖的沈存風,微微嘆了口氣,“你放心,那幾間鋪子定會完璧歸趙。”
沈存風這才松了口氣,又想起了皇帝要加封她為縣主的事情,一邊觑着她的臉色一邊小聲道:“外甥女,你說皇帝好端端的,怎麽就要封你為縣主呢?”
雖然範将軍為守護邊境鞠躬盡瘁,甚至為除盡亂黨戰死,但這都隔了好幾個月了,突然下旨封他這個千金為縣主,在沈存風這個無利不起早的商人看來,是有點奇怪的。
範青瑜看了沈存風一眼,淡聲道:“我一介平民,豈能揣摩聖心?”
她看着沈存風有些讪讪的樣子,又低了些聲調,“沈家主,這件事有部分是因我而起,所以你且放心等着就好。”
沈存風點了點頭,嘆道:“罷了罷了,等解決完這些事情,我就回江南去,往後少來盛京了,這裏太亂太複雜,我應付不來。”
範青瑜聽着這番話,看着沈存風說的有些真心話的樣子,不禁也有些了悟。
确實,如果盛京這些外事外物,影響了本來做生意的樂趣和掙錢的愉悅,增添了更多的煩惱,那還不如回到自己習慣的舒服的地方。
但是她,還有機會回到西南嗎?
範青瑜低着頭,看着在茶杯裏飄零的一絲茶梗,露出一個淡淡的苦笑。
怕是,往後大半輩子都要待在這盛京了吧。
既來之則安之,她也不會自怨自艾,整日愁眉苦臉。往後細細打算,才是最要緊的事情。
送走了沈存風,範青瑜想了想,還是決定尋求那人的幫助。
既然……他已經是她最大的靠山,又豈有不用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