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顆苦糖

第32章 爆發

【接上章。】

“行了，話我也說明白了。”沈周扯出被他攥着的衣袖，想回宿舍。

十點，涼風習習，一地落紅。

“沈周，你別走！”顧随一個箭步沖上去再次拉住他。

“你在幹什麽？”

“我說過了，再好的朋友也不用時刻在一起。”

“分開一樣可以聯系。”

“你怎麽就不明白？”

“這樣吧，小随。”他掐掐眉心，妥協道：“我答應你如果放假回國，我一定和你見面，你要是願意，也可以随時飛去美國找我。”

“可以了嗎？”

“沈周……”

可是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啊。

沈周，你還在拿我當朋友，就算看了那本書，知道我吻了你，抱了你，你依然覺得我們只是朋友？

“要是還不放心，我們兩周通一次電話，聯絡感情，這樣總行了吧？”沈周再次讓步。

黑沉沉的夜色中，他煩躁地掐着額角，那裏突突直跳。

“不，不一樣。”顧随仍在掙紮，不依不饒。

“哪裏不一樣？”沈周已十分不耐煩，他深吸一口氣，強壓下翻騰的怒火。

“你能不能成熟點，別再鬧了！”

“顧随，我正經和你說，七月的學術會議我已經套瓷上一位美國教授，專門做有機化學的數學建模分析，那是我這些年一直的研究方向。我要去他的學校。”

“而且……”他話鋒一轉，狀似不經意地玩笑：“顧随，你不覺得自己不對勁嗎？最近你是不是有點太粘我了，搞得我都要懷疑你是同性戀。”

是，我就是。

“沈周，你知道了。”

是陳述，不是疑問。

“知道什麽？”沈周自覺失言，暗叫不好，面上卻維持平靜，擺出一副不明白的樣子。

“知道我喜歡你。”顧随索性點破，不再遮遮掩掩地打啞謎。

“你開什麽玩笑？”對面的人立刻否定道。

玩笑？

“我是認真的，沒在開玩笑。”

“你看了那本書，對吧？還有在梅林，我醉了，我是不是抱……”

“住口！”沈周厲聲打斷他，不安地環顧四周，“別說了！”

“顧随……”他走近一步，壓低聲音道：“你搞清楚，我們都是男人……”

仿佛羞于啓齒，話音斷斷續續，“兩個男人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也不能做那種事，這是不被接受的。”

“想想你父母，老師，同學，朋友，未來的同事，老板，他們要是知道了會怎麽看你，心裏會怎麽想。”

我不管他們！我喜歡你和他們有什麽關系！

他還在苦口婆心：“顧随，你清醒一點！”

“我不知道你怎麽會産生這種奇怪想法，但是我，我，我不行。”

“我喜歡女生，我之前有女朋友。”

“你們分手了！”顧随強調道。

“分手了又如何？”

“分手了我也喜歡女生。”

“沈周……”

顧随不管不顧地上前要拉他，沈周急忙讓開，慌亂中踩到路邊石階，差點腳底一滑絆倒。

他明顯不适，顧随靠得太近了，人幾乎貼上來，身量相差無幾的他們落在旁人眼裏就是耳鬓厮磨。

即使有夜色遮掩，姿态仍難掩詭異的暧昧。他不舒服。

盡管天色已晚，宿舍樓下的行人卻不少。

“你放開我。”

“顧随，你放開我！”

“有人在朝我們看！”

看又如何？顧随我行我素地将人攥緊，使了很大勁，眼裏閃動着孤注一擲的瘋狂和撞破南牆的執拗。

沈周倔強地回瞪他。他們宛如針尖對麥芒，在道路一旁互不相讓。

“哎，那邊兩男的在幹嘛？”

“左邊那個好眼熟，是不是你們院的，要去比賽那個？”

“還真是！”一個側目細瞧，“我們院學化學的。”

“右邊是誰啊？怎麽和他拉拉扯扯？”下一秒仿佛發現了大新聞，高呼道：“你看！他在拉那人的手！”

“天！真的诶。”

“不過這人看起來真奇怪，怎麽一副要哭的樣子？”

