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美日子貴妃夢喜
衛景明在家裏和嬌妻厮混了一個晚上, 第二天早起,神清氣爽。
顧綿綿臉帶紅暈坐在梳妝臺邊,衛景明服侍娘子洗漱, 又給她梳頭。
他見顧綿綿身上懶懶的,低聲在她耳邊問,“娘子, 等會我給你揉揉好不好?”
顧面面橫了他一眼, “我要出門,沒工夫。”
衛景明笑,“娘子要去哪裏?”
顧綿綿摸了摸梳妝臺的首飾匣子,“我娘給的寶石, 留着只能落灰,我準備去鑲到我的首飾上。”
衛景明梳好了發髻, 幫她戴上幾樣首飾,從正面端詳顧綿綿的臉,“娘子真是美極了。”
顧綿綿被誇得臉上又多了一絲紅色紅暈,擡頭看了一眼衛景明,面如冠玉, 嘴角噙笑, 雙眼含情, 好一個翩翩美少年。
她也誇了一句, “官人也很美。”
衛景明笑着把自家娘子拉起來, 摟着她的腰,“太太今日要出門, 小的給太太當随從。”
顧綿綿見他滿嘴油滑,在他肋下揪了一把,“衛大人如今要升官了, 我可不敢用。”
衛景明笑眯眯地看着她,“太太只管用,晚上給點賞就行。”
顧綿綿這會子身上還有些酸呢,聞言呸了他一口,“是誰昨晚上叫饒的。”衛景明每次到了情動之時,都要不停地叨叨,什麽我要死了請娘子饒命。
衛景明吃吃笑,“那下回換太太叫饒好不好?”
顧綿綿扭臉就掙開了他的懷抱,“我不跟你說了,我肚子餓,吃飯去了。”
翠蘭已經擺好了早飯,夫妻兩個坐在一起吃了早飯,然後手拉着手一起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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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景明帶着顧綿綿去了京城一家口碑比較好的銀樓,重新買了兩樣赤金首飾,讓銀樓裏的大師傅把珠寶鑲嵌上去。
大師傅看着那寶石忍不住贊嘆,“這可真是好東西!”
他看了一眼眼前的夫妻,又贊道,“這寶石配太太,真是相得益彰。”
衛景明并不介意別人誇贊自家娘子貌美,只淡淡地囑咐大師傅,“這是家中長輩給的,還請原原本本鑲嵌到首飾上。”
大師傅會意,這是警告他不許偷偷動手腳,連忙道,“官爺您放心,我們樓裏的東西,來什麽樣走還是什麽樣。”
衛景明帶着顧綿綿在裏面轉了一圈,顧綿綿想到衛景明現在只是個六品官,自己也不能穿戴太奢侈,稍微看了看就走了,并沒有再多買。
天氣雖然很冷,但天上有大太陽,衛景明和顧綿綿因着習武,身上并不冷。風吹來時,感覺和深秋也差不多,并不像大街上旁人那樣畏畏縮縮。
顧綿綿今日起了興致,出了銀樓之後,又去了一家茶葉店。顧綿綿不大喝茶,但往後家裏客人越來越多,她該備的都要備起來。
顧綿綿只管挑,衛景明在後頭幫着拿,付賬是月蘭負責。
買過了茶葉,顧綿綿又去買了一套精美的餐具和茶具,還買了一些好看的酒盅,價格比之前家裏那一套高了許多。
買過後顧綿綿又有些心疼,“官人,我這樣奢侈是不是不好?”
衛景明連忙安慰她,“娘子哪裏奢侈了,咱們只是在普通店子裏買。娘子不知道,京城好些大戶人家,用的東西都是官窯裏特制的。有時候宮裏要燒一批,這些人就跟着渾水摸魚弄一些,只要不打上內造的标記就行。”
顧綿綿見衛景明和玉童手裏都拿滿了東西,結束了今日的采買,看向衛景明,“衛大人,我請你下館子去呀?”
衛景明眯着眼睛笑,“娘子要請我吃炒飯嗎?”
