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我辛辛苦苦培養一個燕大的高材生, 到頭來被家裏的住家阿姨招了女婿?那我這輩子是白白給她辛苦的嗎?到底誰才是這家的主人,誰才是你媽?!那姑娘還是個高中學歷……梅檢, 你腦子呢?你讓媽的臉往哪擱啊?!”
“梅檢, 聽你媽的話。她的那個爸爸, 賭錢賭的家破人亡, 再這麽下去, 你遲早會被這種家庭拖累。你有你的前途事業,我們退一萬步講, 就算爸爸現在同意你倆在一起,以後的孩子, 那根子裏帶的, 就是賭徒的基因……”
“謝建金!你不要到我家放肆!再不滾我就報警了!”
“爺爺, 爺爺!救護車!!快打急救電話啊!”
梅檢猛地睜開眼,臉色蒼白, 呼吸急促, 手一抹, 一腦門的冷汗。
室友們的呼吸聲此起彼伏,梅檢輕輕下床, 打開門到走廊透風。
昏黃的燈光下,走廊盡頭的欄杆處, 站着另一個人。
言澤轉過頭, 看見梅檢,愣了一下。
梅檢嘆了口氣走過去,無聲和他站在一起。
言澤輕聲道:“我睡不着, 我一想起她可能是被人害死的,我就睡不着……”
梅檢沒有說話。
言澤又道:“梅檢,你說我們現在是回到過去救她了,還是……她已經死了?”
“是回來。”梅檢簡短回答。
言澤低下頭,眼眶微紅。
兩人沉默地吹了會兒風,言澤問:“你是因為什麽睡不着?”
梅檢說:“因為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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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澤趴在欄杆上,看着将亮的天,說道:“梅檢,平平靜靜的做一個好學生,她的人生還會不會苦?”
梅檢回想着那個夢,輕聲道:“或許吧。”
言澤:“高中三年,小姑娘最應該把精力放在學習上,她跟我說過,知識就是一個人的武裝。沒有足夠的武裝,長大後遭遇不好的事情,很容易的就會被擊垮。我想把盔甲給她,我想讓她在武裝自己的時候,不會被人打擾……”
梅檢側過頭看着他。
燈下,言澤的神情認真又迷茫。
“梅檢。”言澤笑道,“加我一個。”
“什麽?”
“我不想成就她之後,讓她抛棄我。”言澤說,“加我一個,起碼在學習上,讓我也能趕上你們。如何?”
梅檢笑了:“你覺得我會同意嗎?”
“你會。”言澤堅定道,“你不壞,雖然我知道你挺刻薄的,但大是大非上你有良知底線。”
“這不算大是大非。”梅檢笑了笑,擡起頭說道,“但我會同意,你知道為什麽嗎?”
“嗯?”
“不僅是你。”梅檢說,“我想讓更多的人都知道,學習真的有用。最好都來讀書,在這件事上,我永遠不會拒絕。所以……”
他說:“我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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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三的體育課,言澤和梅檢請了假,貓在校園的角落商量學習計劃表。
“課照常聽。”梅檢說,“把錯題寫到這個本子上,另外把你不懂的,問了老師也還不明白的抄到另一個本上,周末拿給我看。”
“這周六考試,也就周日能按計劃學。”言澤看着梅檢寫的那張計劃表,沉思道,“每周也就這兩天私下補習的時候,我還補的起來嗎?”
梅檢道:“不要小看任何一天,學習是個持久的過程。”
言澤抵着下巴說道:“這話怎麽有點奇怪……”
梅檢無奈:“不要跑題。”
言澤放下計劃表:“我想問你……謝汀雪的事。這個階段,你對她的了解應該比我多。”
“你說。”
“我看了,她就算是數學不好,每次成績也都能穩定在班裏前十,年級前六十……這個成績,考大學足夠了吧?”
“何止。”梅檢道,“重本雖然走不了,但普通一本完全沒問題。”
“她高三成績下滑了嗎?”
梅檢說:“相當不穩。”
“因為什麽?”
梅檢頓了一下,說:“這個你應該也知道吧,她家裏的情況。”
“實話說,我不知道。”言澤說道,“沒有具體談過。她看起來很不願意談過去的事,我也就沒問過。但阿姨聊天時說過,說她曾經費了很大的功夫離了婚,因為前夫是個人品堪憂的垃圾,阿姨每次說起來,都覺得對不起汀雪……你說,汀雪會是因為父母在高中時候離婚受到影響,最後沒考好嗎?”
梅檢沉默了很久,低聲道:“……可能是。”
言澤驚訝:“什麽叫可能是?”
梅檢說:“高三那年剛開學,謝汀雪和她媽就搬走了,當時我也沒太當回事,就随口問了,我媽說是她找了別的活兒,不幹了……之後謝汀雪經常請假,寒假前有一陣子沒來上課,老師說是她身體原因,以後都在家複習……後來就沒怎麽在學校見過,高考時也不知道她在哪個考場考試……所以我不知道她沒考上大學的具體原因。”
“你就沒去看過嗎?”
