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周一, 梅檢沒來上課。
言澤心花怒放,說不高興是假的, 一下課就忍不住到謝汀雪身邊膩歪, 盯着梅檢的空座位, 想占有這個座位的欲望瞎子都能感受出來。
他很機智, 一般帶着問題來, 找謝汀雪的目的看起來光明正大非常充分正當,但次數多了, 再正當也顯得刻意。
為了不被同學用奇怪的目光注視,大課間, 謝汀雪收了作業逃到了辦公樓。言澤抓起書, 裝作問題, 也跟着去了,半路追上謝汀雪, 也不說話, 只是笑眯眯的像只吃飽喝足追着太陽的貓。
謝汀雪率先打破了這種詭異無聲開心, 說道:“我以前覺得你是不好好學習,所以才這麽傻高興……原來是遺傳。”
言澤笑眯眯道:“我就當你是在誇我爸跟我。”
“叔叔說話, 聽起來像讀書人。”
“他确實比我牛。”言澤曲起手指敲了敲自己的腦袋,“所以他之前很看不上我……覺得我浪費了他給的好腦袋瓜, 不過後來也都理解了。”
“真好。”謝汀雪說, “叔叔阿姨感情看起來很好。”
“嗯,有訣竅。”言澤說,“我家有個規矩, 要是生氣了,要吵架,就呸一聲。我媽怕傷嗓子,所以從來沒大聲吵過架。只要一生氣,她就會把聲音放低,很小聲的跟你理論,實在忍不住想吵,就呸呸呸。 ”
言澤講道:“有次他倆因為南北飲食差異這種事争執了起來,我媽實在被氣到了,對着牆連呸了八聲,我爸一聽,生氣了,通常呸個一聲也就算了,這點小事呸八聲,他心中委屈,就呸了十聲。”
謝汀雪吐吐舌頭,像聽天方夜譚。
“但我媽嘴皮子溜,又呸了十二聲,我爸比不過她,所以他挑戰十八聲失敗,後來就成了呸呸破破破,被我媽狠狠嘲笑了。”
謝汀雪笑出了聲:“你家真好。”
“以後我有家庭,也會這麽做。”言澤說,“婚姻這種事,有問題就解決問題,決不能因為瑣事生氣。”
謝汀雪輕聲說:“你以後,肯定是個不錯的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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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澤眸光黯淡了一瞬,繼而又打起精神,笑道:“我以後還會是很不錯的男朋友和老公。”
謝汀雪呸了一聲:“真不要臉。”
言澤笑了起來,帶着幾分認真說道:“所以,以後如果你願意,優先考慮一下我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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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二,梅檢來上課了,一進門,馮飛就站起來鼓掌起哄:“歡迎梅老師痊愈出院!”
梅檢擺擺手,坐回座位。
謝汀雪問:“怎麽樣了?”
梅檢摘了眼鏡,揉了揉鼻梁,說道:“頭暈。”
謝汀雪又是倒熱水又是幫他整理桌子,滿臉心疼。
言澤在靠窗的角落裏默默冒着酸泡泡:“無恥……這小子也學會了!”
梅檢到位後,班主任抽出半節課時間講了一下校園安全問題。
“班裏的有些學生,你不要以為老師們都不知道,現在各個學校都在嚴抓游手好閑不守紀律的學生,你們該收斂就收斂,周一開會學校都通知了,務必在升高三前,嚴厲懲治一些不遵守學校規章,不學習,打架鬥毆,和社會人士來往過密的學生……”
梅檢閉着眼歇神。
“咱班已經被開除了一個,說開除你,你家長再來找老師都沒用。這是學校的決定!”老蔡嚴肅道,“上周咱們班金振宇組織煽動體校學生和一些社會閑雜人士到運動會尋釁滋事,在廁所裏抽煙賭牌,參與打架鬥毆,情況嚴重……學校做出了開除學籍決定!”