顧綿綿想起二人在青城縣街頭一起吃炒飯的場景,立刻用帕子捂着嘴笑,“衛大人想吃炒飯還不容易,我讓掌櫃的給你上一盤,你一個人吃炒飯,我們吃酒席。”
衛景明急忙道,“那可不行,我要跟着太太吃香的喝辣的。太太如今也是大戶了,手指縫裏略微漏一漏,就夠我吃喝了。”
顧綿綿笑着往前走,“衛大人,咱們去吃京城菜呀,省得人家笑話我們是土包子,連京城菜都不認得。”
衛景明拎着東西叮咣叮咣跟上,“我這麽玉樹臨風,怎麽會是土包子。就算是土包子,也是個最好看的土包子。”
後頭月蘭和玉童都忍不住發笑,顧綿綿挑了一家中等酒樓,自己先踏進門。
掌櫃的一看,嚯,好打眼的夫妻兩個,就是這官爺手裏拎一堆東西,有些不大體面,看起來有些滑稽。
衛景明先開口,“掌櫃的,給我們定個雅間。”
掌櫃的見這官爺雖然年輕,身上威勢卻不小,連忙收起輕視,“官爺請,太太請,樓上有雅間。”
兩口子進了雅間,顧綿綿一邊喝茶一邊點菜,點了滿滿一桌子,全是京城菜,還讓玉童和月蘭把菜名都背下來。
等點過了菜,顧綿綿道,“官人,咱們把師叔也叫來吧。”
衛景明點頭,“我正有此意,翠蘭做的飯哪裏合師叔的口味。”
說完,他看向玉童,“你去請太爺,就說太太定了好酒席,請大家吃喝。”
玉童笑着走了,沒一會子,就帶着鬼手李一起來了。
鬼手李推門而進,“你們兩個小鬼,背着老頭子吃酒席。”
顧綿綿給他倒茶,“師叔,我娘前兒給了我好多錢,我也沒地方花,不如咱們一起吃喝。”
鬼手李笑,“我老頭子也跟着吃一回好酒席。”
吃了兩口茶,鬼手李看向顧綿綿,“你娘給你的,也莫都散漫抛灑了,京郊哪裏有田産,稍微置辦一些,錢生錢才好呢,白花了就回不來了。”
顧綿綿笑,“我也想呢,京城找個地方,寸土寸金,田産都被豪門包圓了,哪裏還輪得到我。”
鬼手李又嘬了一口茶,“這回不是抄了很多家,說不定就有要發賣的田産,壽安你想想辦法,要是錢不夠,我給你們湊點。”
衛景明忙道,“哪能要師叔的錢,該我們孝敬師叔才對。”
鬼手李沒擡頭,“我又不是給你的,我是給我侄孫和侄孫女的。”
顧綿綿頓時紅了臉,衛景明趕緊接話,“師叔,等我有了娃娃,您幫我帶啊。”
鬼手李哼了一聲,“那你也得先有才行。”
衛景明哈哈笑,“就怕到時候師叔嫌煩呢。”
顧綿綿覺得這叔侄兩個越說越離譜,剛好,店小二來上菜,正好緩解了她的尴尬。
一家子在酒樓裏,熱熱鬧鬧吃了頓飯。
鬼手李飯後又吃茶,一邊吃一邊對顧綿綿道,“你們直接回家吧,不用去我那裏了。”
顧綿綿也不勉強,“明日我再去師叔那裏。”
雙方各自回家,顧綿綿這大半天玩的高興,回家就把自己買的東西歸置好,然後和衛景明一起歇中覺。
兩口子胡天胡地了一場,摟着一起沉沉睡去。
衛景明在家裏好生玩了一天,轉天早起就去了衙門。
刑部正忙得昏天暗地,陳千戶這邊除了例行差事,倒沒有什麽事情,衛景明是那種別人不叫他不攬事的人,只待在自己的戶所裏忙活。
他的任務已經完成了,吳統領也不叫他,只派人來傳過一次話,讓他小心一些。
衛景明才不怕呢,如今這京城,能偷襲他的人怕是還沒出生。
刑部馮大人速度很快,三四天的功夫就出了個大致結果,他獨自一人在公署裏寫的結案文書,至于寫的什麽,誰也不知道。
寫好文書後,他叫上十幾個人護送他進宮。
馮大人一進宮,整個京城頓時暗流湧動起來。許多人家已經在準備後路,也有許多人家正摩拳擦掌準備接位置。這些事情和衛景明都沒有關系,他又坐在衙門裏獨自想問題。
貪腐案一出,後面十幾年都沒有出現過大案子。如今方家被提前拉下馬,顧綿綿往後的危險也算徹底解除,如今最大的難題是他的身份問題。
衛景明知道,郭鬼影還在世呢,他冒充郭鬼影的徒弟,要不了多久,随着他的官職上升,郭鬼影很快就會知道,自然會聞訊而來。
衛景明頭疼,到時候要怎麽解釋呢?要是承認,師傅也無法接受啊,要是不承認,自己豈不是偷師。
衛景明撓撓頭,一時半會兒真想不出什麽好主意來。
這一日,他正在衙門看文書,忽然,他手下一個總旗來報,“大人,大人,大喜,大喜呀!”