“……沒有。”梅檢別開臉,苦笑,“我當時只是個學生,大量的時間是在複習,是在拔成績,其他的事都不願關心,家裏事情也多……”
言澤冷冷看着他。
梅檢:“而且,我并不想承認自己喜歡她。”
言澤:“感謝你讓我覺得我之前罵你的那些都是你應該的。”
梅檢笑了笑:“你不會理解我,因為你并不是像我這樣長大。”
言澤:“這不是你刻薄冷血的理由。”
梅檢深深嘆了口氣,看着他說道:“所以說你根本不知道生活有多苦……”
言澤反問:“你知道她生活有多苦嗎?她苦的時候,你在哪?你的喜歡算什麽?什麽都幫不了的喜歡,也配叫喜歡?”
“你不能拿成人的标準去要求一個十幾歲的男孩。”梅檢說,“你自己想當時的我們,誰不是傻逼?”
言澤默默無言,這個的确是無力反駁。
他羨慕梅檢這個好學生順心順意,梅檢也在羨慕他活得輕松。
每個人都在羨慕着別人的生活,回過頭來罵自己是個傻逼。
言澤問:“謝汀雪那個爸爸……是什麽情況?”
“賭徒。”梅檢說,“曾經是事業單位的員工,事業一片大好,後來迷上賭博,整個人都變了,禽獸不如六親不認……”
言澤又問:“哦,他人現在死了嗎?”
梅檢顯然并不想說:“誰知道。”
言澤盯着他的表情琢磨,追問:“你和謝汀雪分手,有她爸的原因?”
梅檢揉了揉鼻梁,疲憊道:“說這些都沒用……我們還是接着說計劃表吧。”
“說啊!”言澤拍桌。
梅檢閉口不言。
“你聽着梅檢。”言澤說道,“我昨天一夜未睡,你也一樣。我們想的應該是同一件事,我們回來不是重蹈覆轍的,你不是要讓汀雪拿到學歷嗎?我支持你,我全心全意支持。但這不是回來的目的,梅檢,她死了,她死了,你懂嗎?!”
梅檢眉頭有些松動。
言澤:“我愛她,我不想讓她死,我要知道原因!一切能造成她躺在太平間的原因!她之前過得太苦,我不信她會在新生活開始前結束生命,我沒有負她,她更不會負我。她是個知道珍惜和感恩的人……所以我要找到所有她生活上的障礙,一個個鏟除!”
“我上大學時,在燕城偶然遇見的她……她當時在燕城打工。”梅檢說,“我倆背着家裏談了三年,讀碩前,我回家攤牌,過程雖然很艱難,但爸媽勉強同意了……”
言澤驚道:“……同意了?我以為你爸媽……”
“是,起初是同意的。”梅檢說,“但她爸找來了。”
言澤臉色一沉。
“她爸來我家要錢,要聘禮錢,爸媽自然不會給,他就去跟我爺爺奶奶要,我爺爺氣不過罵他,起了争執……”
言澤猜到了結局:“不會吧……”
“我家報警了。”梅檢說,“他跑了,後來聽說是在它市從事犯罪活動進了監獄,好像判了七八年吧……之後就沒再提過。我爺爺不在了,言澤,這才是我們倆走不到一起的理由。代價太重,我倆背不起。”
言澤愣了好一陣子,才找回聲音:“你說,這個時候,她爸在哪?”
“我不知道。”梅檢說,“我不會讓這種事再發生,但我早已決定好,這次,我會讓她只用關心自己的學習,其他事,我來想辦法做。你也一樣,對吧?”
言澤沉聲道:“絕對。”
“在學校一天,就學一天。”梅檢道,“至少,要讓這裏成為她的避風港。至于狂風暴雨,我們兩個成年人面對,無異議?”
言澤鄭重點頭:“沒有。梅檢,在這件事上,我和你站同一條戰線。”
梅檢伸出手:“合作愉快。”
“感情另說。”言澤認真道,“合作愉快。”
梅檢:“好,那麽現在我來說一下你的英語……”
言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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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語初試這周六就開始了,留給言澤的時間不多。
另外,他的基礎太差,各科都需要從頭補習。言澤幾乎每分鐘都在學,一天兩根水筆,好歹是有了點起色,起碼課上能聽懂老師講的是什麽了。
梅檢把這個叫做跟上進度。
周四作文課,言澤展開上周的作文,滿懷信心看了分數,結果才45分——滿分60分。
語文老師給的批語很長,言澤看了,大意是說他雖然寫的不錯,但并不是作文。
“作文也講究規範的。”下課後,謝汀雪提醒道,“你寫的像感悟日記。”
“……怎麽說?”
“就是,不像作文。”謝汀雪一針見血指出,“像自己在自言自語,還是無法打動老師的自言自語。”
“我必須要打動老師?”
“當然,這就是文字的作用。”謝汀雪說,“文字很難駕馭的,大多數時候只是打動你自己,至于別人看見後,很可能無動于衷。”
言澤伸手:“給我看你的。”
謝汀雪紅着臉走了。
言澤追過去:“給我看嘛。”
謝汀雪猶豫了好久,羞答答把作文遞給了他。
言澤展開試卷,卷頭上大寫的58分。
言澤靠在桌邊看了起來,梅檢在旁邊提醒道:“你好好感受一下駕馭文字能力的差距。”
言澤一邊看一邊說:“我知道她寫的好……”
以前他的微博有些是謝汀雪幫忙寫的,他描述感受心情,她來将這些轉為文字。
謝汀雪紅着臉說:“要看就看,不許亂誇!”
她臉皮薄,聽不得誇贊。
言澤萬分了解她的性格,手指一揮,笑道:“遵命。”
後排,李羽洋眼熱地看着,小聲說道:“賤……裝不死你。”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晚了一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