言澤面無表情鼓掌。
梅檢睜開眼,扭開筆帽,調整了謝汀雪下階段的學習計劃,另寫了一份新的。
“你們別以為開除學籍後他能到別的學校上學,我跟你們說明白了,你檔案裏帶着這種記錄,咱們市沒一個學校願意收你!這也是給你們有些人的警告,高二了,該知道學了啊!”
下課後,梅檢叫來馮飛和言澤,發給他倆新的計劃書和任務清單。
之後,他示意言澤借一步說話。
言澤萬萬沒想到,梅檢叫他出去第一句話說的是:“你現在有多少能用的錢?”
言澤:“你有什麽事,急用?”
“這份購物清單你拿着。”梅檢說,“我需要黑板粉筆,或者白板馬克筆也行,最少三塊兒,另外打印機掃描儀投影儀,A4紙多備一點,筆記本電腦能搞來嗎?我想給小雪上課,從一年級數學開始講。你倆也跟着聽。”
言澤一笑:“我當是你家有事急需用錢……”
梅檢:“我媽每周只給五十塊零用,我要這些我媽肯定不會同意,只能你來,就當我在你這兒賒賬,以後還。”
言澤毒舌道:“以後?你還是先還你那房貸吧。我不用你還錢。”
梅檢:“你好好說話會死?”
言澤:“你掙死工資,我不是。就算我有幾百號人的團隊要養,我也比你有錢。我用你還這點錢?”
梅檢繃着臉道:“話不是這麽說的。”
“汀雪不愧是吃你家飯長大的。”言澤氣道,“欠人人情怎麽了?偏要把什麽事都算清,這些東西我跟馮飛是不用還是怎麽着?算那麽清沒意思,世界上沒有絕對公平公正的事,何必怕欠人人情?我也是忍夠了,汀雪這臭毛病絕對是被你家傳染的!”
梅檢拍拍他肩膀,扭頭就走。
言澤:“說你一句你就受不了了?你自尊心也太高了吧?!”
梅檢轉過身,雙手比了個中指:“言澤我知道你怎麽回事,你別被小雪氣到你就跑來沖我吵,沒用。”
言澤:“……”原來教授也會中指罵人法,別說,還挺朋克。
不過,也确實被梅檢看穿了,他确實是因為被謝汀雪那一身硬刺兒給紮到了,雖然在謝汀雪面前言澤什麽都沒表現出來,态度也好,但心裏還是很氣的。
但是再氣,他也不會埋怨謝汀雪不夠柔軟,他選擇了曲線罵人法。
言澤第一百零一次篤定:“梅檢,她絕對是你們家那祖傳臭毛病給影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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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澤沒有零花錢,他花錢都是去家裏固定的地方——音箱上拿錢。
言澤爸媽會把錢随手放在舊音響上,需要了就會抓一把出門。
周六,言澤卷幹淨了音響上的錢,把物件都準備齊全了,之後,他撬了他爸抽屜,夾着筆記本電腦走了。
周六下午,言澤爸爸殺到了家屬院一樓,進門找言澤對賬。
然而他氣勢洶洶推開門,只見四個小孩兒圍坐在大方桌前,桌上堆着七八摞書紙,旁邊放着一臺打印機正在工作,花房前挂着三個黑板,左邊那塊寫着:馮飛周末學習任務,言澤周末學習任務,右邊那塊寫着謝汀雪周末學習任務,中間那塊兒是數學題,明顯剛講完。
筆記本電腦就擱在桌子上,屏幕上顯示的是高考卷。
“爸……”言澤站起來,清了清嗓子,給他們介紹道,“這是我爸。”
言澤爸聲音放緩了:“……哦哦,這是,都學習呢?”