衛景明擡起頭,“你媳婦生了?”
總旗咧嘴笑,“大人您真會開玩笑,下官的媳婦生孩子還早呢。才剛我去統領衙門送公文,聽到一些風聲,大人您要升官了!”
衛景明哦了一聲,“謠言天天都有,咱們錦衣衛就是破謠言的,你怎麽還跟着傳謠了。”
總旗在屋裏踱步,“怎麽會,這次定是跑不掉的,所有人都說大人您肯定要升了。”
衛景明放下筆,“我要是動了,你們豈不是也能動。”
總旗有些不好意思,“下官不是這個意思。”
衛景明笑,“我曉得,你去忙吧,借你吉言,希望是真的。”
總旗喜滋滋地走了,上官高升,他們才有機會挪挪屁股呀。
果然,當天下午,吏部的公文就送來了,原錦衣正六品百戶衛景明,升任從四品錦衣衛鎮撫使,一下子跳了三級,直接越過副千戶和千戶兩個級別!
整個錦衣衛頓時都知道了這個消息,鎮撫使,這可是錦衣衛的核心成員,整個錦衣衛除了指揮使,指揮同知、指揮佥事和鎮撫使加起來,總共才十個人,第一次有這麽年輕的人做鎮撫使。
陳千戶當即帶着手下幾個人到衛景明的百戶所來,剛一進門就主動拱手,“衛大人好,下官來慶祝衛大人高升!”
衛景明趕緊起身迎接同僚,“陳大人客氣了,都是兄弟們,高些低些又何妨。”
陳千戶哈哈笑,“當日我見衛大人第一面,就覺得衛大人非池中物。看看,這氣派,這能耐,您不升誰升呢!”
衛景明做過那麽多年的指揮使,一個鎮撫使并沒有讓他過于激動,臉上雖然帶着笑,眼裏卻沒有那種年輕人忽然升了大官的狂喜。
陳千戶心裏暗自稱奇,這小子果然是個人才,若是換了旁人,怕是要歡喜的昏厥過去。
旁邊莫百戶拉着衛景明的手就誇,“衛大人,這回您可成了咱們錦衣衛的傳奇了,誰也沒在短短半年之內就升做鎮撫使的。衛大人,這回您還得請酒,我要沾沾您的喜氣。”
衛景明咧嘴笑,“請酒請酒,我家太太昨日才買了新的酒盅,衆位兄弟們不嫌棄,過幾日等我下帖子,請諸位去我家裏吃酒。就是我家裏宅院太小,諸位莫要嫌棄。”
陳千戶诶了一聲,“衛大人做了鎮撫使,還要住那個小院子不成。”
衛景明哎喲一聲,“陳大人,我一個月才幾兩銀子的俸祿,家裏全靠太太的嫁妝支撐,我就是個驢糞蛋子表面光。”
衆人都哈哈笑了起來。
幾家歡喜幾家愁,衛景明這邊升官了,同時傳來的還有許多人家被抄家滅族的消息。
別人家衛景明不管,他獨獨盯着方家。方家因着軍火案,昨日方侯爺就已經下了獄。最後皇帝還是網開一面,奪爵,罰沒家産,方侯爺成了普通白丁,全家只剩下定遠侯世子方大爺的那個五品官位,其餘全部丢了烏紗帽。
皇帝看過刑部奉上去的賬本,趁着熱乎勁,抄了許多家,國庫頓時又豐盈了起來。別說什麽官員大量被砍頭不利于穩定的話,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想當官的人。三年一批的進士,皇帝手底下多得是人才。
皇帝帶着太子一起,寫抄家殺頭的聖旨,與老太師和六部重臣們商議新官員的候補。皇帝這次還是給了大家顏面,有些重臣家裏親眷和家奴犯罪,并不追究重臣,只拿要犯。這個當口,皇帝說什麽就是什麽,這些大老爺們剛剛丢了臉面,哪裏還好意思跟皇帝讨價還價。
