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入海
就在陸溪嘗試偷換綠頭牌的時候,收到了來自江濰的靈魂拷問:某人曲起手指敲了敲桌面,吸引陸溪的注意。
陸溪輕微偏頭,露出疑惑的眼神,咬着筷子尖盯着滿臉不爽的江濰。
他今天的手藝大概不錯,不鹹不淡,不到會被斥責的程度。
“我哥的意思是。” 江逸坐在江濰左邊,賊眉鼠眼地觑了無聲對峙的兩人好幾眼,他蹲在椅子上轉筷子,學着他哥的模樣道:“你,來我身邊坐。”
筷子尖指着一臉懵懂的陸溪,江逸眯着眼笑,被江濰狠狠拍了一下後腦勺。
“誰教你拿筷子指別人的?” 江濰毫不吝啬地給了江逸一腳,并且收繳了沒教養小男孩的作案工具。
“為什麽?” 陸溪坐在江濰對面,視線卻落在江逸身上,他沒怎麽見過與家人相處的江濰。
過去的男人只通過一部小小的手機傳遞信息,情緒多是壓抑,纏繞着明滅煙草的火星;如今的江濰變得比以前穩重,煩躁與怒氣可以被隐藏,但終歸不是特別好的态度。
他還是第一次知道,江濰有個弟弟。
“因為我哥那眼神跟以前讓我滾出他房間時候一模一樣,只不過方向不同,大概……” 江逸死豬不怕開水燙,頂風作案樂得開心。
“江逸,滾出去。” 江濰差點掀了江逸的飯碗。
某種意義上,陸溪和俞爍同在一片屋檐下,這事簡直比地球脫軌沖入太陽球還要離譜,但它就這麽發生了,自然而然,沒有半分轉圜的餘地。
而在深夜到來之際,一個藍莓味的 omega 和一個沒味道的 beta 擠在一片落地鏡前,氣氛一度尴尬。
“真是好久不見,很意外會在這裏看見你。” 俞爍飄飄然進了家裏的化妝間,舉着兩件寬大的薄紗睡衣對着鏡子比劃,一臉莫名其妙的得意。
“不巧,我最近經常住在這裏。” 陸溪垂着頭對鏡整理衣領,餘光裏瞟到身後 Omega 孔雀開屏似地晃,他面上沒表情,步子悄悄一挪,把俞爍擋在自己身後。
讓你照鏡子,照你個藍莓醬的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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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爍臉色一變,肉眼可見又收住,冷靜自持藏在骨子裏,他清了清嗓子,撥弄着衣櫃裏的衣服去看。
“那是先生的高定,別弄髒了。”
陸溪解開上衣扣,淡淡擡眼道。
“先生的居家服一件四位數,小心碰壞。”
陸溪把袖子挽起,逛到俞爍身後,平淡話語字字誅心。
“不好意思,這件是我的衣服。” 陸溪伸手勾過俞爍正攥着看的那件,不鹹不淡地瞥了一眼 omega,禮貌得像個迎賓前臺服務員:“旁邊那件也是我的,還有什麽需要我給你解釋的嗎?”
俞爍氣的手抖,眼尖地發現角落裏有一抹藏在防塵袋裏的亮色,他撕扯出來,是一件女士大紅魚尾長裙。
見此,陸溪也是一愣。
江濰家裏,似乎并沒有這條裙子,至少他沒見過。
“陸先生,你說這件是誰的?” 俞爍微笑,傲勁十足地擡了下手。
好問題,這的确得問問江濰這個流連後宮奉行雨露均沾的昏庸皇帝。
陸溪一笑,環着臂語調優雅:
“情趣服飾,俞先生大概不懂我和先生之間的樂趣。”
雖然這話是我說的,但我确實沒有這種詭異的情趣,陸溪暗自腹诽,表現得自然又強勢。
這話是火藥桶的引線,在寂靜中點燃了某個蠢蠢欲動的心思。江濰不知何時倚在更衣間門口,不知道聽沒聽見陸溪那句話,總之是好整以暇地站在一側,很久才出聲:
“你們似乎對我的衣櫃有很大成見?”
陸溪 / 俞爍:……
江濰曾提過俞爍回家這事,但耐不住俞爍軟磨硬泡,說什麽一個 Omega 自己深夜回家很危險,沒開車怕計程車司機圖謀不軌。陸溪和江逸窩在沙發上吃水果,他尋思不出一個 omega 借住 alpha 的家,這事危險等級不比深夜回家大太多?
