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海市學區附近保留了一處老式街巷, 雖在市中心,卻因設施陳舊, 缺燈少電, 看起來偏僻荒涼。加上道路交錯複雜, 住在此處的大多是上了年紀的大爺大娘, 因而此處成為了附近高中打架鬥毆的天然好去處, 也是逃跑好地方。
此刻,一中的學生正拔腿飛奔, 身後遠遠傳來叫喊聲:“有種你們別跑!!”
十班的那個男生跑得快,本來是他領頭跑, 但這個男生方向感極差, 繞了幾圈, 跟體校生面對面碰了個正着。
雙方面面相觑,怔愣之後, 再次追逐起來。
不同以往的是, 這次的體校生手上都有家夥。
馮飛:“跟我跑!”
他一邊跑一邊給言澤打電話, 可以大佬一直沒接。
馮飛氣急大喊:“戀愛誤國啊主公!!”
十班的男生秉持着革命樂觀主義,邊跑邊喘道:“晚上來局三國殺, 咋樣?”
馮飛:“殺個鳥,先甩了他們再說。”
可惜這次體校生追的緊,幾個跑在後面的一中學生被逮到。
馮飛:“靠,拼體力不占優勢!”
十班的男生說:“回頭跟他們幹吧!誰怕誰是吧!!”
馮飛:“剛追最緊的那個, 長得跟喜馬拉雅大猩猩似的傻蛋瞧見了嗎?”
“那個黃毛寸頭京巴,叫什麽金魚的?”
“金振宇。他就是揍局長小子被退學的那個, 之前七班的,跟澤哥不一夥兒的,看不慣澤哥當爹,他知道你跟澤哥是一邊兒的,追上打不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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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班的男生:“靠!!給言澤打電話啊!!”
身後有人喊:“前面有沒有一中七班的?回來喊我一聲哥,看在你們班那個□□伺候哥伺候的舒坦的面子上,讓哥在你們腦袋上開個瓢舒坦舒坦,饒你們一條狗命。”
體校生們壞笑着起哄。
“靠,他說你們班誰?”
馮飛閉着眼跑:“亞茹姐……”
十班的男生臉都憋紅了,不甘心道:“媽的!!”
馮飛對地形非常熟悉,幾次驚險,都讓他躲過去了。
“別去那邊,那邊是死胡同。”馮飛掉了個方向,帶着十班的老同學奔到西邊,結果西邊雖然有路,但是被住戶堆的雜物堵了。
“靠……死了。”
“躲躲躲!!”馮飛把花盆挪開,拉着男生貓牆角。
體校生找不到他們,在附近轉悠着罵街。
罵遍祖宗八代,接着轉孫輩。
之前在KTV幹架的郎哥笑罵道:“你們那小白臉慫蛋老大呢?死馬子身上了?”
有幾個笑着跟:“哥幾個想見見他,怎麽,請不來?”
“他要不來,那我們就請他馬子來咯。”
“來個熱情招待。”
幾個人飚起了海市本地方言,話越來越髒。
馮飛起身,面無表情把面前停的那輛老式二八自行車的橫梁給掰了,又摸了塊兒板磚,抓手裏走了過去。
十班的男生罵了聲娘,也跟着去了。
青春期的男孩子,渾身都憋着一股勁,感情沒立起前,也找不到正事做時,上蹿下跳的那股子勁,很容易流向暴力。留着命長大的人會美化這種青春期暴力,稱它為兄弟義氣,可它其實就是暴力。
無知,肮髒,莽又蠻。
哪裏有空思索生死與愛情,那時能想的,只有挑釁與發洩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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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飛腦袋縫了七針,斷了條腿,十班的那個男生斷了條胳膊。
馮飛說:“澤哥,替我報仇!”
言澤沉着臉,說道:“我不會,你也別抱希望了,給我好好學!”
梅檢把作業試卷放在馮飛的身上:“手還在,那你好好寫作業。從今天起,斷掉所有游戲。”
“憑什麽?”
“瘸一條腿還想玩?!”
馮飛大喊道:“那是我的命!!”
言澤:“命沒了是真的沒了?!那群人是什麽你真的清楚嗎?拿着鋼管提着刀鬥毆,那一刀下去輪的地方不對,你就沒命了,真的沒命了!你知道什麽叫沒命嗎?你見過人躺在太平間……”
言澤說不下去了,他哭了。
梅檢也沒說話,站了會兒,他轉身走了。
言澤擦了淚,說道:“大飛,我對你很失望。”
說完,言澤也離開了。
下午,謝汀雪跟許璐來了。
“真不知道你們有什麽好打架的。” 許璐叨叨道,“你們男生是猿猴還是猩猩?腦仁是有多小?”
“跟你們女生說沒勁。”馮飛道,“你們不懂,人都罵到你頭上了,你不打他還是不是爺們?”