衛景明說的一點不錯,老皇帝雖然天天吃丹藥,但腦子一點沒吃傻,他把太子的親信提拔了一部分,自己的親信提拔了一部分,另外的一些兒子們,勢力過大的砍掉,太可憐的扶持一下,保證人人有飯吃,人人都沒法和太子争搶。
皇帝自己是嫡長子繼位,比較注重正統。原來他很喜歡太子的嫡長子,大皇孫身故,皇帝也很痛心。這回劉家被牽扯到軍火案中,皇帝看在自己那個沒爹的重孫子份上,饒了劉家一命,只罰沒了一些銀兩,奪了劉家族人的官位,好在保留了太子妃親爹的侍郎位置。劉家剛剛慶幸逃過一劫,皇帝又給太子多提了一個有兒子的側妃,太子妃抱着孫子在東宮哭了一陣,又打起精神來應對。
皇帝對方家毫不留情,宮裏那些妃嫔們見方家倒臺,立刻欺壓了上來。
方貴妃原來掌宮務,宮裏的嫔妃們每隔十天都會到她這裏聚一聚,她雖不是皇後,其實也是在行使皇後的職權。
到了該嫔妃們聚集的日子,那幾個有子的高位嫔妃,只來了一個。
方貴妃并不在意,該怎麽樣就怎麽樣。可她不想找事,事情卻找上了她。
宮裏新進一批貢品,方貴妃按照往常的慣例分發下去,旁人都好,單單二皇子的親娘張淑妃打發人上門。
來人是張淑妃的貼身宮女,宮女給方貴妃請過安後,直接了當道,“貴妃娘娘,我家娘娘說,前兒那織金妝花緞可還有?我們娘娘說想做一件大氅。”
方貴妃半天沒說話,妝花緞做什麽大氅,再說了,那妝花緞攏共就那麽多,幾個高位嫔妃都分完了,哪裏還有多餘的。
方貴妃知道張淑妃想找事,毫不客氣道,“告訴你家主子,已經沒有了,明年再說。”
宮女笑了笑,“貴妃娘娘,我們娘娘說,二皇子殿下家的大郡主要及笄了,我們娘娘是親祖母,想穿的體面一些。貴妃娘娘家常也不參加什麽宴會,想問您借一些妝花緞回去用,不知貴妃娘娘可還有?”
方貴妃還沒說話,她旁邊的方嬷嬷厲聲道,“各宮有各宮的份禮,淑妃娘娘想要多一些,等她掙上了鳳冠,全部都是她的!”
方貴妃并不生氣,方家爵位沒了,這些都是她意料之中的事情,她很平靜地看着宮女,“告訴淑妃,今年沒有了。雖然本宮沒有兒子孫女,本宮那些妝花緞,準備留着自己做個大氅穿。嬷嬷,給本宮梳頭,本宮要去面聖。”
方嬷嬷輕蔑地看了一眼宮女,“快回去吧,我們娘娘要面聖了。”
方貴妃穿着全套的貴妃服飾出行,她這樣陣勢擺開,那些本來想來落井下石的反倒歇了膽子。方貴妃是個暴脾氣,雖然她娘家沒了,但她的貴妃之位可還在呢。
方貴妃直接到了皇帝的禦書房,天已經快黑了,禦書房裏并沒有臣子,只有太子和幾位皇子在。
禦前總管親自來報,“陛下,貴妃娘娘來了。”
皇帝嗯了一聲,“讓她進來。”
說完,他又吩咐幾位皇子,“你們都回去吧。”
太子帶着弟弟們魚貫而出,在側門口遇到了方貴妃。
太子主動行禮,“兒臣見過母妃。”太子年紀其實比方貴妃還大,卻一直依禮敬重貴妃。
其餘幾位皇子也跟着行禮。
方貴妃客氣地擡擡手,“諸位殿下不用客氣,天黑了,快些回去吧。”
說完,方貴妃先走,太子在後面再次行禮,“恭送母妃。”
方貴妃并未回頭,直接進了禦書房,先給皇帝行禮,“臣妾見過陛下。”
皇帝嗯一聲,“起來吧,自己找地方坐。”
方貴妃并沒有其他妃嫔那些矯情勁兒,自己站了起來,坐在案前的一張普通椅子上。
皇帝一邊翻看一本書,一邊問,“你來有何事?”