“不然就讓爍哥住下吧,我和陸溪哥一個屋,彼此都安全。” 江逸不困,他剛剛找到了一個極其有趣的雙人聯機通關游戲,眼高于頂的二少爺發現陸溪在游戲上的造詣還不算低,興致勃勃想和小 beta 一起玩。
他咬着蘋果咯吱咯吱,随口道。
這話一說,幾家歡喜幾家憂,俞爍聯想到先前江濰的行動,興奮之餘又有些後怕;江濰的不滿像流油的鹹鴨蛋,一戳就破了,溢得滿房間都是;陸溪心裏不大開心,但沒名分阻止,只能悶聲吃東西,咔嚓把嘴裏的藍莓水晶糖咬成兩半。
各懷鬼胎的夜晚很長,戰栗不安的思緒在寂靜中發酵,陸溪陪江逸玩游戲到後半夜。強撐困意又通了一關,趁着小孩去外間喝水的功夫趴在床腳小憩,全然不知有人偷渡界河。
迷迷糊糊中,額角覆上溫涼觸感,幹澀的指尖順着眉眼滑動,從頭到尾掠奪熱量。陸溪輕微一抖,被人勾着腿彎抱起到床上。
幾分鐘後,興致勃勃的江逸偷了袋薯片回屋享受,站在門口卻連門都推不開——他那麽大一個陪玩沒了,只剩一張字跡熟悉得叫人心驚膽戰的字條貼在門板上。
【滾沙發上睡】
江逸手裏的薯片掉了,連同那年幼無知的心,一起摔得粉碎。
偷渡成功的江濰抱着自己熱乎乎的人形抱枕安眠,思索着要不要買點情趣內衣給大明星試試。
畢竟,大明星似乎,對情趣道具很感興趣。
……
但這個想法終究沒能實現,因為半個月以後,陸溪跟着 Phoenix 飛到了地球另一邊的遙遠國度。
潮熱海風,高聳搖晃的椰子樹,成群結對穿着夏威夷色塊衫的游客,海浪從遙遠天際奔馳而來,卷起蒼白浪花,擊碎在礁石上泛起白沫。陸溪擠了半管防曬往自己臉上抹,還有歡快的背景音做伴。
“好熱,我要化了,溪哥你看沒看見我臉上的防曬都淌下來了。”
“怎麽辦我妝要掉了,應該沒有狗仔偷拍吧?”
“唉我好像看到狗仔了,我要不要現在補個妝?”
“好熱,有賣冰鎮汽水的嗎?想喝。”
“溪哥,你看看我……”
陸溪壓低帽檐,寬廣街道毫無遮擋,陽光與海風竄過椰子樹寬大的樹葉,落在街邊一行人身上。他用涼水拍了拍額頭,轉眼便是老幺可憐巴巴的樣子。
“是不是忘了上次喝冰鎮飲料進醫院那事?” 陸溪伸手輕輕戳了下老幺的額頭,淡淡道。
“上次某人還發毒誓:我再也不喝飲料啦~ 再喝我就是狗~。誰說的?” 老三笑着起哄,被老幺扁着嘴隔空亂踹。
此次行程耗時極長,新專輯的 MV 拍攝與合作都需要與國外的工作室聯合進行,加上演唱會預熱首場選在海濱,保守估計半個月。陸溪走時把家裏一切都打點好,只是江濰那邊……
他擰着眉嘆息一聲,公司的車姍姍來遲,一行人上車吹空調,好不容易找回點活氣。
“先去分公司,酒店安排在靖海,行程發在群裏了,自己記得看。” 葉榮坐在副駕駛,她揚着手機對身後的兒子們語重心長道。
群消息叮咚一片,陸溪草草看過去,發現最近幾天除了練舞之外跟他關系屬實不大。他癱在椅子上閉目養神,車平穩開在廣闊的環海公路,耳邊是弟弟們叽叽喳喳的交談聲。
“你們看沒看承安股權糾紛那個新聞?” 老幺轉身趴在椅子上,小眼睛瞄着衆人,問道。
“怎麽,現在對財經新聞感興趣了?” 老三捋了捋老幺頭上張牙舞爪的幾根毛,笑着問。
“是前幾天那個傳說中即将出道頂替我們頂流位置的那個小糊團,叫什麽來着……” 老幺愁眉苦臉地想,陸溪在旁邊接話:“百花齊放。”
“唉,就這個土名字,據說承安有破産風險,或許百花也出不來了。” 老幺有點幸災樂禍。
“承安不至于吧,老牌集團了。” 老四明顯不大相信。
“你們與其讨論人家倒不倒閉,不如先看看自己那舞練沒練好。心倒是大,給你兩個太空船都填不下那大洞。” 葉榮出聲嗔怪,惹得身後男孩子們齊齊笑起來。
陸溪唇角一勾,阖上眼去。
半個月見不到江濰,好像,是有點想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