“誰罵髒話誰低級呗。”許璐道,“一群沒文化沒素質的猩猩而已,生殖器長錯了地方,語言明明那麽美,從他們的器官裏吐出來就只有那麽髒。垃圾桶在一旁吐垃圾,你一個正經人,偏要去踢他兩腳讓它別倒垃圾?你覺得你能和垃圾桶交流?”
謝汀雪:“唔……”
好有道理,她也受教了。
馮飛:“那是你不知道他們罵的有多髒!”
“無非就是跟生殖器有關呗。”許璐道,“也只有你們男生把生殖器看那麽重要,沒腦子的話,就只剩下生殖器可以炫耀了。”
謝汀雪噗的一聲笑到一半,連忙捂住嘴。
馮飛實在聽不下去了:“小姑娘家家的,別一口一個生殖器,難聽哈。”
“那你好好學呗。”許璐道,“從一定程度上來說,你之所以沉迷游戲,是因為游戲帶給你的愉悅感大于學習。那還是你沒有在學習上下功夫的意思。”
馮飛:“……謝同學能幫我拉一下被子嗎?我要睡覺。”
許璐:“你應該給我們道歉。”
謝汀雪拉了拉許璐胳膊:“璐璐,算了。”
“不行。”許璐說,“原本大家學習氣氛很好,但因為你,現在大家的心思都被打散了。”
馮飛閉上眼睛裝睡。
許璐說:“言澤跟梅檢集資在買電腦。”
馮飛睜開了眼睛。
“他倆的意思是,如果你真的改不了,不如每天就給你安排半個小時游戲時間。”
馮飛扭頭看向謝汀雪,謝汀雪點了點頭:“嗯,等你好起來,快點出院。”
馮飛吸了吸鼻涕,歪了歪嘴角,說道:“我退出。”
許璐面無表情道:“誰都別想退出。”
“你一個新來的,你憑什麽……”
“聯合國五大成員國知道嗎?”許璐道,“現在我們就是,誰要想退出,就投票吧。我反對,所以退出提議作廢。”
馮飛:“……”他剛複習到這裏,知道這個看起來很爽的一票否決權。
“一起吧。”謝汀雪笑道,“言澤說了,下階段的目标,不僅是學習,還有鍛煉身體,遠離危險,快樂社交。”
“簡而言之就是,我們是朋友。”許璐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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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過年,梅檢的爺爺出了院,謝汀雪的媽媽回家了。
言澤問了謝汀雪家的電話,不舍道:“有什麽就給我打電話,我24小時開機不靜音。”
謝汀雪小聲說:“也不怕沒電……”
“我24小時充電。”言澤笑。
“差不多行了,快點走。”梅檢不開心道。
“老梅你臉怎麽這麽黑?”
梅檢垂眼笑了一下,從口袋裏摸出一根煙,點燃,擺了擺手。
謝汀雪:“你怎麽抽煙呢?”
“回家去吧。” 梅檢夾着煙,歪過頭一吐煙霧,說道,“我倆就先走了。如果你要回什麽老家,記得提前跟我們說一聲。”
“憑什麽!”謝汀雪用看壞孩子的眼神瞥了梅檢一眼,退了幾步,轉過身,跑回了家。
言澤說:“還是不放心。”
梅檢:“言澤,跟你說件事。”
“嗯?”
“咱們現在面對的局,已經是未知的了。”
“怎麽說?”言澤有些不明白。
“你不是知道蝴蝶效應嗎?”梅檢道,“馮飛受傷這件事,給了我一個不好的啓發。我忽然想到,從我倆回來,決心要改變小雪開始,這個局就改了,不會再按部就班根據以前的來……那也就是說,很有可能,結局仍然一樣。”
言澤:“……我不信,上一次是我的錯,我不了解她,我在高中時錯過了她,所以結局我無能為力,但這次不同,我一直都在。”
“不要把自己看的這麽重要。”梅檢道,“我心裏像壓了塊石頭,你和我,咱們倆,一直忽視了一個東西。”
“什麽?”
“因。”
梅檢深深吐了口煙,似乎煙讓他冷靜下來思考了,他眯起眼說:“馮飛的死因,小雪的死因,包括郝峰,佟興叔叔那些人……他們的死因,你和我都不知道。因不确定,結果如何改變?改變的只是過程,就比如馮飛的受傷,有可能是上一次捅他的兇手,這次變了,只是傷了他。但也有可能,并非是上次捅他的人傷的他,他這次的挨打只是我們介入後,改變了過程,讓他多了次挨打……”
言澤聽懂了他的意思。
“所以?”
“所以,如果我們想救他們,就應該先搞清楚因。”梅檢道,“确切的因。”
“可我不知道。”
梅檢:“小雪的手機……能找辦法開機嗎?”
言澤:“這怎麽可能,那可是十年後的……或許可以。”
言澤頓了一下,說:“我爸……專業是電子工程,他合作支持的領域就是支持軍隊通訊研發那一塊兒的。”
梅檢:“找辦法,解決那部手機。還是我說的,因果這種東西,出現就不可能沒有關聯和緣故。”
“那其他人呢……”
好久之後,梅檢道:“盡全力,看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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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要進入因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