方貴妃道,“陛下,臣妾無能,不能再打理宮務。”
皇帝頭也沒擡道,“朕還以為你來跟朕算賬的。”他剛剛抄了方家,大大傷了方貴妃的臉面。
方貴妃回答的冠冕堂皇,“臣妾是深宮婦人,哪裏管得了前朝之事。”
皇帝哼了一聲,“你也會跟朕打官腔了,你要辭宮務,可是有人對你不敬?”
方貴妃笑着搖頭,“臣妾管了這麽多年,也累了,請陛下也疼一疼臣妾,讓臣妾也享享清福。”
皇帝詫異地看了她一眼,方貴妃第一次說疼一疼她的話,要不是腦子還清醒,老皇帝都會誤以為方貴妃在施美人計。
好在老皇帝并不自戀,他知道在方貴妃眼裏自己還不如一坨金子,“你且先回去,再管一陣子,朕這邊事情多,過一陣子再說。”
方貴妃起身告辭就走。
等到了吃夜飯的時候,皇帝居然來了。
方貴妃趕緊接駕,“臣妾見過陛下。”
在人前,皇帝對方貴妃好的很,親自拉她起來,“貴妃這裏有什麽好吃的,朕也來嘗嘗。”
方貴妃笑,“臣妾吃的也是禦膳房的飯菜,哪裏還能比陛下的更好。”
皇帝拉着方貴妃的手進了正殿,二人分大小坐在主桌上,一起吃了頓飯。吃飯結束後,皇帝還跟方貴妃下了盤棋,然後自己回了禦書房。他老了,已經不能禦女,陪着吃飯就是體面。
第二天早上,張淑妃立刻趕了過來。
四妃說起來都是平級,但貴妃為尊,雖然張淑妃年紀大,還是主動先行禮,“見過貴妃娘娘。”
方貴妃十分客氣,“淑妃請坐,又不是外人,不用行這麽大的禮。”
淑妃坐下後就開始解釋,“昨日是我唐突了,那妝花緞子,原只用了一半的,剩下的被放到庫房裏了。讓她們找,找了半天沒找到,我就厚着臉皮來問娘娘借。人才走呢,我就後悔了,咱們皇家要是還要借衣裳穿,豈不是給陛下丢臉。辛虧娘娘睿智,沒有借給我,不然就是我的罪過了。”
方貴妃笑的十分親切,“淑妃誤會我了,不是我替陛下考慮,是我真的舍不得借啊。”
張淑妃自己哈哈笑了起來,“多少年過去了,娘娘還是這般直爽。”
兩個面和心不和的女人一起說了半天的話,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二人是親姐妹呢。
等張淑妃走了,方貴妃嘆口氣,“世風日下,人心都勢力啊。”
方嬷嬷笑,“娘娘別怕,陛下是偏着您的。”
方貴妃悠悠道,“嬷嬷可別給我灌迷魂湯,我不過是個棋子罷了。”
方嬷嬷趕緊安慰她,“娘娘莫要妄自菲薄,這滿宮誰也比不過您的。”
方貴妃岔開話題,“銀子送過去了沒有?”
