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今晚的情況還和昨晚一樣,一下晚自習,李羽洋在言澤的目光監視下,早早逃回了宿舍。
謝汀雪因為交不上梅檢要的作業,比平時晚回去了十分鐘。
到寝室後,正常洗漱,謝汀雪也沒注意那麽多,直到熄燈前拉開被子時,才發覺不對。
她的床褥被人潑了水,濕透了。
謝汀雪愣住,扭頭怒視着對鋪縮在被子裏的李羽洋。
室友問道:“怎麽了?”
謝汀雪卷起被褥,站在寝室中間,問道:“誰第一個回來的?”
室友們圍了上來:“呀!!謝汀雪,你被子怎麽濕了?”
謝汀雪怒火中燒,看着李羽洋,又問了一遍:“今天是誰先回來的?!”
一個室友看了看李羽洋,又看了看謝汀雪,猶猶豫豫道:“……不知道,我跟瑩蘭一起回的,我倆回來的時候,寝室門開着,燈也亮着,但我們沒注意床上有沒有人,反正我倆不是先回來的……是不是啊,瑩蘭?”
被點到名字的室友急忙撇清:“嗯,我倆一起回的,回來的時候,寝室已經有人了,可能上廁所了吧,我們也沒注意是誰……”
其他室友紛紛撇清。
謝汀雪知道,她回來時,其他幾個室友也都剛到寝室,在聊天洗漱,有人看着,應該不會朝她被子上倒水。
對面上鋪的被團一下子掀開,披頭散發的李羽洋指着謝汀雪閉嘴破口大罵:“謝汀雪,你什麽意思?!”
“我沒什麽意思,我就是想問你什麽時候回來的。她們不會在我的床上倒水,李羽洋,是不是你?!”
李羽洋黑了臉,尖叫道:“謝汀雪,你怎麽這麽惡心,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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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捂着耳朵像被戳中了開關,扯着嗓子尖叫起來,瘋了一樣。
“李羽洋!!”謝汀雪把打濕的被子扔給她,“把你被子給我!”
李羽洋嚯的一下從床上起身,使勁一拽,把整個被褥拉下來,重重扔在地上,上前踩了好幾腳,叉腰罵道:“謝汀雪,你他媽少裝純,你等着!今天是不是不讓人睡了?!好,賤貨,姑奶奶陪你!!”
謝汀雪睫毛上沁着淚,急促呼吸着,嘴唇發白:“你嘴巴幹淨點!”
李羽洋罵道:“騷貨,別以為勾上言澤就能發騷發~浪!!早晚找人弄死你,你等着!!”
她罵完,用力推開室友,罵罵咧咧出了門:“一群賤人!”
今晚巡視宿舍的女老師敲了敲門進來,看着幾個姑娘站在寝室中間,氣氛緊張,詫異道:“怎麽了?怎麽不睡?該熄燈了,寝室長呢?”
“老師……我們寝室長剛剛吵架……出去了。”
“怎麽回事?”女老師頭疼不已,她也沒處理過這種情況,“人呢?”