“嗯,爸。”言澤說,“我借你的電腦用一用,下載試卷。”
“哦……是吧。”言澤爸笑眯眯的,态度十分和善,“那你們學,缺什麽跟我說。言澤你跟我出來,爸有話說。”
打印機停了下來,言澤把試卷遞給梅檢,放下筆跟着爸爸出門。
言澤爸豎着耳朵聽,屋裏那個戴眼鏡,好學生模樣的男生說道:“我來給你們總結高考必考重點,你們要把這些題型牢記于心。”
父子倆走到人都看不見的地方,言澤爸一招黑虎掏心,問賬:“你知不知道你這倆月花了多少錢?”
言澤:“……沒數。”
“啊?!你當錢大風刮來的,我生的是碎鈔機嗎?!”
“都是些小錢,将來我還你。”言澤說,“每分鐘還你一千不在話下。”
“吹吹吹,繼續吹!”言澤爸劈頭蓋臉開始對賬,“上個月我跟你媽扔家了兩千,上周我留了三千,今兒回去一看,呵,你小子是淨壇使者啊?幹幹淨淨連根毛都不剩,你把錢花哪了?”
“花的不多,剩下的都揣我兜了。”言澤說,“以防萬一。”
“……”言澤爸,“把我電腦還我,誰讓你碰的!”
“要是有敏感信息不讓碰的,你也不會放家裏閑置。”言澤說,“所以借來一用,高三還你。”
言澤爸掏出錢包:“我給你再添點錢,你自己去買臺新的。”
言澤得寸進尺:“爸,再添點錢,我想買個電吉他。”
言澤爸表情冰凍,使出無影手,噼裏啪啦一頓抽:“要什麽吉他要什麽吉他!你學習搞上去了嗎還要吉他!”
“我想作曲。”
“作曲?!”言澤爸嘲他,“你能耐大了,現在牛皮吹的越來越文藝了還!”
“那我要這次考到前十,你在二樓給我也裝個錄音室吧。”言澤說,“我也想要,我要跟我媽那套錄音設備一樣規格的。”
言澤爸只咧嘴:“倒數前十?”
言澤:“……正數的前十!”
言澤爸甩來一沓錢:“異想天開,先去把電腦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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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底,學校組織了一場月考,緊接着就是英語比賽的複試。
十二月初,月考成績出來。
言澤掉到了第三十七名,馮飛原地踏步,謝汀雪擠進前三,梅檢獨坐王座,比年級第二高出三十多分,獨孤求敗,人生寂寥。
下午換座位前,複試比賽成績揭曉,言澤落榜,梅檢和謝汀雪進入地區決賽。
“元旦之前會進行一輪比賽,東南地區集體進行淘汰賽。”梅檢分析道,“內容是英文演講和英文問答,評委是高翻院的。”
謝汀雪緊張的手抖。
喪喪的言澤塞給她一杯熱枸杞水。
“別怕,你有充分的時間準備。”言澤說,“這次就是被淘汰了也光榮,能拿到參賽證書就厲害了。”
梅檢說完,戴上眼鏡,開始點評言澤和馮飛這倆失敗的教學産物。
“你倆給我寫份失敗總結報告。”梅檢說,“尤其退步最大的那個。”
馮飛木呆呆的,耷拉着腦袋坐着。
梅檢說:“取得巨大勝利後,是個人都會松懈下來,這是正常的心理反應,但你倆的松懈時間不要太長,難道上次考那點成績就夠你們得意洋洋了?”
言澤:“不要學老師批評我們。”
梅檢說:“我認真的,元月的期末考試,如果再沒有進步,你倆退出學習計劃,咱們割席斷交。”
謝汀雪拿筆在紙上畫了個×,配合道:“嗯!不好好學就絕交。”
言澤看了她一眼,忽然笑了起來。
他說:“我做出的承諾,我一定能兌現。那就,再說一遍!”
言澤拍桌而立,鄭重發誓:“我,言澤,一定要奪走梅檢的位置!事不成,永不休!”
梅檢推了推眼鏡,嘆氣道:“別理他,他可能只有七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