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廚師之友
蔥娘終于是瞧見了另一邊竈臺旁的連子心。
以往來廚房拿飯菜的多數是那個丫鬟香菜，或者沈氏的丫鬟，偶爾沈氏親自來。
向來只負責廚房的她，從來沒有正面見過連子心，再加上連子心的衣着實在不怎麽高貴，所以她還真是一時沒有認出這位就是這房的正經小姐。
“她是我閨女，子心小姐。”沈氏替連子心回答道。
“喲，原來是子心小姐啊，今兒太陽是從西邊升起的嗎？您這千金貴體竟然來廚房這下等之地？”蔥娘似乎很不上這位小主子，言語間竟都是嘲諷之意。
連子心今日無意與這等婢子過多糾纏，于是也不理睬她的态度，只淡淡一笑道：“今兒子心是來學習的，蔥娘你就跟平時一樣做你自己該做的事兒，莫要理我便好。”
聽了這話蔥娘倒有些糊塗了，問道：“這是啥意思？”
連子心啥意思，接下去兩天蔥娘就明白了。
沈氏雖然不放心，但看到連子心那堅定的小臉後，也只能叮囑兩句後便離開。
沈氏走後，西院的下人們也陸陸續續起床，院子裏打水聲洗漱聲說話聲，頓時熱鬧起來。
連子心就搬了把椅子坐在長案桌旁邊，對着那些裝調味料的瓶瓶罐罐研究起來。
她首先得要認全并熟悉這些做菜用的佐料，古代的調味料跟她前世的現代調味料肯定有所不同。
很多現代有的調味料，這個時代還沒有，比如雞精、味精、辣椒醬等；
也有的調味料味道作用是相同的，只是名稱不同；
還有現代沒有的，這個時代卻特有的調味料……
這廚房裏調味料加起來大概有四十來種，已經算是挺全的。
Advertisement
連子心不僅要重溫一下她所熟知的現代擁有的調味料，更要把從未見過的記住，味道、樣子包括功用。由于那瓶瓶罐罐上都貼着小貼紙标明了裏頭東西的名稱，所以倒也省事，遇到沒見過的不用去不恥下問。
蔥娘看着她那奇怪的舉動，臉色不怎麽好看，卻也不好說什麽。
竈上的東西眼瞅着也差不多了，蔥娘輕輕拉了兩下風箱，然後拿了塊布墊在手上，揭開了鐵鍋的蓋子，裏面還放着一個三層的蒸籠，她就着蒸籠的兩只耳朵提手給提了出來，砰的一聲放在案桌上，有點故意弄出大聲響給連子心看的意思。
連子心卻是連眼皮都沒有擡一下。
蔥娘眼皮跳了跳，只能繼續過去，把另一個竈臺上的火也熄滅，将那鐵鍋的鍋蓋打開，從裏面端出一碗一碗的白色液體，整齊地排放在案桌上。
當她剛好做完這一切，外面就有人進來了，是那個粗使婆子。
“喲，聞着味兒就進來啦。”蔥娘照慣例跟她拉家常。
“可不是嘛，一天的活計要幹，還得指着這點熱熱早飯撐着呢！”粗使婆子是個大嗓門。
“你們可都比我命好，這麽冷的天還能在被窩裏多睡上個把時辰，我這天不亮就得起來給你們張羅早飯，就是老話說的，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那種賤命吶！”
“得了吧，你也就起得早些，睡得能有我晚？我這一天的要洗衣、漿掃、縫補，整個二房的粗活都是老婆子我幹，我比你命好？再說你這自己做廚娘，怎麽着都比我們好個吃啊。”
“好什麽吃呀，咱們二房的夥食就這樣，你又不是不知道咯？唉，怨着怨咱沒跟對主子呀，外邊都說連府的下人吃得多好多好，可你瞧瞧咱……”
蔥娘這話又是在故意膈應連子心的。
“唉，同人不同命咯，不說了，我取我的早飯。今兒又是豆漿啊？”粗使婆子伸頭瞧了瞧，臉上有失望之色，但還是端了一碗，又問，“幹的呢？”
蔥娘慢悠悠地把蒸籠打開，示意她自己去取。
粗使婆子走過來，伸手拿了個黃團團的東西，嘆道：“又是玉米馍馍，都連着吃四五天了……呀，這是誰呢吓我一跳？小姐？”
連子心個頭比較小，坐在案桌後又被蒸籠擋住了，所以粗使婆子一直不知道她在廚房裏，突然看見，真是吃驚不小。
連子心卻是不慌不忙，只朝她笑了笑。
緊接着又有幾個下人進來取早飯，冷不丁看見這位小姐在廚房裏坐着，一個個都面露疑色。
等他們都呼嚕嚕吃完了早飯出去幹活，連子心才去拿自己的早飯。
蒸籠的最後一層，是六個白面蔥花卷，這是她跟沈氏和便宜爹的早點。
依舊寒碜，可比起玉米面馍馍還是上了個檔次的，只不過喝的就一樣，一碗豆漿。
蔥花卷幾乎沒什麽味，就白面的口感比較好，蒸的火候也還行，做豆漿的豆子是院裏廚工每天現磨的，口感倒是不錯，比起前世喝的兌水豆漿濃郁多了，唔，要是糖再放多一點就好了。
連子心已經不抱怨了，因為與其抱怨，不如加快步伐改變現狀。
看着連子心一聲不吭默默吃完了自己的一份，蔥娘就是有話也說不出來了，她撇撇嘴道：“小姐，你還不回去嗎？現下廚房可是沒什麽活兒了，離午飯時間還遠着，婢子可要回去休息一會兒了。”
連子心正在認一種調味品，眼皮也沒一擡下，道：“之前說過了，你莫要管我。”
蔥娘白了她一眼，懶懶道：“是，婢子可不敢管你。拜托小姐你，玩歸玩，可別去點火，仔細把這廚房給燒咯！”
見連子心不搭理，她哼了一聲，邁着八字腿又出去了。
花生油、芝麻油、棉子油、桂皮油、花椒油……這是食用油脂；
大茴香、小茴香、小豆蔻、莳蘿、竹葉椒、葫蘆巴、砂仁……這都是香辛調味；
白糖、紅糖、蝦籽、紅曲、生粉、五香粉、芝麻粉……屬于粒粉調味料；
醬油、豆豉、魚露、食醋、甜面醬、蒜頭醬、芥菜醬……歸于醬制調味品。
調味品，顧名思義味道的調試者。
人類真是智慧無邊，竟能夠将各種各樣的原材料變成調味品加之在食物之中，從而變幻出無數可以在舌尖上跳舞的味道，烹饪一事，可比完成一件鬼斧神工的藝術品，食材就是那鬼斧，廚師就是那神工，而調味品，則是鬼斧的潤滑劑，神工的定海針。 ㊣
一個廚藝大成者，可以做到不加任何調味品便可将食材做出千奇百怪的味道，只是因為他早已經将那些調味品溶解在血液骨髓中。
這是連子心曾經探訪的一個廚神級別的大師說過的一句話。
那種境界，連心子感覺自己這輩子可能都達不到。
所以她暫時要信奉另一句話：一個廚師有三個異次元的最好朋友，老大是沉默而強大的味覺，會時刻維護着你作為一個廚師的信心；
老二是調皮而霸道的食材，時而給你驚喜時而給你驚吓；
老幺是溫柔而乖巧的調味品，永遠的貼心小棉襖，只要牢牢掌握着它，它便會為你傾盡所有。
連子心要試着做一個好廚師，她要與它們成為好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