“你說他們不會有什麽吧……”一人玩笑道：“怎麽看着gay裏gay氣的。”

“不會吧。”另一人說：“那男的以前好像有女朋友。女朋友還挺漂亮。”

“但聽說分了，女的哭了好久。”

“分了？難道是因為這男的？”

“你胡說什麽！”朋友反駁道：“電視劇看多了吧。”

“我亂說的亂說的，別當真別當真。我們走。”

路人自行遠去，一些話已落入沈周耳中，「gay」，「化學」，「女友」。

他猛地跳起來，強硬掰開顧随手腕，用力扯出自己的手，冷冷回視對方。

“顧随，你冷靜點！”

“你別碰我。”

“你現在太激動，冷靜一下再和我說話。”

“我很冷靜。”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在說什麽。”

“沈周，我就是想問你，你，你有沒有一點兒喜歡我？”

“你瞎說什麽！”

“顧随，我一直拿你當朋友。”

“而且我說過了，我喜歡女生。”

“那你之前為什麽要那樣對我？”

啊，我怎麽對你了？沈周狐疑起來，我對你幹了什麽能讓你産生這麽石破天驚的想法。

“你之前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好得根本……不像普通朋友。”

像是要證明自己的結論，顧随激動地吐出一連聲質問：“你為什麽一直給我補課？為什麽冬天還給我手套？為什麽關心我的手好沒好？為什麽拉着我的手走那麽長一段山路？”

“為什麽在我交到新朋友後還老是找我，約我一起吃飯看書？”

“又為什麽送我抱枕，給我過生日？”

“沈周，你為什麽要把我們在雲臺山的合影設成屏保？”

“你以為我不知道嗎？我都看見了！”

“我就想不明白如果真的只是朋友，你為什麽不對張懷禮做這些事，獨獨對我？”

“還有，為什麽我要抱你吻你時，你沒有推開我？”

“你可以推開李嫣然，為什麽不推開我？”

“夠了！”沈周粗暴地打斷道：“你閉嘴！”

“別說了，別再說了。”

他答不上來，顧随越問他越心驚，腦子裏亂麻似的，又脹又疼。

是的，為什麽？為什麽我要對他這麽好？總是注意他，情不自禁為他操心？

為什麽他長時間不找我我心裏就不好受？對，顧随說的對，為什麽？

為什麽我那天沒有推開他？朋友難道不是這樣嗎？對朋友好不是理所應當嗎？難道我真的做錯了嗎？

“你回答我，沈周。”

“你回答我。”

顧随追問道，不讨到答案絕不罷休，他又拉住對方衣袖，“哪怕只是一點點，一點點，一點點的喜歡也……也沒有嗎？”

“一點點不一樣的地方也沒有嗎？”

又有路人側目，好奇地向這裏張望。

顧随悲戚的神情，哀傷的雙眼和一再的逼問終于讓沈周承受不住。

數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在身體裏橫沖直撞，好似埋下一個火藥桶，引線已燃，随時爆發。

“行，顧随。”沈周煩躁地将書包甩下來，指着顧随鼻尖道：“既然你非要知道，我就明明白白告訴你——我對你好，因為我拿你當哥們。”

“你聽清楚，是哥們！”

“哥們你懂不懂！”

“就是朋友！”

“我不說是怕你不好受，沒想到你居然能想那麽多。好，既然你不領情，我就遂了你的意！”

“你以為我舒服嗎，顧随！你給我寫那種話，又抱又……”

他說不下去，親吻二字宛如洪水猛獸讓他打心眼裏抗拒。

他重重一捋頭發，嫌惡道：“我告訴你——我不喜歡男人，和男人做，做，做那種事讓我覺得惡心！”

惡心？我竟然讓你惡心？顧随瞬間受到極大傷害，眼角立時紅了。

他死死咬住牙，竭力将眼淚、嗚咽憋回去，因為用力，下唇一片白。

“你滿意了嗎？”

言畢，沈周狠狠一甩手，拂袖離去。

作者有話說：

小學雞吵架，随便看看。兩人都不成熟，別太較真。

破鏡，就是破鏡，雖然還沒正式在一起（捂臉）。