幾個室友跟着女老師跑出去找人,謝汀雪坐到床板上,深深吸了口氣,把眼淚忍了回去。
她環抱着手臂,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不要再抖,可全是徒勞。
想起自己的家庭,謝汀雪埋頭哽咽起來。
原本大家很友善,可升了高二後,不知道怎麽回事,班裏人都知道了她媽媽是保姆,爸爸是個喜歡在外面鬼混的人。消息傳開後,一夜之間,衆人态度大轉彎,她仿佛再也融不進這個班了。
媽媽一直教導她,不偷不搶,辛苦付出勞動的工作都是值得尊重的,不要因為工作不光鮮,家庭貧窮而擡不起頭。她也一直這麽堅信着,認為她的同學們不會因為出身看不起人。
但現實讓她骨冷。
她媽媽在梅檢家當保姆,她是保姆家的女兒,她爸爸是個游手好閑的下崗混混……當她被同學們打上這樣的标簽後,她就再也不配過正常生活。
對男生笑一笑,就會被那群女生罵不知廉恥,她不笑又會被罵是認不清自己,丫鬟裝公主,不自量力臭清高。
這晚,積壓一個月的委屈終于爆發,謝汀雪痛哭了一場。
“讨、讨厭……”謝汀雪恨這樣哭泣的自己,但她無法止住眼淚。
只是冷言冷語,暗暗排擠也還好,可上月底爸爸鬧出的事,把她徹底釘在了恥辱柱上,每日都要接受同學的侮辱。
上月底她剛剛放假,她那個整日不着家的父親回來了,他喝醉了酒,跑到梅檢家砸門,媽媽怕他吵到鄰居,讓梅檢爸媽難堪,急忙出門勸他,結果他上手就打,六親不認的模樣根本不像人類。
謝汀雪狠狠蹭幹淚水,仰頭深深呼吸。
她很怕。
她看到那些奇怪的,不學習的男生都會不自覺地回避,她認為那些人随時都會施展暴力,從人變成喪失理智的野獸,就像她那個爸爸一樣,發起火來,再也沒了人樣,聽不了勸,只會揮巴掌,肆意踐踏她和媽媽的人格,把她們的生活和尊嚴統統撕碎。
室友們回來了,說老師同意李羽洋在隔壁寝室借宿。
女生們動手勻了被褥毯子給謝汀雪,勸道:“要熄燈了,別哭了……明天我們告訴班主任,讓她搬走好了。”
“她也太壞了!”
“她本來就嘴毒,我超讨厭她的!”
“汀雪,沒事,你睡吧,明天我們都站你這邊。”
謝汀雪點了點頭,勉強扯出笑,啞着嗓子道謝:“謝謝……睡吧。”
男生宿舍那邊,言澤剛剛睡着,就被馮飛推醒。
“哥,澤哥?”馮飛說,“走啊?說好了,你今天不去嗎?”
言澤睜不開眼:“唔……去哪?”
“十一點半了,咱們跟冒哥說好了,十二點組隊進游戲。”馮飛說,“你不去了嗎哥?”
言澤翻了個身,黏糊糊說道:“……唔,網吧嗎?”
“是啊!就體校對面那個,快點哥,走走走,再晚就玩不了多久了。”馮飛把言澤拉起來,“哥,你今天白天沒睡啊?”
言澤:“……”他好像知道以前的自己為啥白天上課會睡覺了!!
言澤打着哈欠,還未清醒過來,本能地跟着馮飛溜出宿舍樓,穿過草場,停在學校後牆這裏。
言澤擡頭,迷迷糊糊看了眼,念道:“高壓電,危險……”
他剛念完,馮飛輕車熟路從這個牌子上翻了過去:“哥,快上來!”
言澤:“哦,想起來了,這堆電線是吓唬我們的。”
怎麽可能真的通電?
言澤輕輕哼笑一聲,轉身:“我回去睡了。”
馮飛:“诶?哥?哥!你中邪了啊?!”
馮飛騎在牆上,試圖勸言澤回頭:“咱說好的!沒你咱們這邊幹不過體校那群!”
言澤:“我好困啊……我今天學習了好嗎?!”
馮飛:“哥,你說什麽話,我咋聽不懂了?你不去咱們輸定了啊!我帶團要贏很難的!!”
言澤徑直轉身,擺了擺手:“晚安,祝贏。”
大晚上犧牲睡眠去網吧上網玩游戲?
言澤撇了撇嘴。
有什麽好玩的?體會過十年後的各種各樣精彩手游後,言澤的網瘾不治而愈。
而且,熬夜會禿頭的!他以後要拍古裝劇,要保護發際線的!
言澤愛撫着頭發晃悠回寝室了。
騎在高壓電線上的馮飛震驚:“卧槽,真中邪了嗎??這還是澤哥??”