方嬷嬷點頭,“送去了,舅太太哭得跟什麽似的,舅老爺才從牢裏回去,一直呆呆的。倒是大爺和大奶奶挺得住,一直在操持家裏的事情。”
方貴妃又嘆一口氣,“爵位沒了也好,為了這個爵位,我大哥快瘋魔了。大郎的差事還在,只要好生當差,方家也不至于就徹底倒了。現在沒了爵位,那些趴在定遠侯府這個匾額上吸血的族人和親戚也該散了,沒了這些負擔,說不定大郎能走的更遠呢。大哥總是看不開,要是他和我爹一樣厲害,怕是早就沒命了。”
方嬷嬷低聲道,“娘娘睿智,老侯爺的榮光雖然威風,但動搖了國本,豈是好事。”
方貴妃嗤笑,“誰家皇位不是從別人手裏搶來的,我爹為了天下太平,不想那麽做罷了。我如今不是為了皇帝,也不是為了這皇族,而是為了天下百姓,不然我早把那死老頭子按在尿桶裏淹死了。”
方嬷嬷聽見方貴妃把皇帝叫死老頭子,趕緊去捂她的嘴,“我的好娘娘诶,您可小聲些吧。”
方貴妃伸了個懶腰,“本宮要去睡覺了,誰來也別叫我。”
方嬷嬷立刻跟着她去了內室,幫助方貴妃脫了外衣。
方貴妃鑽進被窩裏,睡了個長覺。
她又做夢了,夢見回到自己年少時,她是京城閨秀圈第一美人。她這個第一美人稱號,不是因為她爹有權勢,是因為她确實長得美。
可她不喜歡做什麽美人,她跟着她爹學功夫,弓馬騎射、排兵布陣,她學的可高興了。歡樂肆意的少年時光,讓她覺得這世界十分美好。就因為她這份單純,她才能将父親的東西都學到手。大哥想得多,學東西總是太慢。
可是,一夜之間,方家倒了,她那天神一般的父親在獄中自殺,她流落市井。
她有了丈夫,那個憨厚的漢子,每天都會給她帶些零嘴回來。又有了個可愛的女兒,她正想抱着女兒親兩口,又發現自己進了皇宮,每天和皇帝以及一幹妃子周旋。
她見到老皇帝,想起自己死去的父親。她想殺了皇帝,又想到父親的仁慈。父親總是告訴她,君為輕,民為重。皇帝誰都能做,但為了做皇帝讓天下生靈塗炭,那就是罪孽,死了要下油鍋。
她在市井裏生活了好幾年,知道升鬥小民為了幾個大錢都要使出全力。如果皇家稍微有一點震蕩,那些升鬥小民就算拼了性命,也很難活下去。她放下了手裏的利器,安安生生做她的清閑貴妃和副統領。只要皇帝不昏庸,她不想去破壞父親換來的太平江山。
她漸漸能理解父親,皇位是個什麽狗東西,父親才不屑要。做了皇帝,變得人不人鬼不鬼,整天聽的都是謊話,最後還要天天吃丹藥。
她又夢到老皇帝死了,吃多了丹藥,眼珠子都爆了出來。方貴妃高興極了,快些死去吧。雖然我不想殺你,但我爹因你而死,你多活了十幾年,也該去死了!
然後她又夢見了一個孩子,白白胖胖的,窩在她懷裏,喊她婆婆,方貴妃笑醒了。
等醒過來,她覺得有些意猶未盡。在宮裏十多年,她從來不去碰別人的孩子,她但凡對別人的孩子好點,心裏就會很愧疚。
她算了算日子,女兒成親也有快兩個月了,要是明年能有個外孫就好了。
方貴妃喜滋滋地爬起床,喊方嬷嬷,“嬷嬷,嬷嬷。”
方嬷嬷笑着走進來,“娘娘醒了。”
方貴妃連外衣都沒穿,開始翻箱倒櫃找東西,“把咱們宮裏的料子什麽的都找找,我聽說壽安升官了。綿綿做了四品诰命,有些東西她也能穿了。”
方嬷嬷也來了興致,“還是娘娘想的仔細,有些東西,有錢在外頭也買不到。京城那些太太奶奶們,誰得了宮裏的賞賜,出去都能多兩分體面。”
主仆兩個一起找了一堆的東西。
找完了東西,方貴妃又有些洩氣,“我又找不到由頭給她。”
方嬷嬷笑,“娘娘莫急,緣分到了,總是會有機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