不料,言澤腳下一轉,又走了回來。
馮飛咧嘴笑:“哥!”
回心轉意了!!終于想起兄弟了!!
言澤掏出一沓錢,扔到了牆外,說道:“回來幫我帶個洗面奶和潤膚霜,挑貴的買,謝謝。”
馮飛:“……啊?”
早讀六點半開始,六點的時候,言澤被學校大喇叭放的《男兒當自強》吵醒。
去網吧的人都已經回來了,在争分奪秒睡覺。
馮飛歪倒在床上,懷裏抱着一瓶洗面奶,一包郁美淨。
言澤盯着看了好久,長嘆一聲,嫌棄地收下了。
洗面奶是雜牌深層潔淨去污的……
言澤:“……”
哦,去污。
聽起來,像洗潔精,傷皮膚的那種。
……算了,有總比沒有強,又不能總是用香皂應付。
以前的自己真是個傻缺啊,連臉都不好好洗,真是想揪着當時的自己扇幾個耳光讓他清醒清醒啊。
言澤嫌水涼,像貓一樣沾了點水胡亂洗了臉,擠出郁美淨,擦了手和臉。
之後,他終于知道哪裏不對了。
“沒鏡子!!”
寝室這群,包括他,都是妥妥的糙直男,睡覺上網就好,要什麽鏡子。
雖然寝室的糙直男們也注意形象,但審美點都點歪了,一個個跟馮飛一樣,留着炫酷的殺馬特發型,寧可斷頭,不能剪頭。
再加上當時的流行,寝室幾個無一例外,都穿着掉檔闊腿褲,長款休閑衫,嘻哈風打扮,遠看身材比例十分辣眼,五五分都算好的,一般都是七三分。上半身七,下半身三,屁股掉到腳背上去。
六點二十,隔壁寝室的男生呆愣愣地看着上他們寝室照鏡子,之後大罵自己煞筆的言澤。
言澤倒是想換衣裳,但他櫃子裏只有七三分的休閑衫掉檔褲,這就很悲劇了。
更悲劇的是,到隔壁蹭了鏡子,照了之後才明白,為什麽謝汀雪會毫不猶豫投入梅檢的懷抱。
因為言澤現在的形象非常辣眼,像理發店的Tony老師,還是審美崩塌的Tony。
他的頭發染成了亞麻黃,做了含蓄的爆炸式燙發,前頭留着兩根長劉海,像蟑螂須。
遠遠看,他頭上像頂了一個鳥窩——還是舊的鳥窩。
言澤:“……媽的。”
不說謝汀雪,梅檢肯定在心裏已經反複無情嘲笑過他了吧?!
一定嘲笑過!!
言澤恨不得原地刨坑,把自己埋進去。
之前,他看到土裏土氣板寸頭的梅檢,還在心中嘲笑他像個挖煤的土包子。
言澤給了自己一巴掌,痛呼:“失策了!”
言澤打醒自己後,拔腿奔到班主任辦公室。
辦公室老師們剛剛到,正準備去巡視早讀課,言澤突然推開門,一副天塌了的表情,要哭不哭的樣子,急切道:“……讓我打個電話!!”
老蔡緊張道:“出什麽事了?”
言澤:“我想讓我媽送點東西來!”
“家裏有急事?”
撥電話的言澤:“十萬火急!”
電話響了好久,那頭才接。
“媽!!!”言澤叫,“救命!快救我!!”
“家裏有正常的衣服褲子嗎?!快拿給我!午休前一定要給我!!不然我會死的!我真的會死的!”
言澤那邊挂了電話。
言澤媽:“???”
她剛剛是做夢了嗎?
他……要啥來着?
衣服?正常的那種?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地中海要拎着剪刀巡視各班了。
各個燙發留發的男同學哀嚎,組成護發戰時聯盟。
只有言澤:“好好好,剪!!立刻剪!!我求着你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